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秉循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对方的原则——尽管也确实没有感到尴尬，鹭宫途羽先开了口。
“排球部的部活要干到这么晚？”
可能是她发问的姿态太过自然，对方也下意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部活早就结束了，拖到现在是因为木兔前辈吵着要人给他发球加练。”短暂的停顿了几秒后，赤苇京治背过身。“不管是什么原因，鹭宫同学你还是先从树上下来吧。”
他尽力不去思考对方究竟是刚从寝室里翻出来还是已经打算翻回去了。
这个高度……哪怕是电影里的特技演员也要绑着威亚才行。他对于自己这位新同学的好身手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幸好木兔前辈没有跟着来，不然又要闹起来了。
制服鞋踩到水泥地面上，偏硬的鞋底在接触时轻微作响，意识到对方已经跳下来后，赤苇京治又耐心地等了一分钟，给对方留出整理衣服的时间，然后才重新转过身。
鹭宫途羽摘掉头发上的樱花花瓣，目光从赤苇京治的肩膀挪到了手上。
“嗯，姑且一问，赤苇同学你的面包是在哪里买的？”这个时候学校食堂和小超市应该都关门了吧。
啊，看来时刚从寝室里翻出来。
之前的疑惑得到了定论，赤苇京治维持着礼貌语气为对方解答。
“出校门后左转，前行两百米左右就能看到那家便利店。不过鹭宫同学你一个人去的，门卫可能不会让你出去。”
排球部天天都有人加练到这个点，再加上基本上都是一群高大的男生，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换成女孩子这个时候单独离校的话，不管出于哪个方面的考虑，门卫都不会这么轻易地同意。
“我知道校门口附近监控点的死角。”
“……”
“虽然赤苇同学你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我总感觉你刚才有什么很失礼的想法，比如这个究竟干了多少违反校规的事情之类的。”
“不，只是因为鹭宫同学你给出的这个回答太过出人意料了。”
枭谷不是没有翻墙的不良分子，但是大多数人关注的都只是只要成功翻过去就好。像是监控死角这种东西，他们不会去注意也没法估算出监控范围。普通高中生谁会掌握这种技能？
他叹了口气：“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吧，请不要给门卫再增添过多的且不必要的压力了。”
每天都要和学生斗智斗勇比赛长跑短跑锻炼眼力，门卫大叔的工作压力已经足够重了，为了门卫大叔那头日渐稀疏到必须要用周边支援中央的发量着想，这个他不是那么需要的面包反倒可以轻易割舍。
鹭宫途羽扬扬眉，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对方抬手递来的面包。
“那就多谢了。”
她顺手拍了拍赤苇京治的肩膀，拂掉运动服上面的樱花。动作熟稔，态度自然，并且迅速在对方意识到不合礼前就收回了手。
鹭宫途羽后退两步，潇洒转身离开，摆了摆手权当告别。
稍低的声音从空气中轻飘飘地晃了过来：“对了，赤苇同学你们最近没事的话最好也不要这个时间往外面跑，我听说最近可不怎么太平。”
走远了，鹭宫途羽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被拂下去的不止花瓣，还有另一种常人看不到的印记。
“咒力残秽啊……”
叹息声在飘散先融化在空气中，她拆开面包的塑料袋，流水线生产下来的产品失去了面包坊里独有的麦香和黄油气息，冰冷且过于噎人。
“我记得你说之前来的特产都已经解决掉了？”
世界意识也很委屈：“这也是我着急着让任务者你过来的原因。”
咒灵这种东西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在它的世界中本来是不存在的。然而万物的诞生都有起始，一旦咒灵出现在这个世界过久，在其催化下，本世界人类的负面情绪中也会诞生咒灵。
到时候就不止是外来物种这么简单了。
“真是麻烦啊，本来还以为可以休息两天了。”
鹭宫途羽两三口将剩下的面包全部塞进嘴里，团好的塑料袋被扔进垃圾桶。她揉了揉脖颈，蹬了墙根一脚，借力麻利地翻墙出校。
世界意识目瞪口呆：“你刚才不是答应别人不离校了吗？”
“我可没有答应哦。”
她明明只是说了一句多谢而已。
鹭宫途羽伸了个懒腰，骨骼咔咔响，她攀住手肘活动了一下关节，向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去。路灯闪了闪，将少女的影子一路拖进黑暗中。
