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哥哥不许骗人

翌日清晨,天光尚未完全驱散谷中的寒意,叶秀秀便从铺着毛毡的角落爬了起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甚至顾不上梳理睡得有些蓬乱的头发,第一件事就是光着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噔噔噔地跑过冰冷粗糙的石廊,却不是直奔海瀚所在,而是先拐去了厨房的方向。

通道里值守的守卫看到她这副急匆匆的模样——头发微乱、光着脚丫,小脸上却带着无比认真的神情,眼神复杂地交换了一下目光,终究还是侧身让开。

不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对她来说过大的粗糙木托盘回来了。托盘一边稳稳立着她那只宝贝药瓶,另一边是一只冒着丝丝热气的粗陶碗,里面盛着婆婆清早为海瀚熬好的深褐色汤药。她走得比平时慢了许多,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托盘边缘,努力保持着平衡,生怕洒出一滴。

石厅内,海瀚早已起身,正俯身在一张粗糙的石桌前,指尖划过皮纸上绘制的风蚀谷防御布置图,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凝重。听到那不同于往日、略显笨拙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就见那小丫头端着沉甸甸的托盘,摇摇晃晃却又异常坚定地走进来。

他立刻起身,几步跨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托盘。指尖触到陶碗壁,果然有些烫手。

叶秀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小手下意识地搓了搓,又对着微红的指尖吹了口气,然后仰起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眼睛亮晶晶地邀功:“婆婆说,药要趁热喝!秀秀一路都没洒哦!”自豪感溢于言表,但马上又皱起了小鼻子,委委屈屈地小声告状:“大哥哥,这药好苦的,一点都不好喝……”

海瀚正准备拿碗的手顿住了,锐利的目光倏地看向她:“秀秀,你喝过了?”

叶秀秀像被逮到做错事,小脑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两根食指不安地对戳着,声音更小了:“就…就在厨房外面…尝了一小口……”她指了指石廊方向,“真的好苦嘛……”

海瀚看着眼前这碗还冒着热气、显然已被她“染指”过的汤药,又看看她乱发下委屈坦诚的小脸,沉默了片刻。最终,他像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端起碗,仰头将那份滚烫与苦涩,连同她孩子气的“试毒”行为一起,尽数饮下。喉结滚动,咽下的不仅是药的苦,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

放下空碗,他转而拿起旁边的药瓶,沉默地转过身。叶秀秀立刻凑上前,小手虽然还有点红,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接过药瓶,踮着脚,开始专注地为他处理背后的伤口。冰凉的药膏似乎缓解了某种情绪上的燥热,她温热的呼吸再次拂过他的脊背。

“秀秀吹吹,痛痛飞飞…”她小声地、专注地念叨着。

就在这时,秦烈领着两名小头目走了进来,似乎有紧急军务需要汇报。一脚踏入石厅,看到的景象比昨日更“丰富”——首领手边放着个见底的空药碗,唇边或许还残留着一丝药渍,赤着上身,而那个小不点正踮着脚,一手药瓶,一手努力地在他背上的伤口处忙碌,嘴里还不停地“呼呼”。

三人的脚步再次钉在原地,表情管理面临严峻考验。海瀚甚至没有回头,声音因热药的熨帖和背后的“呼呼”声而略显沙哑紧绷:“说。”

秦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努力将视线从那个小小的身影和那只空碗上拔开,开始汇报。整个汇报过程,背景音是叶秀秀极轻的吹气声,以及空气中交织的淡淡药香和苦涩味。

汇报结束,几人如蒙大赦般低头匆匆退下,石厅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海瀚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方才军务带来的紧绷感稍稍压下,才缓缓转过身。叶秀秀正宝贝地把药瓶盖拧好,小脸上全是“任务完成”的纯粹满足,甚至带着点小得意,丝毫没在意自己还光着脚丫,头发也因清晨的奔跑而显得有些蓬乱。

