第12章 第十二章

1944年,立陶宛。

俄军与德军在边界冲突不断,僵持不下。

或许就等一个适当的理由——

“汉尼拔!米莎!”

抱着浴盆的美丽妇人,高声呼唤着她那两个贪玩的孩子。

古朴的铁灰色城堡,被庞大而沉默的森林所紧紧笼罩着,宛若湖央浮岛,耸立于此,已有数百年之久。

莱克托夫人将浴盆放在马车上,抬手轻轻挥着,示意两个孩子过来。

汉尼拔推着米莎走上前。

“你们两个,一定要紧紧跟着我,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

莱克托妇人严肃地说完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手抚过孩子们细腻的脸颊,安慰道:“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而两个小孩手拉着手。

他们无法理解战争这种东西,只是把它当做天然便有的某种事物。

汉尼拔抬头看向天空。

一群飞鸟凑在一起擦过林尖。

他闻了闻空气中松木的香气——香气这种东西具体有没有形状他不清楚,但是在他脑海里,每一样叫得出来的东西,都会被套上一个模糊的石膏形状。

松木香气是插在圆锥之上的球形。

“好了,快走吧。”

莱克托扶着夫人上了马车,弯腰又把米莎和汉尼拔一起抱给莱克托夫人。

厨子和女仆跟在马车后面。

车夫在前面架着两匹马,缓慢地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德克力将军说了,等过了这个月,就到了停战期——下个月,就要落雪了。”

莱克托骑着他的爱马,慢慢地跟在马车旁说道:“我们在林中小屋暂避一阵子,那儿德军不会去的,很安全。”

莱克托夫人把米莎抱在怀里,雪白的面上眉头轻皱,似是有些不安。

汉尼拔像他的妈妈。

莱克托夫人的美丽远近闻名。

林间又一层厚厚的落叶,往里走去,没有了可以走的小道,于是马车车轮歪歪斜斜地在不平整的落叶上滚过,晃得汉尼拔有些晕眩。

他抬起头——

似乎看见,在树上有许多黑色的大鸟冷冷地俯视着他们。

汉尼拔突然害怕起来。

他低头缩进母亲的手臂里,然而背上揭起的一片片冷意却始终无法褪去,那黑色的大鸟紧跟着他们,明黄色的眼睛以及缩起的瞳仁。

如影随形。

马车停在一间小屋前。

车夫和厨子忙着去停马喂草料,而莱克托一家以及女仆走进小屋里收拾卫生。

小屋的墙上,挂着一只野猪的头部标本,野猪的嘴大张着,雪白的獠牙一瞬间让汉尼拔有些恍惚。

莱克托夫人和女仆一起将野猪头标本从墙上抬下来,然后低头将所有的昂贵珠宝填入野猪的嘴中,野猪头部标本后面用蜡封了底,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漏。

将标本重新挂回去后,莱克托夫人回头看见了汉尼拔。

他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野猪标本。

神情放空。

莱克托夫人有些无奈。

她的长子很聪明,就是有些寡言,特别喜欢发呆,看起来比米莎笨重许多,没有小孩子的那种灵巧气质。

但是米莎又有些太贪玩了,不如哥哥乖巧。

“汉尼拔——”

汉尼拔回过神来,看向站在亮光中的母亲,看见母亲笑意盈盈,颈间的珍珠项饰温柔而平静地晕开,好似衣上落着的一串雪。

米莎扒在母亲的裙上,吵闹着要汉尼拔过来陪她玩。

黑鸟的眼睛从脑海中慢慢淡去……

汉尼拔站起来。

他走过去,牵起母亲和妹妹的手。

日光如水。

-

汉尼拔坐在开往麦迪宁凯的火车上。

车窗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麦田,乌灰的天空下几只麻雀展翅飞过,歪曲的小路,通向没有意外的农庄,庄内遍地的牛粪与稻草杆,接着猫扑向老鼠,鸟扑向稻谷,雨水扑向大地。

这里是苏维埃边境。

潦草落后的地方。

阴沉的车厢里,有种奇怪的味道,像是某种食物腐烂,发霉,生菌所产出的臭气。

汉尼拔低下头,戴着皮质的手套,抬手稍稍遮住鼻子,垂着眼睑的样子有些矜贵,浓长的眼睫落下一层灰色的阴影。

他没有多余的行李,背着包就出来了。

手上抱着一本画册。

翻开封皮,前几张是解剖图,其间夹杂着几张新的人物速写——使用吐真剂后,药物对大脑的刺激,促使他想起了,那件本不该想起的事情。

当年,他的大脑为了保护他,封锁了他的那段记忆——这是某种应激反应。

然而他现在全都想起来了。

汉尼拔看着纸上清楚的人脸。

他的喉结上下一滚。

画册再往后面翻,是一些零碎的速写,中间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直到倒数第三页——

