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忆满有理由怀疑厨房煤气泄露了,要不然该怎么解释她明明大口喘气,心脏却还是缺氧难受。沙予紧锁着她手腕不撒手,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脉搏,乱得一塌糊涂。
“原来你们在这,我找了好一会。”小乖掀开雨帘走进来,场面比她预想中的还要难以理解。
沙予松开手,重重垂在腿上。程忆满手腕一凉,心也跟着一颤,好像她们俩的链接突然断开,再难有交集。
程忆满维持残存的理智,招呼小乖坐下,扭过身去寻找服务员的身影:“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小乖摁下她的手:“这不还有一大桌吗。”
“都是我们吃剩的,还都凉了。”程忆满才见过小乖几面,两人独处起来稍显生疏。
“这有什么关系,不能浪费嘛。”小乖捻起烤串往嘴里送,完全没有嫌弃的意思。
程忆满害怕生冷的食物容易吃坏肚子,还是拜托店家把菜拿去热热。
“你怎么在前台工作,刚高考结束就来兼职,会不会太辛苦了点。”
小乖笑得跟朵花似的,她平日素爱穿些五颜六色的衣服,看着确实显小:“别看我这副样子,实际上我比阿鱼还大一岁,今年都大二了。网吧是我的实训作业,人手不够的时候我都会来替班。”
“实训...作业?”程忆满一脸不可思议,毕业几年,好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大学不是有创新创业课吗,老师让我们挑自己感兴趣的行业,我也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打打游戏,这不,去年年底盘了这家网吧玩玩。”
“这么说,你是网吧老板?”程忆满细算日子,大约是她刚回榕青的时候。
“就是名义上的老板,实际出资方是我爸妈。”
同样喜欢游戏,小乖可以选择做老板,而程忆满只能苦哈哈替老板打工。等安稳下来,她也想开一家游戏屋,不必看人脸色,随便做自己喜欢的事。
程忆满晃晃手里的杯子:“一起喝点吗?”
“我开车来的,不能喝。”小乖伸手戳戳醉倒在桌上的沙予,对方纹丝不动:“你们出来也才一个小时不到,怎么喝成这样了。”
程忆满老母亲般无奈回应:“早提醒过别喝太快,她不听。”
“她刚进店的时候脸色很差,还特意和我说不想被打扰,大概有心事吧,”
“你不知道原因?”程忆满不太理解,她还以为沙予多多少少会和好友分享生活,一起吐槽离谱的事和奇葩的人。
小乖同样疑惑摇头,担忧地看向醉醺醺的沙予:“我一个多月没见过她了,她不高兴难道不是高考压力大吗?她很少和我说难过的事,坏情绪总是自己消化。”
程忆满视线落回沙予身上,现在看来,这小孩一直独来独往自己一个人。
小乖放下碗筷,咬着嘴唇:“小满姐,你是不是...电竞选手?”
程忆满先是讶然,随即认命一般:“你也知道了?我瞒得很差吗?”
“不是不是,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小乖立马否认,放慢了语调,“是今天收拾前台柜子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你的签名海报...”
程忆满拍拍脑门,心底指责网管小哥怎么能把这玩意随意放置:“这你也能看出来,那海报都是好几年前的照片。”
小乖努努嘴:“虽然气质不太一样,但五官一看就是你。我还特意上网查了你的资料,明明是个超厉害的职业选手也不告诉我们,我之前还缠着你打游戏,让你下不来台。”
“没关系,我这不也没打吗。你们会因为我故意瞒着而生气吗?”全世界都知道的秘密也没什么好遮掩了,破罐子破摔,反倒让程忆满轻松许多。
“是有一点,不过也能理解,公众人物应该挺不容易的。”女孩就是个小天使,不停宽慰她,“阿鱼还没发觉你的身份吗?”
程忆满托腮,这顿酒越喝越烦闷:“她上个月就知道了,舅舅是我的粉丝,我小心翼翼维护的马甲被当着面戳穿,别提多尴尬了。”
小乖的眼神不停在两人身上乱窜,仿佛嗅到八卦的味道:“你俩该不会因为这个吵架吧?”
