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你试着争取母亲的支持，说起明日试胆活动的事情和同学们的鬼故事。

妈妈光洁的额头凹出两道深深的沟壑，阴沉着脸思索半晌，

“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普通人。”

“闹大了，他们会来。”你提醒。

虽然八原距离繁华的东京很远，但如果二十个学生出事，汇聚的恐惧能让诅咒强大到足以引起咒术界的关注。

“明天放学后，我带你回东京看亲戚。”

这次妈妈没怎么犹豫，显然已经想过这一点，拿定主意要带你逃避。

你试着再争取，“都是跟我一样年轻的孩子，他们都有跟你一样爱我的爱他们的家人。如果……”

“菜菜子！”妈妈打断了你的话，绷着脸看着你，“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参与跟那边有关的事情。”

“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吗？谁家出事谁家难受，你出事只有我会难受！”

她生气中透着几分失望，似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你心头。

她不会答应帮忙的。你有预感。

但你还是捏紧了手心，说完自己的想法，

“旧校舍年久失修，有安全隐患。家长可以施压学校，取消试胆活动。”

“不行。”妈妈这次反对得更快，“这样做太显眼了，会被注意到。”

妈妈搬到八原后愈发独来独往，只偶尔跟前面藤原家的塔子阿姨打交道，平日活动除了照顾你就是照顾你。

她没法不动声色地影响其他家长去施压学校。

作为外来户，单独起头施压校方，是她在父亲死前都不会做的事情。

你低头看着地板，吸取了这次教训，“我知道了，妈妈。”

“你这是在怪我？”

“只是想到同学会出事，有些难受。”

妈妈盯着你，半晌，缓和了声音，“没办法，太善良是没有好报的，像你父亲那样……

他们出事也不是你害的，只是妈妈不给你去阻止……

诅咒的源头就是普通人，自作自受罢了……”

她温暖的手抚摸着你的头顶，柔声絮叨着，就这样假装自己的良心不存在，自欺欺人。

“抱歉，妈妈，我会努力适应的。让您担心了。”你握住她的手，露出乖巧的笑容。

而后——

月色入户，翻窗离家，私会前桌。

“如何？”

前桌衣衫齐整，盘腿坐着，眉头微蹙，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很危险。笹田同学说的没错，的确有个神明在旧校舍，名叫‘时雨’，连猫咪老师都打不过。”

“什么叫‘打不过’！”一旁三色猫炸毛了，两对眼角跟耳朵一样向上翘起，张牙舞爪地瞪着前桌，

“那家伙跟露神可不一样，那是真的神！神是能打的吗？”

“所以是打不过。”你总结。

三色猫扭头，不想理你，“你们这帮小鬼也是撞大运了。没事干去招惹一个脾气不好的神明。”

“他们也不知道。”前桌叹了口气，“怎么办？我明天去找笹田，请她取消活动？”

你想了想，觉得班长有些古怪，但只是猜测，不好说，便看向三色猫，

“能保护我去一趟旧校舍吗？”

三色猫屁股对着你，“求我。”

前桌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还没开口，你便很干脆道：

“求你。”

三色猫一噎，瞥了你一眼，挑刺：“不够真诚。谁求我？”

“我真诚地求你。”你完整表达，抑扬顿挫地棒读。

三色猫挪过身来，“诚意呢？”

你把库存的四枚书果都掏出来，放在三色猫面前。

猫眼亮了，短短的猫爪拍在你手背，“成交喵！”

触感还挺舒服。

夜色幽深，晚风穿过山林发出呜呜声响。

站在旧校舍前的空地，你有些忌惮地看着眼前破旧的二层楼舍。

其实看不清，你的视野里，楼舍几乎被黑色的雾气吞噬。

浓郁的黑雾像个巨大的触手怪，挥舞着触手示威，似乎有意识存在。

你伸手触摸一下挥舞来的黑雾触手，手上便多了一层厚厚的黑灰，以及几枚种子。

其中只有一枚露果种子，其他都是大露果种。

危危危危危危危……

所有信息在脑海汇聚成警报器，在不停地鸣笛示警，告诉你不要靠近眼前的校舍。

你下意识后退半步。

“怎么，怕了？我收下的东西可不会退还的喵~”三色猫第一时间发出嘲讽。

“田园同学，你……”前桌关心地看过来。

他是此行另一大保障，如果此行顺利，他会将名字还给时雨。

如有不测，他也能用友人帐压制时雨。

“你看得到吗？”你问前桌。

他顺着你的目光上下打量旧校舍，有些不解，“看得到什么？”

“……不祥的气息。”你伸手给他看手上的黑灰和种子。

前桌反应很快，“所以你可以看到不祥气息，并通过触碰把它变成肥料和种子？”

“嗯。”

“厉害。”

前桌显然不知道这种能力代表什么。

倒是三色猫弯着眼瞄了你一眼，意味深长，“你什么打算？”

你从兜里掏出红白格旅行袋，单手甩了甩，把黑灰和种子丢进去，“先处理外面。”

你姑且把时雨当成善与恶的结合体。

尽可能消耗恶的一面，有助于找时雨谈判，也能试试你咒术的极限。

你开始行动，围着旧校舍追着黑雾触手上蹿下跳。

怕里面的时雨发怒出手，前桌跟在你身后，三色猫挂在他肩膀上。

你起先还有心留意前桌是否跟得上，毕竟肩负重物，但随着一只只黑雾触手化作黑灰和种子，你逐渐沉浸在个人体验中。

妈妈给你介绍咒术知识时，往往有着希望你能避开咒术带来的危险，又希望你一点都不了解，永远不要对咒术界产生好奇的矛盾心理。

这样的心理让本就对咒术不甚了解的她，传达给你的知识都是笼统而泛化的。

远不如你亲自体验并分析来的深刻。

平日储存在体内的咒力如流水般汇聚到你手上。

咒术似乎是手上皇帝的沙漏，在咒力的加持下，将黑雾吸入，再倒过来，从另一端流出。

就这样颠来倒去，颠来倒去……

妈妈说过咒术师都是疯子，因为他们的力量源于他们自身的咒力，咒力就是负面情绪。

父亲不够疯，所以不够强大，死了。

正常人都该远离疯子。

你以为自己是正常人的。负面情绪什么的，几乎与你无关，你一直很冷静。

但，一直到把黑雾触手消灭完，你都没有力竭的疲惫感。

反而希望黑雾触手能再多一些……

“你还好吗？”

你站在屋顶，听到下方前桌的声音。

他提着一个装满的旅行袋，你手里提着半满的旅行袋。

光是旧校舍外的负面情绪，便让你收集了一袋半的黑灰和种子。

“回回神，别那么兴奋。”三色猫不知何时挂在了你的肩膀，有些嫌弃道。

你没兴奋。你想反驳，但却发现，前面是旧校舍的阳台，只差一步，你就跳上去，进入旧校舍。

而阳台上，一个顶着扫帚头的人影飘在那，扫帚缝隙间，露出一只阴森的眼睛，幽幽盯着你。

你清楚，祂就是你们此行的目标，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