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GD酒店

今天的天气很好，窗外是波澜壮阔的蓝。明媚的阳光穿过一览无余的落地门窗为休息区的真皮沙发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色，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研磨的焦香与GD特有的香氛。

秦怜月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套裙，长发低盘，分外干练。她踩着红色的细高跟，脚步声哒哒，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响，惹得郑长青一阵战栗。

“您好，预约过的。”

少女来到大理石台前，推出身份证，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

“好的，稍等女士，我为您登记一下。”

郑长青接过秦怜月的身份证，放在读卡机上。

信息刷出来，女孩的证件照很漂亮，脸蛋小巧，额头饱满，即便是素颜也写满精巧意味。

“秦小姐，一间行政钟点房是吗？”郑长青在电脑上点击几下，轻声询问。

“是的。”秦怜月微笑，接过侍者递回的证件与房卡，“我一会需要接待一位客户，他会报我的名字，麻烦将他带上来。”

郑长青心下了然，很多公司高管都会开钟点房进行临时会议，眼前的少女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已然如此干练。有些羡慕，但想必也很辛苦。

在宋微声报出自己姓名之后，郑长青带着他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电梯间。

侍者带着白色缎面手套的手按下26层，宋微声下意识地看向眼前密密麻麻的楼层选项——足足高达88层。

他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这位带路的少年：

看着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穿着白衬衫与西装马甲，头上抓了摩丝，长相也算得上清秀。

这年头当酒店侍应生也很卷啊……

宋微声隐约看到了郑长青的名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不过角度不太正，只看到一个青字。

当郑长青为宋微声打开2601的大门时，秦怜月正坐在沙发上开视频会议。

“Alright,we'll talk nextweek.cheers!”

见大门被推开，少女微笑着对着手机点头致意，反手挂断电话。

秦怜月干净利落地从沙发上起身，冲着宋微声抬了抬下巴。

她的背后是一排澄澈的落地窗，窗外的天空蓝的发亮。逆光中少女下巴上细碎的绒毛清晰可见，为她凌厉的下颚线上平添几分柔软。

秦怜月踩着高跟鞋，本就高挑的身材差不多与宋微声持平了。此刻站着，让宋微声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低人一头。

她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往屋子里走。宋微声跟着，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套房里的陈设。

秦怜月离他很近，熟悉的幽香传来，宋微声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

“GD的88层有无边泳池，感兴趣的话一会可以去参观一下……报房间号就行。”

繁长的流苏耳坠随着少女的步子一晃一晃，秦怜月的声音轻描淡写。

窘迫感再次将宋微声包围了，他的动作再次拘谨起来。

这间套房比想象中要小一些，客厅拐进去是一间全景卧室。

采光很好——这是宋微声对这间屋子的第一印象。

屋内的摆设以深棕木色为主，低调而内敛。

26层在这栋建筑物里算是低层了，但是透过落地窗向下望去，世界仿佛变得渺小起来。

秦怜月率先在窗边的沙发内侧坐下，将放在桌面上A4纸订成的册子与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推到了宋微声面前：

“时间有些赶……让助理临时拟了合同，你可以先看看。”

少年噙着笑接过合同。

“说来也巧，我的一位设计师朋友恰好有这么套衣服蛮适合你的……”秦怜月上上下下如同审视商品一般打量着眼前清秀的男孩，施舍一般发出了居高临下的感叹，“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这就当是我借你的。”

少女的目光直白得有些过分，但宋微声依旧不动声色地翻阅着密密麻麻的合同。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嘴角的弧度僵住了。

啧……这位资本家大小姐可真是黑心啊

——抽取佣金的比例高达70％、期限长达十年……以及天价的巨额违约金。

虽然宋微声大学并未毕业，但是他读了一年多的金融系，并不是傻子。眼前这一份《经纪合约》可以说是实打实的“卖身契”。

秦怜月没说话，她自然而然地倚靠在沙发上，随意地翻阅着自己手中的那份合同。她在等，等宋微声自己说服自己。

她只接受被驯服的兽，即使长着利齿与獠牙，也得学会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秦怜月并不准备拔掉它们，但是她的宠物不能在她面前露出这些。利齿与獠牙是要留着对敌人张牙舞爪的。

