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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梁聿风的福,三天后温今宜顺利和行业大拿会面。
他们约了在福鼎茶庄见面,也正是这时候,温今宜发现自己的钱包好像不见。
钱少了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很多证件在里面,补办很麻烦。
徐菱说:“是不是上回丢在酒吧了?”
“你不是有那老板微信?打电话过去问问。”
那晚的气氛实在是好。
即兴摇摆的爵士乐,好像所有烦恼都随音乐舞动而抛出,最后的抽奖环节,温今宜被告知抽中了全场最佳嘉宾。
她得到了一杯特调酒,清冷的雪松林和藿香巧妙结合,威士忌在口舌间绽放独特烟熏。这清冷与炽热猛烈碰撞,入喉是让人着迷的迷醉。
温今宜想问这杯酒出自谁手。
却没得到这个答案。
她只知道这杯酒的名字叫“lucky”,很简单的单词。
她喜欢lucky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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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包果然丢在了酒吧,得到梁聿风回电的时候,温今宜正开车去赴约。
陆鸣舟心血来潮要请她吃饭,说是要为她提前庆功。
温今宜本来不大想出门,但想了想他们好多天没见面,有些事情也不能总是冷处理,总得见面说清楚。
陆鸣舟态度挺好,送了一束漂亮的风信子给她,花束的绑带新颖别致,看得出都是下了心意的。
大少爷浪荡惯了,真要认真哄起女孩子来,谁也比不过。
正吃着饭,温今宜的电话忽然响了,她瞥了一眼,是梁聿风。
应该是钱包的事,没多想,她接了电话。
“你好。”
“钱包在我这儿,我现在送给你?”
开门见山,男人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是娓娓道来的大提琴曲,有着和嘈杂火锅店不符合的氛围。
温今宜啊了一声,感觉太突然。
“可我现在在香山路吃饭。”
“不远。”梁聿风低头看了眼腕表,一副公事公办的嗓音,“我现在开车过来。”
温今宜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陆鸣舟。
她和梁聿风还没有熟到可以介绍陆鸣舟的程度,三个人见面的场合一定是她招架不来的尴尬。
于是她对电话那头说:“不好意思,不太方便,你给我个地址,我来找你吧。”
听筒有长达十秒的沉默。
久到温今宜都以为电话挂断。
她听见梁聿风顿了下,说了声“好”。
与此同时,陆鸣舟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挽住她的腰,凑近问,“是谁?”
陆鸣舟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温今宜身边从来不会有异性。
温今宜被他忽然的亲近吓到,她腰骨猛的一酥,开口的声音也不由带几分颤栗。
电话还没挂断。
她指了指手机轻声说:“一个朋友。”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温今宜被热的有些难以喘息,她抬起手机页面给陆鸣舟看了看没备注的号码,开口向他解释,“前几天出去玩,不小心丢了钱包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什么牌子的?”
陆鸣舟轻笑一声,好心放开她,抬了抬下巴理所当然说,“我送你一个。”
“里面有证件呢,我等会去拿一下就好。”
“那等会我送你去拿,然后我要回公司处理点事情。”陆鸣舟摸了摸鼻子,视线往旁边移了移,没看她眼睛。
“最近公司刚成立,我是有点忙。我也想做出点成绩给家里看,省的他们总嫌我不学无术活着浪费空气。”
温今宜乖乖嗯了一声,她轻轻握住陆鸣舟的手,温声安慰他,“慢慢来,叔叔阿姨只是对你比较严厉,私下里他们说你很厉害,年纪轻轻就自己出来单打独斗。”
陆鸣舟唇角勾了勾,喜欢她的温声细语,总是抚平他所有的烦闷。
于是回握住她的手,“今宜,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
与此同时,梁聿风也驱车来到了火锅店的对街。
港岛又下了一场暴雨。
潮湿的空气,乌青柏油马路黏腻着落叶枯枝,无月无星的压抑夜空,世界孤零零的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除了对面的火锅店。
落地窗前灯火明亮,情人娇缠的面孔甜腻。
梁聿风就站在一街之隔的屋檐下。
他看了会儿,拿出一支烟点燃,猩红火光在指尖明明灭灭,他咬住烟尾满不在乎笑了笑,拎着车钥匙驶离这温情处。
他去了setsail,这儿24小时灯火不休,像一座永远喧闹的不夜城,是梁聿风一手创立的浪漫童话。
他希望这个城市能有一个永远亮光的地方。
刚入夜,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梁聿风没让人招呼,自己去吧台倒了一杯伏特加。
烈酒入喉,他把风衣口袋里的女士钱包扔在吧台,眉骨高抬,睨着对面的人,天然居高临下的姿态。
“钱包是你故意放进我口袋?”
“这不是为了给你创造机会,难得看你主动和女孩子搭话。”symbol一边调酒一边八卦,“认识?”
