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瀚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叶秀秀,踉跄地穿行在及腰的荒草与残垣断壁之间。他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左肩胛下的弩箭随着动作不断刮擦撕裂着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锐痛。眼前景物模糊旋转,阵阵黑雾笼罩视野,唯有咬紧的牙关和喉头不断翻涌又被强行咽下的浓重血腥味,提醒着他尚存一丝清醒。
叶秀秀用尽全身微薄的力气支撑着他高大沉重的身躯,小脸因竭力而憋得通红,急促的喘息声中带着压抑的呜咽。她不敢出声打扰,只是用那双冰冷的小手死死抓着他染血的衣襟,努力辨认着记忆中模糊的方向,时不时用带着哭腔的、细弱蚊蚋的声音指引:“左边…大哥哥,往左边一点…对,小心脚下…绕过那堆碎石头…”
他们跌跌撞撞,终于抵达了叶秀秀所说的那处破败墙洞。那与其说是一个洞,不如说是漫长岁月风雨侵蚀和墙体坍塌形成的一个狭窄缺口,被层层茂密的枯藤和茂密的杂草顽强地覆盖遮掩着,仅容一个成人勉强屈身通过。墙洞另一侧,荒凉寂静的坊市后巷显露出来,铺路的石板碎裂不平,积着厚厚的尘土,空气中弥漫着尘埃、腐烂木料和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气息。
“就是这里!”叶秀秀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喜悦,她率先灵巧地钻了过去,然后立刻转身,焦急地伸出小手,“大哥哥,快!我拉你!”
海瀚靠在冰冷的残垣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胸腔里烧红的烙铁,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试图凝聚起最后的力量。他弯下腰,试图穿过那狭窄逼仄的缺口,但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几乎彻底摧毁了他。箭杆猛地狠狠刮蹭到粗糙尖锐的砖石边缘,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爆炸开来,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他眼前彻底一黑,所有强撑的力气骤然消散,控制不住地向前重重栽去!
“大哥哥!”叶秀秀惊叫一声,慌忙用自己小小的身子试图顶住他下滑的沉重重量,却如同螳臂当车,被他带得一起摔倒在巷子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泥地上。
海瀚伏在地上,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地痉挛咳嗽起来,更多的鲜血从嘴角和伤口溢出,迅速在尘土中洇开深色的痕迹。意识在模糊的边缘挣扎,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嗡鸣,叶秀秀带着哭腔的、遥远而模糊的呼唤仿佛隔着一层厚厚而汹涌的潮水。他感到背后那支该死的箭矢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和恶毒,它不仅带来持续的剧痛,更严重阻碍了他任何微小的行动能力。不能再带着它了!必须除掉它!
“…箭…”他挣扎着,从剧烈颤抖的齿缝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拔…拔出来…”
叶秀秀愣住了,看着他背后那支深深嵌入皮肉、箭羽微微颤动的狰狞凶器,小脸瞬间惨白如纸,血色尽褪。“不…不行…大哥哥…不可以…会流更多血的…你会死的…”她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汹涌而出,连连摇头,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必须…拔…”海瀚的声音因极致剧痛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不容置疑的决绝,“不然…都…都得死…在这里…”他艰难地、几乎是用意志驱动着身体,微微侧过身,将那片血肉模糊、箭矢耸动的可怕后背暴露给她,“快!动手!”
叶秀秀看着他决绝而痛苦的眼神,又看看那支不断提醒着死亡威胁的箭,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她。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情。但海瀚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以及远处空城殿那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的阴影,最终化作了一丝绝望的勇气。她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冰凉的小手终于哆哆嗦嗦地伸向了那支箭杆。
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粘腻的箭杆和周围温热血湿、不断痉挛的伤口肌肉时,海瀚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震,发出一声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额头上青筋暴凸而起,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他的鬓发和衣领。
“对…对不起…大哥哥…”秀秀闭紧眼睛,泪水从眼角疯狂滑落,几乎是用尽了出生以来所有的力气,猛地向外一拔!
“呃啊——!!”海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惨烈痛吼,身体如同被强弓弹射般剧烈地向上反弓痉挛了一下,随即重重砸回地面!一股滚烫的鲜血瞬间从那个被撕裂扩大的伤口里喷涌而出,溅了叶秀秀一手一脸!他眼前彻底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所有意识瞬间离他远去,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药!药!”叶秀秀被温热的血液烫得惊叫,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那个险些被遗忘的小药瓶,将里面所有的药粉不要钱似的、胡乱地全部倒在那不断疯狂涌血的可怕伤口上,然后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袖口,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那汹涌的血流,试图阻挡生命的流逝。她的手上、脸上、粉色的衣襟上沾满了黏腻温热的血,吓得浑身剧烈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却凭着本能死死按住不敢松手。
药粉混合着浓稠的血液,渐渐起到了一些微弱的收敛作用,骇人的血流似乎减缓了一些,但海瀚的气息却变得更加微弱几近于无,脸色白得透明,如同被月光穿透的冷玉,仿佛下一刻最后一丝生机就会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急促的、明显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从巷子另一端幽深的黑暗中传来!
