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邵中尉来了。”
门外的秘书低声通报,酆俞年还在看文件,说了声“进”。
桌面上的是这几日情报部门递上的军报,酆俞年看得聚精会神,邵骋推门进来的时候酆俞年余光扫到那人穿得端正的军靴,漆黑的鞋面染上了泥尘,带着一种不拘一格的规整。来人脚步声沉稳有力,酆俞年抬眼一看,高大的Alpha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硬挺崭新的军装,似乎刚从排练场下来,与他对视也不卑不亢,开口道:“中校说您传我。”
酆俞年今天抽时间来视察野火军演排练,结束后也没着急走,和几个将军校尉开了会,此刻正坐在办公室喝茶。这个房间是特意整理出来的,野火的作训营用的是以前第一区特种兵的旧场地,后来特种兵训练营搬到了游云山,这个地方就腾出来给了野火。野火目前直属元首,可以避开议会和最高法直接下达指令,因此野火入驻这里的时候专门有人腾出了最大的办公室给酆俞年在这休息。
邵骋没来过这,一进屋就闻到了很浓的茶味,几乎把其他味道都盖过去了,屋子里又多是红木与黑色皮质家具,相互结合出一种古朴而厚重的质感,甚至还稍微掩盖住了酆俞年身上散发的纯种Alpha的气息,让同为Alpha的邵骋也不觉得排斥。
邵骋顺着味道注意到茶水的颜色,色泽甘黄清冽,却闻着极甘极苦,其中还夹杂一股青味。邵骋不懂茶,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
酆俞年却察觉到邵骋的目光:“这是曼峨古树茶,要来一杯吗?”
邵骋和元首见面不多,每次都是在一些类似视察或护送的场合,酆俞年前往各大区的时候也会派特种部队专门护送,但邵骋没被安排过,因此不知道这位元首私下是否也是如今这般模样,所以他没有接受,也没有上前,只回答道:“谢谢长官,不用。”
这样直白的拒绝似乎让酆俞年觉得有些新鲜,他放下了文件,也没让邵骋坐下,坐在红木底黑皮软包的大班椅上说:“过阵子要前往第七区,我安排了你带队。”
邵骋闻言道:“戚队之前跟我提过,我服从安排。”
“嗯,这次主要是潜入调查,任务目的很明确,钱家是重中之重,还有军械储备也要调查清楚,逐魄那边流出的武·器型号有多少,我也要一一有数,这件事我会让逐魄配合你。我另外派了人去找曾家人,如今各大区人心不稳,但媒体那边还有转圜的余地,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要最真实的情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邵骋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长者,酆俞年已经快要七十了,酆家五代元首,他是最年轻上任的一位,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快要三十年,期间一直作为纯种家族的领头人协调纯种在第八星系的力量,在平权运动兴盛的这个时代里聪明地隐藏了纯种不少锋芒,把两边的关系维系在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两年前上任上将身退,军部力量由正值盛期的刘岑接管,纯种力量看似再次回到了强势的位置,可也是在同年,酆俞年毫无预兆地公开启动野火计划,这支特种部队与第八星系所有兵种都不同,不由纯种领队,不由军部统一管辖,甚至从各大区精心挑选培养出极为优秀的普通Alpha参与重要任务的带队,所有人无论血统出身高低,在这支队伍里都要根据能力决定位置。
他们是野火计划的先行队,是第一个“火种”,只要第一支“野火”的作战规模成熟起来,往后就会被推行普及,一旦这种模式形成,就意味着一直以来由纯种统领的军部格局可能会被打破,邵骋身处其中,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支队伍所受到的关注度里掺杂了多少东西,以及存在的分量有多重。
如今媒体对这次第七区爆发的丑闻口径大多在“欺上瞒下”上,邵骋在那样的风向中闻见了被操控的意味,重心一旦被带偏,大家的注意力就会从纯种构成转移到钱家“罪有应得”,这是一种聪明的示弱,在大家都在质疑纯种的风口浪尖上剖开其**的根茎,再配合央传那边放出的季涵被劫持的录音,大部分人对纯种的态度都会不可避免地染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同情,认为这是一场“欺上瞒下”的**行为,纯种家族也是其中受害者。纯种统治第八星系太久了,这次的冲击就是一次警告,因此接下来的一步至关重要,要慎重且直入要害,只有这样才能挽回纯种如今的颓势。