上面画了一个坐在公园长椅上的男人。

没有脸。

一缕金色的光破开云层,穿过车窗,落在汉尼拔面前的隔板桌上。

骄盛的光束中,肉眼可见的细小尘埃上下浮动起来,揭开了它们的隐形面纱,于是乎世人看见它们又不了解它们,将其当做自然里的某种奇迹,当做是从上帝手中脱身而出的精灵。

但汉尼拔明白,它们什么也不是。

无处不在又不曾存在。

火车鸣笛而过。

原野上,惊起一群飞鸟。

傍晚,火车在站台处停下。

汉尼拔背着自己的包,随着人群缓缓往出口走去。像是被赶着回栏的羊,挤挤挨挨,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而汉尼拔一言不发。

他是混入羊群的黑色野兽——沉默,傲慢而不可一世,残酷得突兀,于是乎,圈里的羊们绕开他,警惕又温顺地继续朝前走着。

过关时,负责检查护照的男人,在糊着油污的玻璃窗后面扫了汉尼拔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在纸上盖好印戳。

汉尼拔伸手过去,接好护照。

在他离开之前,他对着窗户后面的男人轻轻地一笑。

弯刀一样的疤刺破了对方那伪装的平静。

男人目光躲闪起来。

汉尼拔离开火车站,在附近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过,接着,他路过市场,在贩鱼摊前停了下来。

肮脏混乱的小市场,难听的吆喝声,笼子里的公鸡叫个不停,以及在人类之间,穿梭摇尾的流浪狗正低头寻找着被屠夫随手扔在地上的,没有人要的边角料。

鱼摊边上,那些鱼鳞像雪一样层层叠叠地积在桌边,带着一点血丝。

难以忍受的,刺鼻的腥味扑过来。

汉尼拔垂眸一扫——桶内挤压翻滚的鱼身上有着亮晶晶的黏液,黑灰色的鳍拨起水花。

鱼很多,水不够。

桶边全是泡沫。

“买一条回去做晚餐吧先生,这些可都是中午刚去钓的,非常新鲜。”

鱼贩殷勤地说着,弯腰拎了一条起来,那鱼挣扎了两下就蔫了,尾巴一甩一甩,只是溅出几滴腥水。

汉尼拔眯着眼睛,打量起鱼贩手上的鱼,然后,他突然问道:“你知道,鱼身上哪里最好吃吗?”

鱼贩连忙指着鱼身各个部位说了起来。

鱼头,鱼腹,鱼尾。

而汉尼拔听完,摇了摇头。

“都不对。”

“……”

不远处的屠夫发现了脚下偷吃的流浪狗。

尽管那些都是不要的肉,但他还是愤怒地破口大骂起来,一脚将流浪狗踢翻在地。

狗呜咽着,哀求着。

愤怒的屠夫没有理会,抬起脚继续踢过去。

那边动静很大。

鱼贩忍不住张望起来。

于是他没有听见汉尼拔接下来的那句话——

“我听厨师说,所有的动物,它们的腮部都是最美味的。”

汉尼拔的声音沉沉闷闷。

他接过鱼贩手上的鱼。

“那是否也包括人类呢?”

他喃喃自语。

流浪狗不出声了。

它倒在地上。

很快就断了气。

-

艾瑞克斯·多克里希——这个曾经的战场逃兵如今成为了入境管理局的局长,除了所谓的军功以外,他一切的黑历史都被彻底洗去。

而今天,麦迪宁凯火车站那边却打来电话。

他们提到了一个噩梦般的姓氏——

莱克托。

汉尼拔·莱克托。

他当然记得这个姓氏,记得这个名字。在困顿混乱的时期,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战争中死去的哥哥,炮火里飞溅的黑土,碾过他战友身体的灰绿色坦克,以及林中曾盘旋在他头上的黑鸟——这些事情,这些记忆,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无法抹去。

战争如今是他回忆的第二个栖息所。

尽管他一直在努力地改变,努力地去试着忘记,试着不去想,试着将所有的阴暗面抛在身后很远的地方,但事实击碎了他的美梦——睁开眼睛一看,残酷战场上的罪,古老森林中的恶,一项不少地降落在他头上。

莱克托,莱克托。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暗喻着深厚历史与高贵血统姓氏,又再一次摆在他的眼前。

他的那些爪牙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姓氏,报告给他,却不想又一次揭开了他的噩梦。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该过去了。

多克里希独自坐在冷清的办公室内,眼前的桌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烟灰。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做出决断。

“我会解决你。”

多克里希喃喃道:“亲自解决你……”

也许,莱克托这贵族的血,会治愈他所有回忆中的伤痛。

次日傍晚,多克里希一个人开着车,往城市的最边缘去。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最后自私与残酷的个性占了上风。

