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莹带着他们去养殖场。这里放着专业的恒温箱,玻璃里都是未成年的鹰宝宝,刚学会站立,此刻听到动静都摇头晃脑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
走着走着陆甘棠停在一个箱子前,这里面是一只海尾雕,长得和以前沈莹送给自己的那只有点像,只是白色的绒毛更多一点,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犀利了,警惕地和陆甘棠对视。
沈莹见状也停了下来,看了编号一眼,问:“喜欢这只?”
陆甘棠说:“就是看着和飞走的那只有点像。”
沈莹回忆了片刻:“当年送你的是我从十一区带回来的赤腹鹰,那个品种的长大了也好养,不占地儿,攻击性没那么强,你要是喜欢我再让人给你带一只回来。”
陆甘棠再次透过玻璃看了看,片刻后摇头,语气平静:“不用了,其实我也没想养,就是过来看看。”
沈莹牵着陆甘棠的手,拍了拍:“怎么就不想养了?你要是怕麻烦不想自己驯,我让人驯好给你。”
倒不是因为这个。陆甘棠捏了捏沈莹的手:“哪怕驯再好,也不是当初那只了,没必要,我要是再想养,也不会找一只相似的来当替代品。”
不是独一无二的那它在自己的记忆中也变得没有意义,比起这个,失去的遗憾都变得不可怕。陆甘棠是只往前看的人,不会在别的东西上寻找安慰,鹰也是,狗也是,她要就会要最特别的一只,要驯就专心驯好一个,驯不好她也只怪自己没拴好绳。野物和人一样,得先相互契合,契合度不高再来强求,实在强求不来就毁灭或者松手,总得有一方不能圆满,在这方面属实没有其他选项,这也是生存的一种残酷。
陆甘棠说这些话的时候邵骋一直在她斜后方看她,包括她看着玻璃里的神情。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陆甘棠侧过头,两人对视,半晌邵骋平静移开视线。
她都说了只是看看,沈莹也不强求。其实这儿的鹰不大适合家养,都是脾性最烈的品种,每一只成年后都是巨物,一般人哪怕戴了臂缚也撑不起来,养鹰驯鹰的人得有很强的臂力,哪怕是再厉害的驯鹰人也会被利爪抓伤,所以沈莹当年送也是送的体格比较小的品种。
他们在养殖场看了一圈出生才几周的小鹰,随后走到方才传来哨声的空地,陆甘棠再次看见了那只通体黝黑的楔尾雕,它的存在感太强了,一样都是刚成年的鹰,它的体型和毛色都比其他的要独特,察觉到他们的靠近,楔尾雕展了展翅膀,站在鹰架上冷眼看着他们。
“要试试吗?现在它们都小,体重还不算太夸张。”
这些刚成年的鹰已经驯过一轮,一般不会伤人,陆甘棠看了看那只楔尾雕,一时也来了兴致,点点头,选了那只。
“A-013可不大好弄。”戴着臂缚的驯鹰人站在一边,见陆甘棠选了那只,笑着跟陆甘棠再三确认,陆甘棠选定也不改了,接过了一套新的臂缚。
她在逐魄要用枪,臂力和核心力量都算稳固,哪怕是这样,A-013落在手臂上的时候还是整条手臂一沉,差点被压低了手。A-013察觉到自己站着的地方在晃,扑棱着翅膀叫了一声,下一秒站在一边一直看着的邵骋伸出手,托住了陆甘棠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她连同A-013支了起来。
邵骋冷眼和A-013对视,后者稳稳站定,鹰眼黝黑中透着浅黄,仿佛察觉到了Alpha的气场,它不服输地仰起了胸膛。
凑近了看,A-013身上还有漂亮的白色暗纹,随着光线偏移还隐隐透出一股银灰色的亮感,让人会不自觉联想到黑豹的皮毛,是一种十分野性的美。
见邵骋和A-013隐约在对峙,驯鹰人还觉得有点新奇,看着这一幕说:“A-013还在闯脸,但它性子傲,见人也不轻易放下警惕,闯脸要比别的鹰要花费更多时间,这两天才算是好了些。”
他的言下之意是说这两天难得见它又来了脾气,大概是同类相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的注意力在邵骋身上,哪怕身子转了一半,眼睛都朝着邵骋的方向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邵骋作为当事人自然也能感觉到,但他没有松手,陆甘棠把手上的力气卸在了他的手上,要是他撒手,陆甘棠支撑不了太久,而且他也在警惕A-013突然发难,这种鹰的攻击性在靠近的时候就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根羽毛都锋利,作为食物链中绝对的顶端,稍有不慎就会被重创。
所幸这样的对峙没有持续太久,还在驯养的鹰还不太能接触太多生人,他们很快就让A-013下来了,沈莹招呼他们去屋里休息,晚上她还有个局,就不陪陆甘棠吃晚饭了。
“我还想再看看,沈姨,你先走吧。”
沈莹闻言也没再客套,打了电话让人进来接,大概又等了十分钟,一个Beta开着车过来,沈莹上了车,临走的时候和陆甘棠告别,让她下次再过来玩。