几个穿着粗布短打、面相凶悍、手持棍棒和短刀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阴影里快速逼近,他们眼神贪婪而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巷底这两个深夜出现在荒废后巷的、明显惹上大麻烦且浑身是血的不速之客。
“啧,这俩什么人?伤成这样…”
“嘿,看样子是块肥肉,惹上仇家了吧?正好便宜咱们…”
“看看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完了处理干净…”
低语声伴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逐渐缩紧的包围圈传来。
海瀚残存的、漂浮在无边黑暗之上的零星意识模糊地感知到了危险的靠近,他想动,想挣扎起来保护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但身体如同被万丈山峦镇压,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绝望蔓延。
叶秀秀吓了一跳,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猛地张开双臂,像只被逼到绝境、试图保护巢穴的幼鸟,用自己颤抖得厉害的小身板死死挡在昏迷不醒的海瀚身前,尽管她的声音因为极致恐惧而变调走音,却依旧带着哭腔尖声喊道:“你们…你们别过来!不准伤害大哥哥!走开!”
那几个地痞见状,反而发出更加猥琐而残忍的低笑,脚步非但未停,反而加快逼近,手中的棍棒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死亡阴影即将笼罩的瞬间——
嗖!嗖!嗖!
数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夜风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那几名逼近的地痞几乎同时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猥琐残忍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放大,随即如同被无形的手切断了线的木偶,一声不吭地、软绵绵地颓然倒地,手中的棍棒短刀哐啷啷掉落一地,在死寂的巷子里激起短暂而刺耳的回响。
巷子瞬间重归死寂,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诡异的死寂。只剩下叶秀秀自己被恐惧放大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急促得不正常的呼吸声,以及海瀚那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痛苦喘息。
叶秀秀完全愣住了,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极致的茫然、震惊和无法理解的恐惧,小嘴微微张着,完全不明白眼前这诡异恐怖的一幕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只有海瀚,凭借最后一丝即将彻底湮灭的清醒,模糊地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熟悉无比的破空声,以及远处更高屋顶上一闪而过的、极其模糊的玄色衣角轮廓和冰冷反光。
空城殿的暗卫!
池青川的人!他们竟然一直如同幽灵般暗中跟着!他们不仅清空了道路,甚至在…清除一切可能干扰他们“行程”的障碍?包括这些微不足道的、试图捡便宜的地痞?
巨大的讽刺和冰冷的、足以冻僵灵魂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海瀚最后的神智。所谓的“放他们走”,从来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忍的谎言。他们从未脱离掌控,只是从明处的精致牢笼,换到了更大、更隐蔽、更残酷的移动牢笼之中。池青川要的,就是他带着叶秀秀,“顺利”地、“安全”地、按照他预设的路线,前往下一个目的地——那个他以为可以藏身,实则可能早已被锁定的,谢采的据点。
“呵…”海瀚残存的意识发出一声极其低微的、混合着极致剧痛和无尽嘲弄的气音,眼前最后的景象是叶秀秀惊慌失措、布满泪痕和血污扑过来的小脸,以及她身后那片被高墙切割的、虚假而危险的自由天空。随即,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意识彻底沉入冰冷的深渊。
“大哥哥!大哥哥!你醒醒!”叶秀秀的哭喊声在空旷无人的巷子里绝望地回荡,充满了孩童式的无助和濒临崩溃的恐惧。她看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海瀚,又看看远处地上那几个以诡异姿态倒地不起、生死不明的坏人,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如同冰冷的巨手,将她纤细的心脏紧紧攥住,几乎要捏碎。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只能徒劳地试图摇晃海瀚冰冷沉重的肩膀,用自己早已被血污浸透的袖口去擦拭他嘴角不断溢出的、似乎永无止境的鲜血,滚烫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血水和尘土,在她苍白冰凉的小脸上划出凌乱而绝望的痕迹。
“池哥哥…池哥哥救命…呜…”在极致的、无法思考的恐惧中,她下意识地、哽咽地喃喃呼唤那个她曾经无比信任、以为可以依赖的人的名字,却丝毫不知,此刻她所经历的一切绝望和痛苦,正是源于那个她呼唤之人的冷酷算计和无情操纵。
叶秀秀的哭声在空旷的后巷里显得格外微弱而无助,像一只被遗弃的幼猫,在凛冽的夜风中瑟瑟发抖。她跪坐在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小小的身子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而不住地颤抖,双手却死死地按在海瀚背后那处仍在不断渗血的可怕伤口上。温热的血液不断涌出,浸透了她单薄的袖口,那黏腻冰凉的触感让她阵阵发慌,却又不敢松手片刻。海瀚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脸色苍白得如同洒落在地上的冷月清辉,仿佛下一刻那最后一丝生机就会彻底熄灭。
“大哥哥…你别死…秀秀害怕…”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斑驳的血污和尘土,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划出凌乱而狼狈的痕迹。她徒劳地摇晃着他冰冷沉重的肩膀,试图唤醒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他毫无生机的沉默。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远处那几个以诡异姿态无声无息倒地的身影更添了几分骇人的恐怖。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了,巨大的孤独和绝望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要将她渺小的身影彻底吞噬。
就在她要彻底崩溃的时候,一阵极轻微、几乎融入夜风的脚步声,自身后悄然响起。
叶秀秀吓得猛地一颤,惊恐地回头,只见两道如同鬼魅般修长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矗立在她身后不远处,仿佛本就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们穿着与夜色难分彼此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遮面的黑布,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波动、如同深潭寒冰的眼睛,正冷漠地俯视着她和昏迷不醒的海瀚。正是刚才在屋顶一闪而过的空城殿暗卫!
