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秋季的阵雨毫无预兆，乔湘楠被淋了个猝不及防。她在出租车上就远远的看到邓聿拿着伞站在小区门口等她。

“师傅，停这里就好。”

她付好车费下车，一把伞已经撑在头顶上了。

“怎么淋成这样，我说去接你你也不告诉我在哪。”邓聿伸手擦了擦顺着她脸颊滑落的雨水。

“我打车跟你接我一样的。”乔湘楠挽着他的手臂，往伞中央缩了缩：“我看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真是晴一阵阴一阵北城的天。”

邓聿搂住她的肩膀，把伞往她那边斜了一点，一起往家走去。

“店铺看得怎么样。”

“什么？”

雨水噼里啪啦地敲击伞面，乔湘楠没听清他说什么，把耳朵往他那凑了凑。

“我说，”邓聿也把脸贴近：“店铺看得怎么样。”

温热的鼻息洒落在她潮湿的耳廓，一阵酥麻感蔓延全身。楼道近在咫尺，乔湘楠挣脱他的怀抱，逃一般跑到单元门口。

“慢点，要淋湿了。”

乔湘楠撑着门等他：“已经淋湿了，快点回家。”

一进家门，乔湘楠换上干燥的拖鞋，走到客厅抽了几张纸巾擦拭脸上的雨水，顺便回答了邓聿刚才的问题。

“店铺各方面都挺好的，设备比较齐全，面积也够用，而且位置还在滨江幸福城附近，应该不会流失太多老顾客。”

“那很好啊，定下了吗？”邓聿说着，从卧室拿了两件衣服出来：“只有我的衣服，都洗过了，不介意的话你穿这个吧。”

乔湘楠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还没定，价格有点高。”

“滨江那个位置的话，确实价格不低，你怎么打算的。”邓聿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条毛巾，盖在她头上轻轻揉搓。

“过段时间赵德源的赔偿款就打过来了，再加上我手头的存款，只能说刚刚够开起来，”乔湘楠乖乖站着，视线被垂下来的毛巾遮挡住，任由他动作：“但是不得不考虑后续的经营成本，一点周转的余地都没有，我又不想冒险去贷款。”

“还差多少。”

“五万左右吧。”

五万。

邓聿的手停顿了一下，居然仅仅只是五万。这个数字对他来说，甚至可以是一顿饭，一个配件，但对乔湘楠来说居然是这么关键的一笔钱。如果可以，如果她愿意，别说五万，就是五十万他也愿意拿出来。

“其实我也稍微存了一点钱。”

“不要。”乔湘楠拒绝得果断，一丝迟疑都没有，她把毛巾从头顶拉下来，看着他：“你的钱你自己存好，开店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就好了。”

一切正如乔湘楠预料的那样，福祸相依，得益于赵德源事件，她的账号数据相当客观。明明天气渐冷，部分摊位都慢慢不再出摊的时候，她每天都还能保持一定的客流量。

再加上因为口味正宗，竟然真的留住了好大一部分原本是来看热闹的顾客。

像鸡饭这样的食物到了冬天就不在适合摆摊了，再加上转过年来开春的时候训练营也快结束了，现在正是开店的好时候。

“我其实临时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

“我饿了。”乔湘楠生硬又直白的转移话题：“我去洗澡，你去做饭好不好。”

邓聿看出来她不想聊这个，点点头从善如流。他其实早该想到，她甚至不愿意和条件悬殊的人做朋友，又怎么会刚在一起就收他的钱去开店。

老房子的洗手间都相对逼仄，差不多只够一人活动，不过乔湘楠自己出租屋隔断的洗手间也没好到哪去。

她小心翼翼地转身动作，突然有一瞬间怀念起了以前拼房的酒店浴室。厕所、淋浴、泡池都分离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双台盆的洗手台，宽敞明亮，而且永远香喷喷的。

乔湘楠一边揉搓头发上的泡沫一边想，开店这步路虽然高风险，但是要是能趁着有关注度的时候多留下一些老顾客，说不定真的有一天能在北城买上房子。

过上几年，等到她和郑豪的感情再稳定一点的时候，或许可以和他一起打拼，但是不能是在这样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和他产生金钱上的纠葛。

乔湘楠洗完澡，在卧室吹头发的时候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还半干着头发就忍不住跑到厨房去看。

"好香。"

炉火上炖着什么东西。邓聿回头看到她扒在厨房门口，头发还湿漉漉的。随手把炉灶调成小火，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帮她擦头发。

“去吹干了再过来，会感冒的。”

乔湘楠突然发现他特别喜欢帮她整理头发，不管平时的碎发还是洗过的湿发。

“你……”

啪——

乔湘楠刚要说点什么，房间里的灯忽然全部熄灭，整个室内落入一片黑暗，只剩下灶台上一排燃烧的小蓝牙齿。

“停电了吗？”

“应该是。”邓聿环视了一圈，他没什么处理应对停电的经验，一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点什么。

