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血池

郁千惆僵硬地、缓缓地从万岩身上撑起身体,跌坐在一旁的地上。他面色死灰,眼神空洞发直,呆呆地望着万岩带笑却再无生息的面容,一任泪水无声滚落。

万岩带来的那两名仅存的士兵,眼见将军在自己面前轰然倒下,气绝身亡,不由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如同失去了父母的幼兽,扑倒在万岩的尸身旁,痛哭流涕,捶胸顿足。他们不顾自己满身的伤痕,齐齐跪倒在地,对着将军的遗体重重叩首,用最原始、最悲恸的方式为他们的将军哀鸣送行。

良久,两人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用衣袖胡乱抹去脸上的血与泪,相互搀扶着站起身。他们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刻骨的仇恨,却也知道此刻不是拼命的时候。两人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抬起万岩尚有余温却已毫无生息的尸身,准备带着他们的将军离开这片修罗场,魂归故里。

然而,他们刚转过身,脚步还未迈出,两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拦在了他们的面前——正是岳容和司空耀!

这两人方才被万岩临死前的雷霆一击受伤非轻,但此刻,见万岩已死,仅剩两个伤痕累累的小卒,他们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便达成了共识——绝不能让这两人活着离开!否则,一旦他们将今日之事上报朝廷,镇国大将军死于江湖人之手,朝廷震怒之下,必将派遣大军前来剿杀,届时,他们所在的宗门家族,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为了自保,必须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将所有知情者全部埋葬于此,才能将消息彻底封锁!

“想走?把命留下!” 岳容阴恻恻地开口,眼中杀机毕露。

那两名士兵见状,心知今日难以幸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放下将军的尸身,怒吼一声,便要拼死一搏!

“不!住手!求求你们……放过他们……” 郁千惆瘫坐在地,看到这一幕,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声音嘶哑不堪。他想为这两个无辜的士兵求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然而,他的哀求如同石沉大海。

岳容、司空耀,以及那个一直煽风点火的獐头鼠目的道士,此刻已然杀红了眼,心中只有“灭口”二字!他们根本不给郁千惆任何开口求情的机会,更不给那两名士兵丝毫逃走的余地!

刀光剑影闪过,在三人的围攻下,那两名忠心耿耿的士兵,分别倒了下去,倒在了他们誓死效忠的万将军身旁,鲜血汩汩涌出,与万将军的血融为了一体。

杀了士兵,三人并未停手。他们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向了那些被点了穴道、瘫软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白衣弟子们——元承霄留下的手下。

“不!不要!住手!求你们住手!听到没有!住手——!!!”

郁千惆发出了绝望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声音从嘶哑变为破音,最后只剩下气流摩擦喉咙的嗬嗬声,再也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他挣扎着想要爬过去阻止,可身体却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无人应声。无人停手。

岳容、司空耀、道士三人,如同三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面无表情地挥舞着屠刀。手起刀落,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身體。惨叫声、求饶声、利刃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人间最惨烈的悲歌。很快,场中再没有一个白衣人还能站立。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形态各异,死状凄惨无比,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开膛破肚。温热的鲜血肆意流淌,汇聚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泊,染红了每一寸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甜腥的铁锈气味,仿佛连天空都被这血色浸透。

郁千惆呆呆地坐在血泊之中,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他仿佛不是身处人间,而是堕入了十八层炼狱的最底层,亲眼目睹了阎罗殿中小鬼们用最残酷的刑罚折磨生灵的景象。原来,地狱并非遥不可及,它就在人间。

他眼中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喉咙如同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瘫软在那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嘶哑的喉咙深处,挤出低沉得如同梦呓般的话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诅咒:

“你们……犯下如此滔天罪孽……就不怕……半夜厉鬼敲门……找你们索命吗……”

那道士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冷笑,他指着满地的尸体,又指向郁千惆,颠倒黑白,厉声道:“厉鬼索命?哼!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明明是你!是你郁千惆!你身为男子,却不知廉耻,言行不端,生就一副祸水模样,秽乱人心!是你挑拨得万岩与元承霄这两个魔头为你争风吃醋,生死相搏!才酿成今日这死伤无数的惨剧!眼前这些人,全都是因你而死!你才是罪魁祸首!就算有厉鬼索命,第一个找的也应该是你!”

转眼之间,他便将三人手上沾满的鲜血推卸得一干二净,把所有的罪责,都扣到了郁千惆这个奄奄一息的受害者头上!让他成了完美的替罪羔羊!

