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逼成功的鼠爷本想再说几句,进一步巩固一下自己在郁离心中的地位,没成想被骤然出现的常瀞吓得脚底一滑,险些从郁离肩膀上摔下去。多亏郁离眼疾手快托了鼠爷一把,才避免悲剧发生。
鼠爷气势十足地蹦起来叫骂:“有病啊!大半夜的吓人,啊不吓妖干什么!”
常瀞撇嘴,云淡风轻道:“怪我咯。”
“你!”
郁离习惯了打圆场:“好了好了,别把褚大哥和春神大人吵起来了。”
常瀞打开扇子摇了摇,也不嫌夜里凉:“他俩啊,我来这边的时候可看了,俩人一个可都不在房里呢。”
“啊?他们人呢?”
“谁知道呢,不管他们。倒是你,我离很远就听你们窸窸窣窣的,聊什么呢?”
郁离避开他的目光,将锅甩给鼠爷:“他刚才醒喊饿,我给他弄点吃的。”
鼠爷小小的眼睛瞪大了一圈,明明他是被叫醒的那个!好啊,这小鬼一肚子坏水快赶上他了。
常瀞一脸怀疑,根本不信。他撩起袍角,掏出个软垫坐在郁离身旁,然后大手一挥按住郁离的衣摆,大有一副郁离不说,他便不让他离开的意思。
支起的火堆还在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郁离在身上掏了掏,又神奇地摸出几个红薯放在火堆旁。烤红薯的香气慢慢散开,郁离坐在暖洋洋的火堆前,身侧还有常瀞和小灰相伴,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夜晚,他好似回到了三百年前的碧影山。
也是他们三个,围着一小堆火,常瀞赖叽叽倚在他身上,鼠爷在咔嚓咔嚓啃着什么。彼时没有生离,没有死别,也没有后来无数个难眠夜里临窗枯坐望见的月明千里,这只是他漫长岁月中的一小段碎片,却一直在熠熠生辉,支撑着他走到今日。
郁离失了遮掩的心思,反正常瀞也认出他了,什么都避着他也是多余,只要最后那层窗户纸还未捅破便好:“我们在聊不秋草。”
常瀞猜到几分他们在说这个,也没太惊讶。
可谁曾想他这边还没开口呢,鼠爷又蹦起来了。
鼠爷一下窜起可高,落下的时候,带着郁离的肩膀都沉了下去:“你怎么能跟他说不秋草!你别拦我啊,他这回可必须得死!”
说着,鼠爷高高跃起,举起郁离精心为他打磨过的爪尖,就朝着常瀞脸上招呼。
鼠爷的暴起太突然了,他们又挨得近,郁离惊慌之下只来得及拽住鼠爷的尾巴尖。鼠爷前扑的动作一顿,爪子堪堪在常瀞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郁离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到底怎么了。”
鼠爷被拎住尾巴,在空中无助地兜了几圈才稳住身形,他还在吱哇乱叫:“小鬼你别糊涂,这是咱们全妖族的共识,知道不秋草秘密的人都得死。”
常瀞完全没把鼠爷的威胁当回事,甚至反过来威胁鼠爷,他匆忙拿出面小镜子检查脸上的伤势:“还好没破相。疯了!你要是把我脸抓破了,我就用你煮一锅汤喂猫!”
“你!”
“怎么!而且现在不止我知道不秋草,寒酥褚游也知道了,你区区一只鼠,不,咳咳,一只妖,还想杀我们三个?”
鼠爷惊恐地望向郁离,询问常瀞话里的真假。郁离看出鼠爷此刻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先将他捧在手里,确保他不能又暴起伤人,才认真解释了这件事的原委。
“你真是胆子大,那么信任他们,罢了罢了。”鼠爷一屁股跌坐在他手里,怒气冲冲瞪了几眼常瀞。
常瀞收起镜子,屈指狠狠弹了一下鼠爷才消气:“至于这么谨慎吗?”
鼠爷长叹一声,声音变得沧桑了些许:“你还问我们为何如此谨慎,你们低估了人性的恶啊。传说中不秋草在很早的时候和普通妖族一样,是不避人的,偶尔遇见了森林里受重伤的人也会施救。直到有一次,他救了一个在森林里迷路摔断了腿的孩子,那孩子在大人面前说漏嘴了不秋草的神力,大人心思恶毒,他意识到了不秋草可以创造的财富和权力,带着一队修士在森林里找了几天几夜,最后将一个同伙砍成重伤钓不秋草现身,抓走了他。”
郁离眼神直愣愣的:“然后呢。”
“是妖族幸运,成功在他们离开森林前救回了不秋草。妖族杀光了那一队人,带着他躲到更偏僻的深山里疗伤,并且立誓,从此不再让不秋草暴露在人族的视线中。”
常瀞却觉得有地方不对:“听你这意思,你们妖族不也相当于换了种柔和的方式将不秋草软禁起来了吗?”
