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睡眠质量并不好，哪怕是夜里休息时，也如同一根绷紧的弓弦，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将她惊醒。

你不想去赌这个可能。

“菜菜子，到了。”

班长笹田笑着看你，站在原地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

如果你在她面前表演一蹦三米高，跳上屋檐不发出15分贝以上的动静的“超能力”，那你在她眼中，就可以从“能人异士”进阶成“妖魔鬼怪”了。

真是个难缠的人类。

“还不进去吗？有什么不方便让我知道的吗？”少女轻声问着，眼镜在月色中微微反光。

“有。”你索性应了。

“什么不方便？”

你沉默盯着她，半晌，“你该走了。”

“我是班长，我要看着你回家了才放心。”

“这里不是学校。”

“所以你真的很怕我发现什么。其实菜菜子夜里出来，不是偷跑，而是有什么秘密任务是吗？”

她自说自话，无视你的逐客令。

不过她并未进入你家门，硬要站在这你也没办法。

那就看谁更有毅力吧。

你也一动不动，盯着她。

夜深人静，盛夏的虫鸣见证你俩这番莫名其妙的干瞪眼对决。

你面无表情，她兴致盎然。

你面无表情，她目光探究。

你面无表情，她……她昏迷倒地。

“我说，”

长相与夏目非常相似的长发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班长笹田背后。

桀骜的语气和眼神，瞧着像是刚打完群架出来的大姐头，就差手上抓根棒球棍搭在肩上了。

“你是笨蛋吗？”

她嫌弃地问，单手便把班长笹田提起来。

“老师？”

“在旧校舍不是见过吗？”她侧头瞄着你，“不会跟夏目那个笨蛋一样，被妖怪害了吧？”

“……夏目在看你。”

“看就看，我才不怕他。我也没乱说，他就是个被不入流的杂鱼妖怪附身的笨蛋。”

猫JK说得强硬，但声音却有明显减弱，多少有些心虚。

“哦，骗你的。”你平静地补充。

猫JK桀骜不驯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精彩的呆滞表情。

这张脸是猫咪老师变出的，但又有着夏目的模样。

似乎能透过这张脸，看到夏目和猫咪老师都露出这样的神情，颇为有趣。

你有些愉悦，趁猫JK还没来得及发脾气，问：“她家在哪？”

猫JK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那……？”你看向昏迷的班长笹田。

“吃掉就好了。”猫JK理所当然地回答，还故意咽了口口水，一副嘴馋模样。

“行。交给你。”

“交给我吃了？”

“吃。”

说罢，你熟练地跳上屋檐爬窗回屋，根本不信猫咪老师会吃了班长笹田。

不看僧面看佛面。

猫咪老师知道时雨和班长笹田的事情，怎么可能为了一口肉去招惹已经恢复力量的神明？

无非是老妖怪的恶趣味，故意吓你罢了。

**

周一早上，班长笹田正常在教室组织学生们早读。

你偶然和她对上视线，她便探究地看着你，在眼镜的加持下，显得十分意味深长。

换成一般人，也许会被她看得心虚。

但你早就学会忽略各种奇怪东西的存在。比起扭曲充满恶意的诅咒，班长这样的眼神还差得远。

你面不改色，自然地移开视线，继续对“空气”发呆。

“空气”是一位身着黑色浴衣的短发少女，半张脸被画着符文的白纸遮挡，整体看着很拟人。

大概是气势很弱的原因，她站在夏目旁边，就和空气一样安静。

因为班长的热情跟随，你没有去天台和夏目见面，一直等到夜里，才知道和服少女的来历。

“死去的雏燕变成恶鬼？”

你有些疑惑地重复，看着和服少…和服燕子，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诅咒的气息。

“是，田园大人，”她很积极地应道，“不知您可否帮我一个忙？”

“得了吧。”猫咪老师抢答，“这家伙比夏目还懒，才不会管你这破事。”

“你才是破事！老狸猫你给我闭嘴！”

“我哪里像狸猫了喵！”

一鸟一猫一言不合就开打。

夏目默默地撇开脸，转移话题：

“时雨怎么不在？”

露神观看猫鸟打架，津津有味地喝茶，“祂回神社处理事情，似乎有点忙。”

你转身去给种子施肥。

没有煤球妖怪们帮忙，加上昨晚因为班长，你没有倒回来种田，今夜的活就多了很多，只能快些做。

“田园大人，能让我帮你干活，换你帮我找人吗？”

和服燕子不知何时结束打架，凑了过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小煤球们帮忙的你，的确需要帮手。

你给了她一份“肥料”，“先试试。”