“总之，先确认一下我这个倒霉同学身上的咒力残秽究竟是在哪里沾上的吧。”
出师不利，便利店里并没有任何咒力残秽，将学校周围搜索了一圈也没发现。
不过世界意识现在还没有查探到任何从外界来的特产，也意味着目前的情况还没那么紧急。鹭宫途羽干脆将便利店里还有的速食食品都打包了一份，大包小包地重新翻回寝室中。
她的新陈代谢本来就快，再加上之前也没怎么认真吃过饭，赤苇京治给的那一个面包完全起不到饱腹作用，反而更加饥肠辘辘起来。
解决完四份便当后，那种仿佛能把自己的胃壁一同消化掉的饥饿感才消失。
剩下的面包饼干塞进抽屉，等鹭宫途羽再次上床入睡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没睡上多久，世界意识牌闹钟就开始尽职尽责地提醒她起床上课。
所幸鹭宫途羽没什么起床气，只不过困意依旧如潮水般拍浪涌来。她强撑起精神，去书桌收拾东西。杂乱的课本堆积在一起，翻了好一会才找到之前老师布置的作业。
她顺手打开抽屉打算将昨晚剩下的饼干解决掉，指尖在触碰到塑料包装时微微一顿。
这个面包……
*
踩着上课铃声到来的不止是该堂课的老师，还有鹭宫途羽。
剑道部王牌顶着背后国文老师的瞪视，毫无察觉般施施然走到自己座位边。不管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装的，这份强大的心理素质足以让全班为之侧目。
落座后，鹭宫途羽翻开课本，在国文老师催眠般的讲课声中开始睁着眼睛补觉。
自从被这个世界刷新了对于文豪的认知后，鹭宫途羽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国文这一科。
别的都还好，但凡涉及到文章鉴赏，里面出现的作者名十有**都是她认识的人，还要求分析对方的某一章某一节某一句话表达了什么感情。
鹭宫途羽思来想去，脑子里浮现出的全是他们打打杀杀的样子。
国文老师下课后恨铁不成钢地走了，临走时不忘看一眼那个让自己心情如此复杂的学生。然而鹭宫途羽补完觉，丝毫没注意老师怨念的眼神。
老师一走出门，教室立马沸腾起来，像是水滴落入油锅中一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能把天花板给掀起来。鹭宫途羽捂着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瞥了眼赤苇京治的座位，从课桌抽屉里摸出面包抛了过去。
面包划过抛物线，从人群上空飞过，准确无误地砸到赤苇京治手中。出于打排球练出来的习惯，在反应到这是什么东西之前二传手就下意识抬手接住了它。赤苇京治低头一看，熟悉的花花绿绿的包装。
他朝面包飞来的方向看去，黑发少女侧身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课桌桌面，单手托着脸颊。对上视线后，对方慢悠悠地勾起唇角，笑容既无辜又漫不经心。
对方做了个口型：“还你的。”
现在不像鸟了，更像只晒着太阳还要用爪子扒拉一下麻雀翅膀的猫。
赤苇京治将面包塞进课桌抽屉，礼貌地应付过后桌满含八卦之意的问话，然后以接水之名离开包围圈。
鹭宫途羽转了转笔，草草将老师刚才布置下来的作业完成一部分。前桌转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然而语气中按耐不住的兴奋暴露了真实想法。
“鹭宫桑和赤苇同学关系不错？”
她眨了眨眼：“之前出去买晚饭，食堂都关了，赤苇同学好心借了我一个面包。”
“这样啊——”
没听到任何猜测中的劲爆消息，前桌尴尬地摆了摆手。
鹭宫途羽仿若没察觉似的趴在课桌上，她歪着头靠在臂弯中，抬眸自下而上的看向对方，黑发温顺地垂在脸颊边，削弱了与生俱来的凌厉感。烟雨般雾蒙蒙的眸子倒映出前桌女生怔愣的神情，她扬起了柔软真挚的笑。
“说起来，排球部都会训练到很晚吗？那个时候遇到赤苇同学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咳！鹭宫同学对这个感兴趣吗？”前桌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也对，毕竟我们枭谷可是排球豪强学校……”
在前桌的滔滔不绝下，鹭宫途羽顺利摸清了整个排球部的作息。
直到第二节课的铃声如约响起，前桌才恋恋不舍地止住话头。鹭宫途羽将课本收起来，垂眸认真地看着课桌上的课堂检测试卷，草稿纸上却只字未动。
排球部昨天去过了，那个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看来得抽个时间去男生宿舍和昨天找枭谷打友谊联赛的学校看一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