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莺

春日,和煦阳光铺满了整个路面。

温园内,两个女佣正端着插好玫瑰的花瓶穿过石子小路。

“这是要端到卧房去吗?”新来的女佣并不清楚流程,因此问道。

稍年长一点的女佣回道:“不是,摆到餐厅里去,再用玻璃罩子盖起住。”

新来的女佣小语不解,“这么漂亮的花为什么要用玻璃盖着?那不是很快就枯萎了吗?”

“宋小姐对花粉过敏,你记住这个,下次注意些。”

年轻的女佣点头,“好。”

“杨姨,宋小姐平常是不怎么出门吗?”

她来这里已经快两个星期了,好像从未见到这位宋小姐出门,总是会感到奇怪的。

年长一些的女佣杨姨已经在温园里工作有些年岁了,对温园里的事情很了解,也包括宋小姐。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宋小姐一直以来身体不好,最近又得了风寒,所以出门少了些。”

小语闻言回想了一下,她一共见过宋小姐三次,没怎么近距离地看过。

宋小姐太过于清瘦,也不知是不怎么出门还是生病的原因,皮肤白的近乎病态,红唇明眸,一眼望过去清冷的似画中人。

大概是想入迷了些,也没顾着抬头去看。

她又接着问:“宋小姐是什么原因身体不好啊?一个感冒都病这么久吗?”

她来这没几天,这位宋小姐就得了风寒,十多天了,也没见转好。

隔了好一会,杨姨都没有回答。

手里端着的花瓶放低了些,杨姨微微弯腰,温和的喊:“宋小姐。”

玻璃的花瓶一瞬间掉落在石子路上,清脆的玻璃声,碎了一地。

手里花瓶的重力消失了,年轻的女佣愣住了,看着满地的碎片,呆愣着不知道如何处理。

这个花瓶她之前看到过,原先摆在柜子里,是水晶的,价格极其高昂。

站立于不远处的宋晚辞微微垂眸。

光线温和,碎了一地的玻璃此刻透进了暖色的光线,看过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其中的一片玻璃溅落到了宋晚辞面前。

她轻轻地应了声:“嗯。”

然后微微弯腰捡起那块玻璃碎片,碎掉的缘故,玻璃面尖锐,一点点的边角刺进指尖。

不过微微的痛感,很快消失。

杨姨也瞧见了那指尖渗出的红色血珠,她立刻弯腰将手里的花瓶放于地面。

“宋小姐,您没事吧?”

“玻璃刺进去了吗?需要我找工具处理一下吗?”

宋晚辞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淡淡出声:“不用了。”

杨姨闻言看向一边的小语,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小语立刻弯腰,“抱歉,宋小姐,是我工作失误,让您受伤了。”

宋晚辞看向她,“不用道歉,是我自己捡玻璃受伤的。”

她语气淡,听上去很平和,小语这才敢抬头去看宋晚辞。

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色长裙,春日里天气虽温和了些,但她身体弱,因此穿了一个浅绿色的针织外套。

外套有些宽松,袖子微微卷起一些,白皙如玉的手腕显露在外,在阳光下都有些透明了。

虽然,宋小姐说不怪她,可小语还是担心,打碎了东西要赔这个道理她自然懂得。

可是这个花瓶的价格实在高昂,抵上她全部的身家也不及零头。

她抿唇,不知如何开口。

宋晚辞看向她,眸子里平静的没有情绪,却一眼看出她人的心思。

她开口:“没关系,收拾一下就好,这种花瓶柜子里很多。”

她对花瓶并不感兴趣,只是偶尔一次见过柜子里的这些花瓶,大抵是薄先生的审美。

她语气温淡,算不上温和,只是平静。

“我会和管家先生说明。”

这句话已经明确了,没有让小语赔偿的意思。

“谢谢宋小姐。”

......

最后,那个完好的花瓶摆在了餐桌上。

宋晚辞淡淡地注视着,并未有任何欣赏之意。

红色的玫瑰被修剪了花刺,茎身已经被修理过,平整光滑。

此刻正被透明的玻璃圆顶罩子盖住,隔着一层玻璃,似乎没有任何的生机透露出来。

也许明日就会开始枯萎。

一碗刚煮好的小米粥摆在了餐桌上,丝丝热气从白玉碗里飘出。

宋晚辞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动作。

没有一点胃口。

杨姨忍不住问:“宋小姐,您不吃一点吗?”

一直这样病着,胃口也不怎么好,午餐也只是吃了几口,这样下去别说病好了,不晕倒都是万幸。

宋晚辞微微摇头,“不了。”

她不想吃。

前几日得风寒,一直发烧不退,这几天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身体病弱的缘故,一直不见好。

现在更是毫无胃口。

杨姨:“那我给你换成别的?”