邵骋在与元首的对视中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酆俞年如今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野火——放在了邵骋身上,他要明确这支队伍是否有这个能力承担起纯种与整个第八星系平民的怒火,作为第一把被培养的尖刀,未来或许要划破沉积千年的旧格局,这是一次只可成功不能失败的任务。
邵骋除了在听到“逐魄”二字的时候眸色动了动,之后都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酆俞年话音落下不久,邵骋顶着酆俞年的目光沉稳应道:“是,长官。”
邵骋返回到校场,因为阅兵要求,野火的一百人全都换上了统一的军装,放眼过去一片暗沉的蓝,犹如冷兵器的暗芒。
邵骋归队的时候恰好正在鹰演,特殊鹰种部队一直都是第一区特色,这次不仅野火的鹰队要出列,第一区的特种鹰队也会加入,邵骋看见戾一马当先从楼顶飞驰而出,和无人机在空中周璇,戾的速度太快,不久后无人机明显已经跟不上戾的速度,就在戾猛地擒住无人机的下一秒,其他鹰同时在它两边飞了出去,与战机保持一前一后的速度绕圈盘旋。
“那位什么态度?”
刘擎站在邵骋左侧,他们是野火这次阅兵的领队,也不知道是否有意安排,他们一个纯种一个杂种分别带领这支队伍左右,这次潜入第七区刘擎没有在名单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这个安排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邵骋看着空中翱翔的戾,片刻后说:“你带队去找曾家人,要有所防备,他们提前离开第七区不一定是潜逃。”
刘擎看他一眼:“我知道。”他们都清楚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钱家在明处,消失的曾家却未必一定无辜,那么大的船队要悄无声息离开第七区却不引人注意并非易事,各通关卡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都能引起注意。刘擎静默半晌,问:“什么时候出发?”
邵骋:“军演后。现在在第七区侦查的兄弟放不出什么消息,他们把整个第七区都围死了,一股势力最固若金汤就是刚建立的时候,现在我们没法动。”
如今冒着生命危险潜进第七区的情报科人数都至少折损过半,这群独立兵有先进的屏蔽与反追踪仪器,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有信任与等待。
刘擎:“既然有时间准备,你在烦什么?”
邵骋虽然出来的时候面无表情,但刘擎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邵骋一向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
邵骋没回答,在最后一声鹰哨响起时,他深吸一口气,说了句“没事”。
......
陆甘棠从逐魄回家,管家早早等在门口,陆甘棠便知来了客人,脚步未停前往主宅。
阮伊雯在陆甘棠身子养好后也并未动身回到丈夫身边,陆勉最近周旋在动摇的纯种各方之间,作为陆家主事也被这次第七区丑闻抬到了风口浪尖上,民间不少媒体都发现了这次第七区反抗军的武器出处,质疑浪潮不断,内外都有人怀疑陆家与反纯种势力有所勾结。
陆毅与陆甘棠这阵子一直在配合最高法的调查,逐魄是军企,这种罪名压下来无疑不是巨石,但兄妹两对此都表现平静,对待蹲点的媒体也都没有表现出异样,每日早出晚归。
父兄有父兄的战场,陆家的Omega也有自己能做的事,阮伊雯似乎从不担心丈夫与儿子,陆甘棠这阵子每天从逐魄回来都陪着母亲,也从不与她说被调查的事,阮伊雯是搞技术的,不需要沾那点东西。
“母亲。”有外人在,陆甘棠进门就自然地换了称呼,沙发那边的人闻声转过头来,陆甘棠与穆邺城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回来了。”阮伊雯招呼陆甘棠过来坐,“我回来那么久一直也没时间见见邺城,今天他难得来,我们先一起吃个饭,吃完饭再慢慢聊。”