你先示范，告诉她什么样的叶子对应什么样的果实，需要放多少的黑灰。

再看她处理。

她起初动作很慢，不太熟练，每给一株作物施肥后，便要看你一眼。

哪怕隔着白纸，你也能感受到她紧张、怯怯的，需要被肯定的目光。

你试着扯扯嘴角，她便立即低下头，继续施肥，没多久就变得熟练麻利起来。

你的笑还挺有用（？）

**

新手下燕子积极包揽了种田所有事宜，空闲下来的露神去找时雨下落，你则跟班长打听消息。

“谷尾崎，曾经住在二叶村，能帮我找吗？”

午休时，班长跟着你到天台用餐。

你一直不怎么搭理她，突然出声询问，让她有些惊讶。

“哎？是在问我吗？”

你点头。

“我很高兴你终于主动跟我交流了，虽然这个人我从没听说过，不过——”

她露出和善的笑容，朝你走近，肩膀挨着你的肩膀，

“我可以帮菜菜子好好查一查。需要吗？”

“……要。”

虽然她以此打探在你意料之中，但这动作……是不是太肉麻了些？

“那菜菜子可以告诉我，前天晚上为什么去旧校舍那里吗？”

她循循善诱，像是想拐走小红帽的狼外婆。

“找坏人。”你非常实诚地回答。

她愣了一下，盯着你，有些困惑，“什么坏人？”

“旧校舍被拆很奇怪。”

“旧校舍……被拆……”她喃喃自语，回忆着，半晌，恍然，

“的确很奇怪。那么远，而且校领导都知道那个传闻，突然要拆……”

她双手抓住你的双肩，有些迫切地看着你，“你知道些什么？”

你不回答，只强调：“谷尾崎。”

对视半晌，还是她先叹气，

“好，我先帮你查。”

**

不得不说，班长的办事效率非常高。

她根本等不及第二天再跟你交流，直接在晚上登门拜访。

“阿姨您好，我是菜菜子班级的班长，有点事想找她。”

班长礼数周全，说话一副官方口吻。

母亲也赶紧戴上社交面具，笑着把人带进家中，吩咐你端茶倒水。

“这么晚了，麻烦同学跑一趟。找我家菜菜子有什么事吗？”

“只是小组作业的事情。菜菜子同学比较安静，所以留到最后和我分到一组。

我本来想放学后和她商量一下小组作业的安排，没想到她一放学就离开。

我只能先去领了资料，再来找她。”

她边说，边从书袋里拿出两份简单钉成一叠的纸张，纸上还带着刚打印后的臭味，首页十分正规写着温室效应带来的各种危害，还配有黑白图片，

“一份是给菜菜子的。”

母亲接过资料，不动声色地扫了一遍，把资料递给你，

“既然如此，阿姨就不打扰你们学习交流了。”

你带班长上楼“学习”。

专门打印好的学习资料被随意放在一边，班长看着你，你听着母亲的动静。

轻轻的脚步声和木制地板被踩踏的吱呀声慢慢靠近，最后只剩下轻轻的呼吸与心跳，隔着门板，与你的呼吸和心跳交错着。

显然，班长礼貌得体的表现不足以让母亲放心。

“菜菜子，那位……”

[我母亲在门外。]你亮起手中的字条。

“那位夏目君就在你家前面吧？”

“嗯。”

“方便找他过来一起讨论吗？”

“不。”

“好吧。你们两个转校生都挺内向的。那我们先梳理一下要做的工作，我记录下来，明天午休时候再一起分配。”

“可以。”

你们便装模作样地讨论起来，大多时候是班长在说，你就负责嗯啊哦。

许久，你才开口：“走了。”

已经在认真思考自己编造课题的班长呼出一口气，瞧着有些意犹未尽。

“我还以为你妈妈盯着你，是为了给你打掩护立的人设。”她压着声音，靠在你耳边低语。

“不是。”

你停顿两秒，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的模样。

班长瞧见，立即温和地询问：“阿姨为什么对你这么紧张？”

“……你在客厅见到我父亲吗？”你低头看地板。

班长一怔，“你说的是牌位吧？”

“父亲的死，跟那些东西有关……我想知道更多。但…母亲很怕我跟父亲一样。”

你断断续续地说着，让她在你的话语和表现中脑补。

最后抬头，漆黑如墨的瞳孔盯住她，认真道：“很危险。”

她退开了，没有再故意挨着你。

脸上温和的假面被揭开，只剩下空白的茫然。

“爱你的人，会变成我母亲这样。”

你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最显而易见的后果。

成功看到班长瞳孔一缩。

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是死亡造成的后果。

活着的人还要在死亡的阴影中活着。

从班长的表现来看，她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有良好的家庭氛围，有着爱她和她爱的家人。

而死亡会改变这一切。

你和母亲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