薄先生最近几日不常回来吃晚餐,但每次回来都会问一下宋小姐每日的情况。

宋晚辞掀起眼睫,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没什么情绪,似乎是一潭死水。

她启唇:“就不麻烦您了。”

杨姨不好勉强,她只能道:“那我先端走,等宋小姐你有胃口了我再热一下。”

宋晚辞微微点头:“好。”

-

晚九点,夜色覆盖。

温园内暖色的光线充斥着大厅,宋晚辞坐于法式复古的沙发上,手肘轻搭于扶手上,微微撑着头。

鬓边碎发落下一点,大厅顶端是华丽的水晶灯,灯光落下,侧脸朦胧虚幻。

杨姨端着杯热牛奶走过去,“宋小姐,你还是没有胃口吗?”

她说完将手里的牛奶杯子轻放在茶几上。

宋晚辞放下手,视线看向那杯牛奶,然后很轻的应了声:“嗯。”

杨姨也不好多说,她只能道:“那宋小姐你喝杯牛奶吧,如果等一会饿了话,叫我一声就好了。”

宋晚辞有些困了,她垂下眸子,只是点了下头表示知晓。

十分钟后,温园院子里的大门被打开。

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进院子,停住片刻后车灯熄灭。

温园的位置本就偏僻,夜晚安静得没有一点杂音,宋晚辞自然也能听见这一番动静。

她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牛奶杯,神色淡淡。

牛奶已经凉透了。

门被推开,声音轻得近乎于无。

宋晚辞微微停顿几秒,然后移开视线看向门口处。

身形欣长的男人正立于门边,黑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他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宋晚辞,最后走向她。

宋晚辞并未起身,她抬手拿起那杯牛奶,然后平和地喊:“薄先生。”

“嗯。”极平淡的一道声音从旁侧传来。

杯口抵于唇边,宋晚辞低头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

确实凉透了,她想。

“晚餐没吃?”

很简短的一句问话,是男人一惯的平静。

宋晚辞:“嗯,吃不下。”

薄景年注视她几秒,眸子漆黑透不进一丝暖色的光线。

他一惯是平静又冷淡的样子,清冽的眉眼看向他人时也是不带情绪的。与宋晚辞不同,她是单单的平静,而薄景年是冷淡。

更多的时候他是没有情绪的。

在温园里呆久了,宋晚辞也大概清楚了他的脾性,他在不高兴。

薄景年抬手扯了下领带,走向沙发边,微微弯腰。避开了一点光线,神色也变的晦暗不明。

“我让阿姨煮碗粥。”

他看着宋晚辞平淡地抛下这一句,不容拒绝。

这让宋晚辞吃饭的意思。

宋晚辞没应声,她垂眸,将手里的牛奶杯子放在茶几上。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放下时杯底磕到了桌沿,杯子掉落在了白色的羊毛地毯上,牛奶倾洒了一地,瞬间没入地毯。

杯子没碎,只是有一部分牛奶倾落在了宋晚辞的小腿上。

裙摆也粘上了一点,乳白色的液体顺着小腿蜿蜒着向下。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衬的白,几乎要和牛奶融为一体了。

宋晚辞目光落下,神色平静。她提起一点裙摆,抽起一边的纸巾擦拭。

手指似乎也粘上了一些牛奶,变得粘腻,她极不喜欢。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看向一边的薄景年。

她没有仰脸,只是抬起一点眸子。

视线里是一条宝蓝色的领带,西装扣子解开,黑色的面料上也粘了几滴牛奶。

他刚刚靠的近,又是弯下腰的缘故,杯子落下时他自然也会粘上。

宋晚辞抽出一张纸巾,抬手,纸巾触到西装,将那几点明显的牛奶擦拭干净。

在宋晚辞指尖触到衣服的瞬间,薄景年的眸子暗了暗。

她微微低头,眉眼仍是很温淡的样子,长睫微垂,清冷又美好。

最后,宋晚辞掀起眼皮,视线被西装左上角的口袋吸引住了目光。

那里微微露出一张黑色的名片。

宋晚辞取出一半,薄景年这几个字映入她的眼帘。烫金的字体,在黑色下更明显些,简约奢华。

她扫过一眼,看清楚后又重新将名片塞回去,撤离手时,她又替薄景年整理了下领带。

靠的近了些,鼻息间全是是黑檀木的气息。

宋晚辞抬头,视线微妙对视。

宋晚辞需要仰脸,而薄景年却是淡淡垂眸,低头看她,是俯视。

带着他一惯的打量与压迫感。

宋晚辞平静与他对视,红唇轻启:“我没胃口,吃不下。”

这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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