他知道汉尼拔会去哪。

来到这里,来到立陶宛,除了那片阴沉沉的森林外,他想不到汉尼拔还会去哪里。

他也没有想过,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的兄弟们听——他觉得,这不过是件故地重游的悲惨故事,或者是缅怀,又或者是寻找遗物以求某种安慰。

他不相信,当年那个小个子,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会有什么胆量独自一人来此地寻仇。

天色慢慢暗沉下去。

远处耸立的古堡在密林中若隐若现。

安静,沉默。

偶尔有黑色的鸟飞过。

多克里希在黑色的森林中,凭着记忆寻找着那间小木屋。

他听见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

呵——是那只,血统尊贵的老鼠,正在找寻它族人的尸骨么?

多克里希心里泛起恶毒的想法。

他轻手轻脚地绕到木屋的后面,透过一扇小窗户往里看去。

一个高挑英俊的青年手握小型电筒,站在废墟前沉默地扫视着——多克里希看见他背包上挂着的小熊玩具,以及地上厚厚的一层青苔与灰尘。

忽然,青年蹲下身去。

多克里希听见了他的低声呢喃。

也看到,那从野猪标本嘴中掏出的一长串珠宝钻石——多克里希呼吸加重了些许。

这可都是钱。

“手上珍珠,莫掷猪前。”

而屋内,汉尼拔低声呢喃着,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时隔多年,那些蒙上蛛网与灰尘的珠宝钻石依旧璀璨耀眼。

宁静的光令汉尼拔想起了他的母亲。

美丽的,温柔的母亲。

母亲死在战火中。

妹妹死于人性。

汉尼拔低笑一声,默默地将珠宝收回自己的口袋里,刚刚闪现的一点良知又黯淡了,消失在夜晚惊悚的风声中去。

在倒塌的画架下,汉尼拔扯出一只破旧的军绿色布包。

他眯起眼睛,从里面翻出一串狗牌。

“科纳斯。”

借着月光,汉尼拔缓缓念出牌上的名字。

那些人的脸一一清楚地浮现开来。

[“她患上了肺炎。”]

[“她迟早是要死的,不是吗?”]

[“……”]

汉尼拔握紧了手上的狗牌。

回忆中,那些人恶毒的对话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耳边反复响起。

他仰头,看见那惨白的月光,好似母亲与妹妹的洁白的脊椎骨,一段一段,铺倒在地,那骨头上的齿痕如同梦中不停侵扰他的魔鬼。

“格鲁塔斯。”

“……”

他看向下一块狗牌。

忽然,敏锐的感官捕捉到身后奇异的动静。

一瞬间,他转身,避开了砸下来的木棍。

而妄图偷袭的多克里希,见这一下并没有砸中汉尼拔,于是一咬牙,又想继续抬手往旁边打去——

暗处却挥来另一根木棍。

多克里希被打晕了,轰然倒地——

露出在身后,拿着木棍,神色有些慌张无措的艾尔。

汉尼拔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

艾尔回过神来,握紧木棍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出现在这里,又不是什么浪漫电影里的剧情,没有邀请,没有花园,没有摇晃的秋千,也没有美丽动人的女主角。

荒郊野岭,破败的木屋——三个人,两扇长满蘑菇的木门,一抹残酷的月光。

有什么好说的?

“是,我跟踪你。”

“……”

汉尼拔站在门内。

艾尔站在门外。

他们中间的门槛上,横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多克里希。

艾尔懒得再伪装成温顺无害的模样,他知道汉尼拔清楚他的本性为恶,也知道汉尼拔根本不吃这一套。

于是他将手中的木棍随便丢在地上,露出那盛气凌人的模样,深呼吸了一下后,傲慢地重复道:“我一直在跟踪你。”

汉尼拔在黑暗中,没有什么表情。

而他看着艾尔,心中原本平息的冲动却又一次翻滚起来。

他想——

还是这幅嘴脸适合艾尔。

傲慢,艳丽,像一朵开烂了的蔷薇花。

他感觉到缺氧。

心跳很快。

面前的艾尔冷笑起来,似乎并不惊讶汉尼拔的淡然,也并不在乎汉尼拔那一点隐晦的情感波动。

他衣衫单薄,站在门口,微微抬起下巴,目中无人,说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汉尼拔不想怎样,他只是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跟踪我?”

“没有为什么。”

“你含糊其辞,艾尔——不可以这样。”

汉尼拔像是一个老师,对着不听话的学生说教着:“告诉我实话。”

艾尔别扭的偏开头,没说话,皱着眉闷了半天才回答:“因为我想跟着你。”

汉尼拔得到这个答案,笑了一下。

“为什么想跟着我?”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艾尔恼羞成怒,在破败的木屋间,一个后退激起无数厚重的灰尘。此刻一阵风吹过来,带着初秋的寒冷,裹挟住艾尔单薄的身体。

他想——问这些问题做什么?想让他承认什么?承认自己的病态与龌龊?承认自己麻木的心已经摇摇欲坠?