下午五点多钟，还没完全到天黑的时候。但因为外面阴天，大雨未停，完全不见阳光，再加上老房子的采光做得不是很出色，导致室内昏暗。

“你交电费了吗？”乔湘楠抬头问他。

“前两天刚交过了。”毕竟也是自己在国外生活过几年的，这种程度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乔湘楠走到窗边开了一个小缝，隔着雨幕看了看四周几栋楼的窗口，发现没有一户亮着灯，还有几户也在窗户边上四处张望。

“大家都停电了，应该不是我们的问题，稍微等一下吧。”

“好，”邓聿想了想，又接着说道：“那你没法吹头发了。”

他走到沙发旁边，拍了拍靠背：“过来，我帮你擦擦。”

乔湘楠从窗户边上蹦了两步过去，坐到他面前。

邓聿用毛巾轻轻擦着她的发顶。秋雨带来的凉风从窗口吹拂，他闻到乔湘楠身上和他一模一样的味道，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一样的爽肤水，甚至衣服上都是一样洗涤过的味道。

他的指尖无意识的擦过她耳后，两人同时微微一颤。

乔湘楠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她有点疑惑的从毛巾的遮盖下抬起眼眸，看到邓聿正看着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看着她。

“郑……”

邓聿不想听她叫那个名字，欺身向前，两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完全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怎……怎么了……”乔湘楠意识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有点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邓聿一只手从靠背上离开，盖上她的后脑勺，一秒都没有犹豫，直接吻上了她唇。

温热的触感到来的突然，乔湘楠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想往后躲，却被他的手掌禁锢住，动弹不得。

邓聿先只是轻柔的触碰，然后才缓慢的吮吸她的唇瓣，慢条斯理，丝毫不急躁。乔湘楠被这种温吞的氛围折磨得喘不过气，抬起一只手想要推开他，对方的攻势却在此刻突然变得猛烈。她感受到邓聿一条腿的膝盖跪到了她身侧，上身靠近，施加了一点重量在她身上。

黑暗放大所有的感官，雨声、呼吸，以及亲吻声中混入的，说不清是谁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邓聿终于放开了她，乔湘楠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微微发麻。

室内依旧是昏暗的，邓聿背对窗口，乔湘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也在剧烈喘气。

“那个……”乔湘楠小声开口：“锅……”

这是她唯一能说出来的话。

“哦……好，我去看看。”邓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他抽身离开，乔湘楠终于能够畅快呼吸。她抬抬头看着窗外，依旧暴雨如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餐桌上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她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下，是秦可吟询问关于店铺的事情，乔湘楠如实把情况说了一下，抬起头正好看到邓聿端着汤锅从厨房里出来。

“摸黑吃一点吧，我刚才看小区群里说线路正在抢修。”

本来没想加这个群来着，是租房子的时候房东把他拉进去的。

“好。”

两人安静地吃饭，四周只有咀嚼的声音。

“我……”乔湘楠犹豫了一下开口：“我今晚不回去了吧，雨好大。”

成年人应该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乔湘楠其实真的是因为大雨，刚洗了澡，实在是不想出去趟淌水，她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希望听起来不要那么暧昧不清。只可惜此情此景，两人又是这种氛围，这话怎么说都有点奇怪。

“嗯，”邓聿放下碗：“你回去我也不放心，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这个房子其实有两间卧室，但另一间没有收拾，连床都没摆，只放了一个书架和一些杂物。

乔湘楠其实是不相信男人的鬼话的。不过既然他们现在都在一起了，就算发生点什么事情，凭着他那张脸她也算是占便宜了。

供电去得快来的也快，一秒钟的时间，室内恢复了光亮。乔湘楠这才发现，邓聿的耳廓还微微发红。

饭毕。

两个人决定找个电影看看打发一下时间，乔湘楠趁着邓聿洗澡的功夫切了点水果，又拿手机看了一些店铺资源。做完这一切，他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乔湘楠在担心和冒犯中间摇摆了一会儿，走到浴室旁边敲了敲门：“还好吗？”

“没事，”里面几乎马上回答了她：“我好了，马上就出去。”

虽然这不是邓聿第一次在这个地方洗澡了，但是还是不习惯这么狭小局促的地方。他套上衣服，打开浴室门一眼就看到乔湘楠把抱枕和小毛毯摆成了半包围的样子，舒服地陷在里面。

幸好这个地方有她在。

邓聿吹干头发，关掉顶灯，和乔湘楠一起窝进温暖的小窝，同样的味道在他们身上萦绕，他从未感觉到如此圆满。

哪怕是说谎换来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们选择了一部英文电影。乔湘楠奔波了一天，听着叽里呱啦的外语眼皮就不自觉的打架。直到平稳地呼吸声传到邓聿耳朵里，他轻轻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打横抱把她送回了卧室。

床头夜灯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熟睡的侧脸上，显得温柔而恬静，邓聿看着，附身浅吻在她的脸颊上。

半晌，他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关灯，离开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