他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人儿——发丝微乱,赤着双脚站在冰冷石地上,裙角甚至还沾着些许奔跑时扬起的灰尘,唯独那双望着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对他伤势的关切和完成“重任”后的欢欣。

他沉默了片刻,到嘴边的问话忽然转了个弯,声音比平日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先去寻婆婆,把头发梳好,鞋袜穿整齐了再来。”

叶秀秀正沉浸在“被夸奖”的期待里,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沾了点灰的脚丫,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翘起的头发,小脸微微泛红,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她小声“哦”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点头,转身抱着她的空药瓶,嗒嗒嗒地跑出了石厅,去找那位总是带着慈祥笑容的婆婆了。

过了一小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明显比之前规整了许多。叶秀秀重新跑了进来,头发被仔细梳理过,在脑后整齐地扎了两个精神的小揪,所有不听话的发丝都被抿得服服帖帖。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娇嫩鲜亮的粉红色小裙子,裙摆随着她的跑动轻盈地飘荡,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白皙红润。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红嘟嘟软乎乎的小兔兔鞋,鞋头各绣着一只竖着长耳朵、憨态可掬的小兔子,随着她轻快的脚步,那两只小兔子仿佛也在欢快地跳动。

她跑到海瀚面前,仰起收拾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的小脸,那双大眼睛依旧亮晶晶地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现在可以了吗?”

海瀚的目光在她这一身显然是精心挑选、与这粗砺石厅格格不入的娇嫩装扮上停留了一瞬,那过于鲜亮的粉色和那双活泼的红兔鞋,像一道突兀却充满生机的光,刺破了周遭的沉闷。他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在这里,还习惯吗?”

叶秀秀用力点点头,脸上扬起笑容:“嗯!婆婆对秀秀可好了!”但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小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就是…就是早上光顾着给大哥哥端药,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海瀚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他抬眼,对侍立在石厅入口处的一名守卫沉声道:“去告诉厨房,立刻送一份早饭过来。”

守卫领命快步离去。

叶秀秀惊讶地眨了眨大眼睛,没想到大哥哥会立刻注意到这个。她心里暖暖的,刚想说什么,却又想起更重要的事,小脸垮下来,重复起每天的固定节目:“大哥哥,这里没有花花,也没有小鸟唱歌…”

海瀚看着她穿着崭新粉裙、蹬着兔兔鞋,却委委屈屈抱怨没有花的小模样,沉默了一下。那句承诺几乎是不经思索地再次脱口而出:“等…以后,带你去有花的地方。”

叶秀秀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所有没吃饭的小委屈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她欢呼一声,穿着红兔兔鞋的小脚丫快乐地跺了跺,扑过来就想抱住他的手臂:“真的吗?大哥哥不许骗人!”

海瀚的身体在她扑过来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但最终没有避开,任由那双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而此时,在风蚀谷外一处高耸的风蚀岩顶端,朔风如同嵌入了岩石的雕像般伫立着,冷漠的目光穿透清晨的薄霭,将谷内那短暂却温情的一幕——首领为小女孩吩咐早饭、小女孩穿着鲜艳的新衣新鞋雀跃扑向首领——尽收眼底。

他面无表情地自怀中取出炭笔和一卷薄绢,迅速写下几行细密的小字:

「目标关系持续升温。海瀚对其照料已延伸至日常起居(特意命人送餐),纵容程度加深。‘童养媳’装扮一新(粉裙红兔鞋),互动自然亲昵,远超必要做戏范畴。承诺‘去有花的地方’再次出现,疑似情感投入或策略加深。请示下一步行动方向。」

信鸽再次悄无声息地飞向空城殿。

池青川收到密报时,正在品茶。当他读到"互动亲密,似远超做戏范畴"时,茶杯微微一顿。

"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指尖轻轻敲击着密报,"海瀚这般作态,究竟是为了护她周全,还是..."

他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告诉朔风,继续观察,非必要不介入。我倒要看看,这出戏...究竟能演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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