承认自己在乎,很在乎?

在乎什么?在乎谁?

“今天,还是有点冷。”

沉默了片刻,汉尼拔突然岔开话题,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那静谧的黑色天空,然后慢慢伸出手来,摘下了颈间灰红相间的围巾。

围巾上带着炙热的温度。

这温度来自一个心如坚冰的魔鬼。

艾尔跟着汉尼拔从法国偷偷来到苏维埃。

他匆匆忙忙,低估了这里的温度,没来得及带上厚衣服,所以此刻他立于冷风中,身体不停地战栗。

眼前的汉尼拔身上传来阵阵热意。

温暖的。

热烘烘的。

像是古老城堡中,烧着火的壁炉,而墙外是冰雪覆盖的森林。

愣神间,汉尼拔将围巾披在了艾尔的身上。

他这一刻靠近了艾尔,低下头就能感觉到艾尔的呼吸扑向自己。

艾尔看向他,他们对视。

汉尼拔搭在艾尔肩膀上的手不曾放开。

“放开我。”

“艾尔。”

“我叫你放开我。”

“……艾尔。”

艾尔重重偏开头。

他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动摇。

听见了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轰隆隆地响闹在耳边。

而汉尼拔忽然间温顺地垂下脸来。

素净的月光照亮他的侧脸,浓密的睫毛下扇动着灰色的阴影,如同即将飞去的蝴蝶。他生平头一回主动示弱,的确非常震撼。

艾尔余光看着他。

心里甚至涌动起一阵恶毒的恨意。

这时这番作态又是为什么?

你明明拒绝了我。

你明明一个拥抱也不愿意给我。

你明明从未相信过我。

汉尼拔——汉尼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艾尔忽然开始浑身发抖,然后他抬起手,扯住汉尼拔的领口,对上汉尼拔低垂而下的目光。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最后他莫名其妙地说起别的事情:“我讨厌我自己,我是个疯子,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安慰我。”

艾尔露出委屈的表情。

“他们都说我是天生的恶棍,是个在子宫里就已经定型的坏种……他们说这些,却让我非常不能理解——人们为了活着,为了‘真理’,什么都愿意做,因为社会不就是这样教的吗?生命和真理,都是最宝贵的。”

“我也是为了活着,为了真相,才去做那些事情的。”

“我们作为人类,都是一样的,他们又凭什么这样说我?”

艾尔面容狰狞起来:“我追求真相,我热爱我的生命,我为了这两者,可以付出我的所有一切——而他们,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们挥霍年华挥霍时间,他们也不在乎什么真理,所以你看见那法庭上满是脏的血,满是脏的嘴,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接着一顿。

艾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抓着汉尼拔衣领的手,冷笑着说道:“所以你看,人都是这样下贱的自私的,生命和真理不过是他们恶劣心理的遮羞布。”

“这个社会都已经被钱和权蛀烂了,多一个我又怎么样呢?”

“我不过是跟着他们的脚步在走罢了。”

“……”

艾尔发泄般地说完,小小地往前靠了一点,仰起头来看着汉尼拔。

他那绿色的眼睛里,一瞬间亮起透彻而干净的光,像是汹涌波涛中,泛滥起的,远处绿洲的倒映。

好安静。

好沉默。

那是夏时浩瀚的林海,树梢上掠过绿风。

汉尼拔低下头。

他凑近他。

艾尔想——如今,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再去考虑那些事情了,就这样吧,汉尼拔怎么想都好,怎么轻蔑地看待他都好,怎么私底下讥讽他都好……

他现在只想要一个拥抱。

故土对旅者的拥抱。

艾尔贴进汉尼拔怀里。

他汲取着汉尼拔身上的温度,他叹息,他仰起头,默许了汉尼拔的一个轻飘飘的吻。

他嗅到围巾上属于汉尼拔的味道。

那是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是死亡。

还是永恒的归宿?

-

我有的时候也需要安慰。

尽管我是恶棍。

可是前半段人生中没有人安慰我,所以我的伤疤流血化脓,然后结痂,又被剥开,流血化脓,然后结痂。

我很痛苦。

因为不会有人理解我。

我也不会理解他们。

除了汉尼拔。

只有汉尼拔。

我们是狼与狈,我们离不开彼此。

所以也许我应该承认——我在乎汉尼拔,很快很快以后,我会真的永远离不开他。

他会成为我的氧气。

我赖以生存的沃土。

我避雨的屋檐。

我落脚的家。

“手上珍珠,莫掷猪前。”——语出马太福音,喻指“对牛弹琴,明珠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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