“这怎么能一样,不秋草和其他妖族不同,他是汲取天地灵气而生,他一生只结九百九十九颗伴生灵物,灵物尽,不秋草亡,而后要历经百年才会长出下一株。而且只要不秋草活着,全妖族能吸收到的灵气都会变得充沛,妖族疼他都来不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求取伴生灵物的。你们人族呢!卑鄙无耻!抓他只是为了利益!”
郁离惊讶道:“你知道这么多呢。”
“那是,怎么说我也在妖界混了好些年,自然比那背井离乡的小花妖知道的多。”鼠爷被夸得飘飘然,而后又反应过来,立刻隔空向常瀞挥了几拳,“你少打岔,我正敲打他呢。你这么信任他,等你被他卖了,有你哭得时候。”
常瀞这回一反常态没有和鼠爷斗嘴,郑重道:“我会保护他的。”
鼠爷小声嘟囔:“哼,花言巧语谁不会说,以前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
“好啦,我已经没有那种能力了,不会有人来抓我。”郁离捋捋鼠爷糙糙硬硬的毛,起身锤了锤有些发僵的腿,“星君,回去歇歇吧,天快亮了。”
常瀞仰头拽住郁离的衣袖,清澈的眼眸中映出天上的一轮圆月:“你信我吗?”
郁离轻轻颔首:“信的。”
从前碧影山里的小山鬼相信常瀞会带他去山外的世界,如今鸡鸣巷里的小巷主也相信常瀞会保护他。
一个时辰前。
重寒酥也没睡着,不过红药的小屋不比在县令府,坐在屋顶上散心可就太扎眼了。他思考片刻,决定出去走走,虽然半夜在大街上散步也听起来也挺神经。
他悄悄推开小院的栅栏,紧接着就被褚游逮了个正着。褚游神出鬼没,拍拍他的肩膀:“带我一个。”
夜里海平县的街面上不点灯,好在头顶的月亮又圆又亮,借着这点月光勉强能将周围的景致看个七七八八。
重寒酥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说话,褚游也不吭声。他心里依旧有些乱,为了转移注意,他开始猜测那零星几户的灯火为何未熄,或许是在挑灯夜读,亦或是为晚归的亲人留灯?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不知走出多远,褚游看着月亮忽然想起儿时听过的一个故事:“你听没听过一个传说,在天上的月宫里住着月亮仙女,每月逢十五仙女会留一个假月亮挂在天上,然后把真月亮摘下来放在海里清洗,如果有人能从海里把月亮偷偷捞走,就可以要求月亮仙女为他实现一个愿望。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一起趁着夜色去海边玩捞月亮的游戏。”
重寒酥冷脸:“据我所知月宫里没有月亮仙女,月宫里只住了一个常瀞。”
褚游呆住,想象了一下常瀞翘着兰花指唱着歌谣在海里洗月亮的样子,一阵恶寒。天塌了,地陷了,童年的美好回忆全碎了。
重寒酥瞄见褚游一脸呆滞,语气放缓:“怎么想起这个了。”
“就是瞧见今夜天上连朵云都没有,风又这么静,海边一定很美。”褚游摸摸鼻子。
重寒酥没再接话,街面上又安静下来,走出去好几步,他才迟疑着开口:“要去看看吗?”
“你要和我一起吗?”褚游眼睛亮起来,“不用勉强。”
“……走吧。”
今夜的海边果然如褚游所说,很美。一轮圆月被点点星子萦绕,洒下淡淡清辉。清辉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泛起细碎的金色光点。
褚游像是真的想念童年,已经兴奋地脱了鞋子跑进水浅的地方玩了起来。重寒酥静静地站在离水很远的地方看他玩,摆脱噩梦后,他对大海的恐惧其实没有完全消失,只是不那么强烈了。
褚游依依不舍地跑回来,若不是他怕满身的伤吓着重寒酥,非得下水游上几个来回。他兴高采烈地邀请重寒酥:“下来试试吧,水不凉的。你看,像我这样,把鞋脱了,裤腿挽起来,布料沾不到水就不会贴在身上,不会有沉重的感觉。”
或许是褚游的喜悦感染了他,重寒酥真的慢吞吞下了水。褚游牵起他的手,小心向水里走了几步,等重寒酥适应。
他没骗人,水并不凉,这次光脚接触到海水的感觉与那次完全不同,海水一波一波轻柔地抚上脚踝,重寒酥放下紧紧吊起的心,步子大起来。他渐渐感受到了一些乐趣,主动引着褚游往更深一点的水里走去。
忽然,重寒酥的手一空,刺骨的冷意好像在那一刻又顺着海水攀上了他脚踝,他茫然地回头找褚游。
只见褚游弯腰从海里掬起了一捧海水,一个小小的月亮浮在上面,他把手心举到重寒酥面前,弯起眼睛:“看!我捞上了真月亮!我的愿望是,春神大人从此夜夜好梦,平安喜乐。”
怎么他们四个大晚上都睡不着???希望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失眠
月亮仙女儿常瀞死亡凝视:怎么我不美吗?!我不仙吗?!
诸游冷漠:告辞
然后,谢谢又投营养液的小伙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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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红药(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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