岳容和司空耀站在一旁,表面上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心中却暗暗点头,对道士这番说辞正中下怀。如此一来,所有的黑锅都有人背了,他们手上沾染的鲜血似乎也变得“正当”了起来。

无一人出声为郁千惆辩驳,无一人脸上露出半分愧疚之色!他们的心,仿佛比这地上的寒冰还要冷硬。

“呃……呕……”

郁千惆听着这番无耻之极的言论,看着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再感受到那三人冰冷而理所当然的目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苍蝇塞满了他的肠胃,在里面疯狂地蠕动、啃噬!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似乎想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可是,他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不断上涌,灼烧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喉咙。

这种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远不及他心中那滔天的绝望与悲凉来得猛烈。人性之恶,竟能至于此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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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一双贼眼滴溜溜地四下扫视,看着满地的尸骸和一片死寂的庭院,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闪过一丝残忍而兴奋的光芒,一个新的恶毒主意涌上心头。他转向岳容和司空耀,压低声音,带着一种阴险的算计说道:

“岳庄主,司空宗主,眼下这院中碍事的人已经清理干净了,只剩下这郁千惆一个活口。元承霄那魔头对此子如此看重,定然会回来寻他。我们若就此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了元承霄,也起不到最大的作用。”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狞笑,继续道:“不如……我们将他剥去外衣,就绑在这院中最显眼的大树上,好好‘招待’一番。等元承霄回来,看到他心尖上的人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必定会心神大乱,方寸尽失!到那时,他防备松懈,正是我们出手偷袭、一举将其格杀的绝佳时机!此计可谓一箭双雕!”

岳容与司空耀闻言,相互对视一眼,虽觉得此法有些下作,但一想到元承霄的可怕和《青囊经》的诱惑,又觉得这确实是目前最能打击元承霄、增加胜算的办法。两人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三人说干就干,立刻找来几根粗糙结实的麻绳。他们毫不留情地将瘫软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郁千惆拖拽到院子中央一棵枝干虬结的老槐树下。岳容和司空耀一左一右,粗暴地架起郁千惆,将他的双臂强行拉高,反剪到树干后面。道士则熟练地用绳子将他的手腕死死捆住,绳子收得极紧,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里,几乎要嵌进腕骨,鲜血很快就从绳索边缘渗了出来,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然而,当真正要将郁千惆吊起来实施折磨时,岳容和司空耀这两位好歹也算是一派宗主的人物,看着郁千惆那苍白脆弱、却依旧带着某种凛然不可侵犯气息的脸庞,内心深处那点残存的、属于“正道人士”的矜持和脸面,让他们有些拉不下脸来亲自下手做这等折辱之事。再加上方才与万岩的恶斗,他们其实都受伤严重,气息紊乱,正好借机调息。于是,两人便顺水推舟,以疗伤为名,对道士说了句“此处交给你了”,便匆匆转身,躲进旁边的厢房运功疗伤去了。

这折磨人的“重任”,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最先提出这个主意的道士身上。

而这,正是道士求之不得的结果!他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变态般的兴奋笑容。

“嘿嘿嘿……” 道士搓着手,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淫邪笑容,一步步逼近被紧紧绑在树上的郁千惆。他手中把玩着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刃,刃口锋利,正是用来凌迟碎剐的绝佳工具。

郁千惆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他本就心灰意冷,看淡了生死,此刻身陷囹圄,更是将个人的屈辱与痛苦置之度外,连半分目光都懒得施舍给眼前这个丑恶的道士。

道士见郁千惆如此无视自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被轻视的恼怒。他猛地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指狠狠地捏住了郁千惆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来面对自己,狞笑着说道:“小子!落到了你道爷我的手里,道爷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么样?怕了吧?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郁千惆的脸虽然被强行抬起,但他的眼眸却依旧低垂着,甚至没有聚焦在道士脸上,仿佛眼前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他紧抿着苍白的嘴唇,一言不发,用彻底的沉默表达着最极致的轻蔑。

道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得阴沉无比。他冷哼一声:“好!好!你敢如此瞧不起道爷我?你越是不瞧,道爷我偏要让你瞧个够!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道爷我是怎么炮制你的!”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手中那柄锋利的短刃寒光一闪,“嗤啦”一声轻响,竟是从郁千惆的胸前衣襟自上而下,利落地一划!刀刃过处,布料应声而裂,瞬间将郁千惆上身的衣衫从中割开,露出了里面白皙却布满了新旧交错伤痕的胸膛!

“你……你想干什么!” 郁千惆猝不及防,只觉得胸前一凉,下意识地惊呼出声,一直低垂的眼眸终于猛地睁大,看向道士。那双原本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里,此刻虽然依旧漆黑,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震惊、屈辱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愤怒。

“嘿嘿,终于肯正眼瞧道爷了?” 道士得意地怪笑起来,手下不停,三下五除二,粗暴地将郁千惆身上那件已经被割裂的破烂上衣彻底扯了下来,扔在地上!顿时,郁千惆整个白皙的上身,连同那些象征着过往苦难的伤疤,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微凉的空气和道士邪恶的目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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