廨房的窗户紧闭,将外面沉沉的夜色隔绝,却隔不断那如附骨之疽的寒意。陆昭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但心脏仍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指尖残留着触及密道石壁的湿冷与滑腻,脑海中那双在昏黄光线下冰冷凝视的眼睛,挥之不去。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空洞,死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专注,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仅仅是回想,就让他脊背发凉。密道深处的石室,那空置的木盒,残留的异香……还有那个如同从阴影中凝结出来的灰袍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超他最初预想的诡异境地。
“影先生”?还是别的什么怪物?江临深知道这密道深处藏着如此可怖的存在吗?他那句“同一片悬崖”,是否也包括了这足以吞噬人心的黑暗?
恐惧过后,是更深沉的警惕与一丝被窥破行藏的不安。对方发现了他,却没有追击,是有所顾忌,还是……根本不屑?抑或是,他的闯入本身,就在某种预料或算计之内?
不能再轻举妄动了。江临深的警告是对的。他之前的探查,或许已经打草惊蛇,将自己暴露在了更危险的境地。那灰袍人,以及其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绝非目前的他能够正面抗衡。
他需要重新评估,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或许,真的需要考虑江临深那暧昧不明的立场所能提供的、有限的庇护或共享的线索。
这一夜,陆昭野再无睡意。他坐在黑暗中,耳听八方,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都让他肌肉紧绷。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廨房外开始传来早起宫人细碎的脚步声和隐约的洗漱声,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压迫感,才仿佛随着夜色一同缓缓褪去。
但陆昭野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背负血海深仇、在明枪暗箭中求存的“罪臣之后”,他真切地触碰到了这片宫闱之下潜藏的、更加诡异莫测的深渊。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加凶险万分。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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