程忆满失神点点头,有些告状意味,憋了好久又无法表达的话总算找到诉说对象:“不仅大吵一顿,还来了出人间蒸发,她到现在也没原谅我。”
“你俩都多大了,一言不合就绝交。”小乖发出略带幸灾乐祸的笑声:“不过也是,阿鱼这人真诚又一根筋,最讨厌说谎,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行。之前我重金收了个她很喜欢的绝版皮肤,骗她说是朋友送的,被发现后气得两个月没搭理我。”
“我知道错了…”程忆满弱弱承认错误,又转向别的话题,“你和她怎么认识的,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友善,很难相处。”
小乖双手撑在凳子边缘,俏皮摇晃着:“阿鱼就是看着有点凶,其实她这人嘴硬心软,有个性但是很善良。”
“两三年前我刚接触游戏的时候,特别上头也特别菜,段位实在上不去,就生了找代练的心思。”小乖说到这,着急抽出手挥挥:“我不是要做钞能力上分表,就是想让游戏大神带我练练技术。网上那些代练知道我是女生,不是心术不正就是瞧不起我,女孩想不被歧视好好打游戏也太难了。”
程忆满边听边跟着点头,表示理解。在游戏上,男人会比女人更多一丝优势,女性想要证明自己,只能需要付出更多努力。
小乖继续说:“好不容易找到个还不错的代练,我约人家到线下一起玩,就在这个网吧。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阿鱼。一个女孩单独在网吧打游戏,周围没人敢贴着她。我对她很好奇,就挑了她身边的机位。一坐下她就带上耳机,大概嫌弃我是陪男朋友打游戏的腻歪小情侣。我技术不好问题也多,那该死的代练连输几局匹配后心态炸了,态度变差还不耐烦,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程忆满听得来气,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打游戏:“明明是代练没实力,况且你花了钱,他凭什么甩脸色。”
小乖眼睛亮晶晶的:“阿鱼也是这么说,当时她实在看不下去,扯开耳机直接怼‘没能力还带妹,她碰上你这种代练真是晦气。’接着教我出装,解释战神机制。代练不服气,直嚷嚷要和她solo,结果五局五败,脸都气绿了。”
女孩甜甜笑出声来:“她还说,她就见不得仗着有点技术就把自己当爹的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她这朋友我一定要交上。”
“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如果不是她,我估计还是个白银小菜鸡。”小乖笑着调侃,“你放心,隐瞒身份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迟早会原谅你的。”
程忆满不知如何回应,她心里清楚,这么多个身份里,沙予会原谅程忆满,原谅满弓,却不会再原谅小郡主了。
她酒量不差,今天只喝几瓶身体就难受得紧,像是一口气跑几公里,苍白冒汗,嗓子干哑漫着血腥,鼻子眼睛又痒又涩,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乖察觉不对,探向程忆满额头:“好烫,你在发烧!不能喝了,我送你们回去。”
“没事我...”程忆满思路混乱,撑着桌子起身却无力站稳,重重倒回椅子:“我缓一缓,可以自己回去。”
小乖眼疾手快扶住她:“你也是个爱逞强的倔种,我去把车开来,你们在这等我。”
程忆满强打着精神买了单,拍拍沙予的手臂:“快起来,回家再睡。”
沙予嘟嘟囔囔换了个姿势,非但不起来,反而缩得跟紧了。
程忆满没有办法,凭着最后一丝气力抱起不省人事的女孩来到店门口。
喝醉的人又软又沉,沙予无意识搂紧程忆满,头埋在她颈侧磨蹭,热乎乎触感和熟悉的香味让她觉得安稳舒适。
程忆满被沙予压得踉跄几步,半个身子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沙予活像只热情粘人的大狗,凌乱的发丝拂过她脸颊,酥酥麻麻。
沙予也就喝醉了才有这般乖顺亲昵,要是还清醒,两人估计得离二里地那么远。
不知着了什么道,程忆满小心翼翼伸出手抚过她的脑袋,只一下,很快便弹开。见沙予没有反应,她动作愈发大胆,轻轻揉揉整理起沙予毛躁的碎发。
不一会,一辆粉嫩亮眼的私家车停在店门口,仅凭颜色,便能猜到是小乖的车。
女孩匆忙忙从主驾下来,将摇摇晃晃的两人塞进后座,绑上安全带。
“小满姐家在哪?或者我送你去医院。”小乖问她。
程忆满浑身酸疼,孱弱报出小区名字,并婉拒她的提议:“我就是着凉,用不着去医院。”
作为全场唯一清醒的人,小乖打趣道:“一个醉鬼一个病号,还挺配的。”
程忆满也觉得好笑,但她只能虚弱拉起嘴角。车子启动的瞬间,自己也跟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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