沈莹走后,宽敞的草野就只剩他们两人。陆甘棠漫无目的地走着,夕阳打在她身上,映得她浑身都像罩了一层暖光,与陆甘棠平日里的冷情疏远很不相符,让她的眉眼都染了温度。她比起邵骋刚见她时五官好像更长开了一些,身段也因为发·情期而变得愈发窈窕,邵骋刚从易感期出来,手心仿佛都残留着她肢体的弧度和质感。
她明明是一个Omega,却和邵骋至今为止遇到过的Omega都不相同。哪怕邵骋再不愿意承认,他猜不透陆甘棠的心思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比起被她拿捏,无法判定她的想法才更让邵骋觉得烦躁,每次当他觉得自己接触到了一点,陆甘棠又会再次变得捉摸不透,就像此刻。
一直以来在邵骋的认知里,Alpha就代表着掌控,Omega代表着服从,这是从出生起性别就赋予他的意识,但他和陆甘棠却和大部分的Alpha与Omega不一样,她总是能心安理得把最脆弱也最重要的后颈暴露给他,而他自己明明是那么睚眦必报的性子,在对待陆甘棠的时候却处处受制。
直到夕阳只剩下一抹余光,陆甘棠停了下来。她从身上掏出一个银色的小金属牌,这个小牌子邵骋没见过,也不知道陆甘棠这几天把它藏在哪里,但邵骋认出了牌子上的鹰标,还有上面隐约可见的编号刻字。
陆甘棠把“狗牌”对着夕阳打量,然后转了身,在邵骋的沉默中垫脚,把牌子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是第一区军·队的狗牌。邵骋拿起来看,上面除了编号,他的姓名拼音与第二性别标识,还有两个小字,显示“野火”,右下方还有一个简化的火焰纹章。
陆甘棠从他手里拿过狗牌,用指腹摩挲:“三天后报道,到时候司机会送你去。你的易感期来的很是时候,倒是省了你接下来一年的烦恼。”
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能让邵骋轻易俯瞰陆甘棠。半晌邵骋开口:“你把我带上来,又放我走,陆甘棠,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陆甘棠闻言抬头:“怎么说?”
她轻轻把狗牌往下扯,让他低头:“对抗赛是你自己赢的,特训营里的考核是你自己过的,既然丛林回不去,那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你可要好好抓住。”
“但你如果觉得这是放你走,就有点想错了。”陆甘棠和邵骋近在咫尺对视,“只要颈圈还在,不管你去哪里都是我的狗,除非有一天你强大到足以摆脱我,或者是我先不要你了。”
这时候夕阳彻底落下,冬日的夜既黑又漫长,他们彻底隐没在黑暗中,一望无际的旷野看着有些吓人,往前看往后看似乎都看不到底,犹如凝视深渊。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邵骋抿唇,说:“我不是你的狗,我也不属于任何人。”
陆甘棠的瞳色是带咖色的,Alpha的夜视力很好,从中能窥见隐约的流光,她注视着他的目光一直都是如此专注,从一开始的观察到后来哪怕了解了他,也始终喜欢直视着他说话,哪怕这样在Alpha看来像是一种挑衅。邵骋察觉到陆甘棠在笑,哪怕她没有勾起唇角,眼里的快意已然暴露了她:“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他们是Alpha和Omega,不需要相互说服。
哪怕陆甘棠没有说出这句,邵骋也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思维有共通之处,也因此能在相互对抗中达成共识:“你就是个疯子。”
这是邵骋第二次这样评价她。陆甘棠陷进了他的臂弯,在冷夜里,像被野兽叼住了脖颈,但她一点也不怕,仰着脖子和他撕咬在一起,他们喉中滚动着热意,舌头搅和出粘稠的动静,一个觉得对方无可救药,一个只自顾自地索取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谁也无心去在意这样的立场颠倒,世俗间的Alpha和Omega该如何相处与他们最没关系,纯种和杂种,疯子和疯狗,这些激烈碰撞的标签在他们日复一日的对抗中反倒显得愈发无形。或许一开始这是最激烈的矛盾,但时至今日,他们都很清楚地感受到和那些都没有关系,甚至和信息素也没关系,只是因为他们是邵骋和陆甘棠,就注定了他们之间会有这场博弈。
下一章开始剧情会走快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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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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