阮伊雯喜欢自己做饭,只需要一个佣人打下手,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就摆满了饭桌。三人在饭桌上聊的都是些轻松的话题,阮伊雯问了戴莹月的身体状况,穆邺城回道一切都好。
陆勉和陆毅不在,他们三人回到客厅也不显拘束,穆邺城今天穿着一身衬衣黑裤,显得比平时更加年轻,面对两个Omega时他的表情比往常更放松,倒是有几分后辈的温顺,但陆甘棠知道这只是假象,那日在这里咄咄逼人的穆邺城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陆甘棠低头喝着母亲泡的茶,热气氤氲双目,能舒缓人一天下来的疲惫,这时听见穆邺城对阮伊雯说:“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想听听甘棠和您的意思,如今纯种内部相互忌惮猜疑,结亲是最快的办法。”
这话听着漂亮,实则在场三人都知道,如今最受忌惮猜疑的其实只有陆家,穆邺城手里握着一院三院,戴家也位处中枢,这样的联姻对谁最有好处谁都不言而喻。
然而阮伊雯面对穆邺城抛出的这支橄榄枝却没有更多表示,她把这句话当做与寻常闲聊无异,像一位母亲看待晚辈般笑了笑,问他:“邺城喜欢甘棠吗?”
穆邺城看了一眼陆甘棠:“甘棠这样的年纪就在逐魄主管研发,就连陈院长那样严肃的性子提起她也是赞不绝口,对她,我是钦佩的。”
阮伊雯笑着拍了拍陆甘棠的手:“邺城可比你哥会说话得多。”
陆甘棠从母亲的话中明白了她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放下茶杯开口:“我是不介意的,但现在逐魄处在风口浪尖,我暂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你我都明白,逐魄现在这个关头,你,或者是陆毅,得有一个做出表态才能让其他家族真正放心。”穆邺城窥见了陆甘棠的态度,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陆毅早就过了纯种Alpha订婚的年纪,久久没有定下结亲本就引人猜忌,原本按照规矩,酆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如今上面那位生的也是一位Alpha,正妻早早去世,也并未续弦,此路不通,那么莹月就是陆毅最好的选择。”
穆邺城终于还是露出了獠牙,他们Alpha一旦有了目的就会藏不住进攻,再懂伪装也会生出淡淡的侵略感。穆邺城喝了一口茶,缓了缓节奏:“上次莹月回去后跟我说她挺喜欢陆毅,对我来说逐魄如今怎么样也不及莹月一句‘喜欢’来得重要,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可以解决的,这是一道选择题。”
这其实是一道填空题,要怎么做他们心里都有数,可这到底是陆毅来做,还是陆甘棠做,对于陆家来说,才是摆在明面上的一道选择题。
陆甘棠没有应声,这时阮伊雯开了口:“做题我不太擅长,我们几代Omega一辈子都在和器械打交道,不懂这些。虽然我不是Alpha,但有一点我和你是一样的,就是万事都不如两个孩子喜欢来得重要。”她摸了摸陆甘棠的头发,笑着说,“我也不要求她们必须当个尖子生,不会做的题干脆就不做,没有什么大不了,对纯种来说题永远做不完,解决了这一次,也会遇到下一道难题,所以随心就好。假如穆瑜还在,应该能理解我,她当年也很疼你,怎么会舍得让你一次次在难题中碰壁,邺城,你说是不是?”
穆邺城方才一直在看着陆甘棠,闻言再次把目光落在阮伊雯身上,眼神带着审慎。
过了一会儿穆邺城收起了方才隐含的锐利,垂眸道:“或许吧。”
酆(feng)
这本书的各中关系相当复杂,我都怀疑自己在写什么权谋文了,喜欢剧情向的可以稍微揣摩一下也挺有趣的,不喜欢看可以大概略过,其实我也不大会写,就是写着玩。看这本书最好是站在各方的视角上看待问题,大家的动机和目的都挺明显的,这样也比较好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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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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