她从不给猎物亲手带镣铐，得由猎物自己亲手戴上，这个过程才能被称之为驯化。

空气骤然沉默，只余下纸张翻页偶尔带起的“唰唰”声。

沉思再三，宋微声还是保持着笑容可掬的态度在这份合同书签上自己的大名。

他与秦怜月互换合同，一式两份。

“宋微声……是吧。”

秦怜月在签名时看了一眼男孩的名字，她头也不抬。

“我叫秦怜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怜月姐。”

男孩走了，秦怜月一个人望着窗外朝曦区绵延的车流。

宋微声发来初舞台的练习视频没多久，她就意外接到来自陈诺导演的电话。

电话中男人的声音里写满了如获至宝的欣喜：“秦小姐当真是找了块好璞玉啊……果然是女孩子们会喜欢的品相……”

周氏的五千万投资与陈诺的这一通电话，像互相作用的化合物悄无声息地连环引爆。秦怜月面色不显，却又暗自琢磨。

她最终还是化身成为了贪得无厌的赌徒，欣然入场。毕竟只是简单赞助一套服装的话，其实成本并不高，不是吗？

她也理所当然预料到了宋微声会心甘情愿地签下这份条约。虽说是“卖身契”，但那恶犬才几两肉？值不值他心中自有定数。这所谓的条条框框不正是他费尽心思所奢求的浮木吗。

共赢……听起来蛮不错的。

秦怜月嗤笑一声，但是她得拿大头。

“咚咚——”

房门被再次敲响，又是一位管家打扮的侍者端着两杯咖啡对着秦怜月躬了躬身子：“秦小姐……”

“退房吧。”

少女并未有过多的客套，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房。

观光电梯降下来，黝黑的柏油马路化作逼仄的兽。

秦怜月不由自主地咬了咬下嘴唇。

赌局开盘了……这座城市本来就是野心家们铸起的斗兽场。

送走秦怜月与宋微声之后，大堂里静悄悄的，也没有什么不速之客来打扰这段闲适的美好时光。郑长青坐会大理石台面后，拿起记事本，随意书写着什么。

一旁的组长看了过来，随口道：“小郑做笔记呢。”

“是啊，Lily姐。”郑长青笑笑，面不改色。

酒店的自动门缓缓向两侧收缩，清朗的脚步声传来。满头金发穿着白色的复古衬衫的漂亮男孩走进来，午后的阳光为他画上和煦的轮廓。

他冲着郑长青弯了弯眸子，浅蓝色的眸子里碧波荡漾，乖巧得像是橱窗里的BJD娃娃。

尚且在摸鱼的少年认命般再次起身，为这位漂亮的客人与他的跟班们引路。起身的刹那，郑长青看到一旁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递给Lily的名片，上面写着什么传媒。

哦……大概是某个来拍摄的小明星。

郑长青心想。

郑长青陪同着几位客人在等客梯，电子屏上的数字跳动得有些缓慢。

门“嘎吱”一声开了，是大堂的自动门。好些个五颜六色的少女急急地跑进来，脚步声踢踏，惊醒了沉睡的大堂。

郑长青扭头看了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五颜六色形容的并非女孩们的衣着，而是她们花里胡哨的发色……精彩得能够组建魔法少女战队即刻出道。

所幸的是，他的笑声被纷扰吞没了。精心打扮的女孩们不是拿着手机就是背着长枪短炮，目光如同雷达一般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桑维呢？”

“在那！”

被点到名的金发少年温吞地眨了眨眼，勾唇对着女孩们摇了摇手。尖叫声充斥半边天，场面一时间更加混乱了。

不过Lily显然也没闲着，她神色一凝，掏出对讲机，训练有素的保安们应声而来，悄无声息地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人流。

“叮咚——”

客梯的迎宾灯亮了，电子屏上的数字变成了“1”。郑长青下意识地就想钻进去避难，他本能地迈出一只脚，却又触电般收回来。

“请——”郑长青讪笑。

猫一般的少年盯着他，饶有兴致。桑维率先走进电梯间，经纪人与保镖也走了进去。

郑长青松了口气，身姿笔挺地按下“88”。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外边的尖叫声被隔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