“啊!”叶秀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更加紧密地护在海瀚身前,用自己微不足道的身躯构成最后的屏障,尽管这举动在对方看来如同螳臂当车。她的小心脏狂跳不止,似乎要撞出胸腔,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你…你们是谁?!不准过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想显得凶狠。
那两名暗卫对她的恐惧和警告置若罔闻,仿佛她只是空气。其中一人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某种无声的指令,随即,两人如同得到精确指令的傀儡,同步上前一步。
叶秀秀吓得立刻闭紧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几乎要失声尖叫出来,以为致命的攻击即将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那名侧头倾听过的暗卫,动作机械地从怀中取出一个质地细腻、雕着暗纹的白玉药瓶——远比她那个粗糙小瓶精致贵重得多——和一个扁平的皮质水囊。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将这两样救命的物件轻轻放在她身前一步远、冰冷的地面上,然后便与同伴一道,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向后滑去,迅速隐没在巷子更深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整个过程快如鬼魅,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那两样东西静静地留在原地,证明着他们方才的存在。
叶秀秀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与巨大的困惑。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爬过去,伸出沾血的小手,捡起那个冰凉的白玉药瓶。拔开塞子,一股更加清冽、浓郁的药香立刻散发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远非她带来的普通金疮药可比。水囊沉甸甸的,里面晃动着清澈的净水。
她彻底愣住了,小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疑问。这些人…不是来杀他们的?是来送药的?是池哥哥派来的?可他刚才明明那么凶…为什么又要派人送来如此珍贵的药物?
巨大的疑问在她小小的脑袋里疯狂盘旋,像一团乱麻。但此刻,救人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纷杂的思绪。她不再多想,立刻爬回海瀚身边。看着他背上那个被自己粗糙拔出箭矢后留下的、依旧皮肉外翻、缓缓渗血的可怕伤口,她咬了咬牙,鼓起全部的勇气,将白玉药瓶里那些一看就极为珍贵、带着淡淡光泽的药粉,小心翼翼地、尽量均匀地洒在狰狞的伤口上。
这一次,药效几乎立竿见影。原本不断渗出的血流几乎是瞬间就被止住了,伤口周围的皮肉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收敛、变得干爽。海瀚原本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似乎也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轻浅,但不再是那般令人心惊胆战的即将断绝。
叶秀秀稍稍松了口气,感觉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她又小心翼翼地托起海瀚沉重无比的头,将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撬开,试图将清水喂进去。大部分水都沿着他苍白无血色的嘴角流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襟,但她还是勉强喂进去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几乎虚脱,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瘫坐在海瀚身边冰凉的地上。小手依旧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他冰冷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大眼睛则警惕又茫然地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那两名暗卫没有再出现,但他们所带来的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那种被无形冰冷目光时刻注视着的感觉,却并未随之消失,反而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收紧。
她知道,他们一定还在附近的某个阴影里。他们没有伤害她和大哥哥,甚至送来了救命的药,但他们也绝不会放他们真正离开。池哥哥那句冰冷的话再次回响在她耳边,如同沉重的枷锁——“保护好秀秀”、“踏平鬼山会”……
原来,所谓的“放他们走”,从来都不是真正的自由。他们只是从一座看得见的精致牢笼,被移到了另一座更大、更隐蔽、更令人窒息的移动牢笼之中。他们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严密监视和掌控之下。
她低头,看着海瀚昏迷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心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微弱庆幸,有对池青川行为巨大的困惑与不安,有对未知前路深深的恐惧,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她稚嫩的肩膀上。
是她非要救他,是她将他从之前的困境中拖了出来,却又将他拖入了眼下更危险的境地。也是她,成了池哥哥用来牵制、要挟他的筹码。
“大哥哥…”她小声地、带着残余的哭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羽毛,仿佛在向他作出最郑重的保证,又像是在给自己寻找最后一丝勇气,“秀秀不会丢下你的…秀秀一定会…一定会带你找到真正安全的地方…”
尽管她内心深处茫然无比,并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安全的地方”究竟在哪里,而这条被无形之手“保驾护航”的亡命之路,最终又会通向怎样不可预知的深渊。
夜色更深,寒风卷起巷子里的枯叶和尘土,发出萧索而呜咽的声响,更添凄凉。叶秀秀蜷缩在海瀚身边,尽可能地用自己的体温去努力温暖他冰冷的手,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死死盯着无尽的黑暗,不敢睡去,也不敢离开半步。
那张无形的、由权力和算计编织而成的巨网,早已将两人牢牢罩住,无处可逃。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