梁聿风嗤笑一声,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拿出手机,手里的钱包拿起来拍了张照片,酒吧的照片发过去,一气呵成。
symbol目睹全过程,啧了一声,“lynan,追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你应该借还钱包的借口约她出来吃饭,和她聊天增进感情。“
梁聿风挑了下眉:“她没空。”
“那就下次啊。”symbol还要继续再说,天生带有浪漫血统的意大利人几乎快要脑补出一整套浪漫邂逅的流程。
结果下一秒听梁聿风说:“在陪她未婚夫吃饭。”
symbol调酒的姿势没摆好,长条冰块从手里滑落砸到他脚上。
他痛呼一声,八卦的本能大过疼痛,带着几分揶揄问,“这算什么?梁生,横刀夺爱不正是你风格?”
梁聿风不置可否。
他抬了抬酒杯,透明的液体倒映出他锐利骇人的深邃眼睛。当野狼褪下绅士伪装的金丝镜框,掠夺的本能自血脉里唤醒。
他的确很难保持理智,对喜欢的东西。
symbol这下连调酒师的本职工作都不干了,睁着眼睛不放过探究他脸上任何一丝神情。
挺稀奇的,想想梁聿风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风投界的不败神话,是从血雨腥风里走出来的无冕之王。
累世的财富不过是他游戏的砝码,他在金银的世界里轻狂傲慢,把世俗当游戏,把生命视无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外面的雨噼噼啪啦打在窗户上,零点的钟声敲响,营业的店铺也该打烊。
梁聿风低下头,从风衣内里掏出金丝镜框慢条斯理戴上,他抿了口酒,没什么多余表情,他最擅长让人看不透他心思。
“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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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包是陆鸣舟陪温今宜一起去取的。
去的时候雨刚好下的很大,调酒师端来一杯调好的新品邀请温今宜品尝,她尝了一下感觉味道很不错,想要给陆鸣舟也点一杯。
没想到调酒师摆摆手道:“不好意思温小姐,这是新品,只此一杯。”
陆鸣舟无所谓道:“那随便来一杯。”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儿酒今天卖光了。”symbol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指了指吧台的清水,意思是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免费提供一杯冰水。
陆鸣舟出来玩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他面上露出点不高兴,什么没格调的酒吧,酒水都备不齐。
温今宜看出来他不高兴,快速喝了两口给了小费,低下头拉拉陆鸣舟的袖子,“你不是要开车吗,也不能喝酒呀。”
陆鸣舟嗯了一声,先她一步撑伞走出去开车。
温今宜和调酒师说了声谢谢,感谢他找到了自己的钱包,顺便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symbol把酒杯和小票一起收起来,还有点可惜,剩了大半杯的酒。
外面稀稀落落还在下小雨,夹杂在夜色里看不见,就连陆鸣舟的背影也好像被黑暗吞没,风萧瑟地刮着,雨打在脸上还有些冷。
温今宜站在门口踌躇了会,深吸一口气打算小跑到停车的地方。
symbol递了把伞过来,状似无意说了句,“你未婚夫真不行啊,自己打着伞丢下你走了。”
温今宜抿了下唇,再次对他说了声谢谢。
上了车,总算有点光亮,窒息感慢慢消退,温今宜看着窗外努力平息不舒服的眩晕感。
偏偏陆鸣舟的车开的很急,像他这个人,横冲直撞在偏僻的街道,年久失修的路灯,他小声咒骂。
陆鸣舟有些不耐烦:“不就是个钱包,掉了再买不就是了。”
“不一样。”温今宜把钱包里的东西抽出来,等红灯的间隙展示给陆鸣舟看,“里面有我在福利院的老照片。”
“唯一的一张。”
可惜陆鸣舟对她在福利院的过往兴趣平平,他低头漫不经心回着短信,没注意到温今宜一瞬间黯淡的眼睛,桀骜说,“这有什么好值得怀念的。”
“我觉得很值得。”
出乎意料的,温今宜在这个问题上很认真。她皮肤在车顶灯的照耀下有点冷白调,柔软的眼睛,淡粉色的嘴唇,明明是没有攻击性的长相,咬字却很有力量感。
“那里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有我的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摘果树……”
“你的朋友们?”陆鸣舟扬起头想了会,“啊”了一声,终于有了点印象,“有一个是不是有精神病?这样的也能叫朋友?”
陆鸣舟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道,“还有,酒吧那种地方你少去,少认识点不入流的人。”
温今宜转过身,坐直。
她默默把照片重新塞回钱包夹层,想分享的情绪一下落空,车窗外疏冷秋雨,时不时落下,惹人心烦。
温今宜问他:“什么样是入流的朋友?”
“像文佳音那样的吗?”
急刹车在黑夜里突兀而又尖锐,巨大的冲撞力让温今宜身体猛地前倾。
粗糙的安全带紧紧勒住她肩颈,疼痛让她说不出来话。
比疼痛更让人难受的是陆鸣舟生硬而又冰冷的话语。
他说:“到了,下车。”
温今宜隔着车窗和他对望。
她抿住唇,没有说话,转身走进灯火通明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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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温今宜就被徐菱的消息轰炸。
因为答应了陆鸣舟的请客,所以温今宜没来得及请她吃饭,早上她特定拎了一大箱零食放在后座,准备等下班给徐菱一个惊喜。
今天是公开评选的日子。
各个部门的入选作品交由部门主管统一评选,每个部门只有一个进入决赛的名额。
温今宜所在的品牌部下设企划部和设计部两个部门,设计部又分五组,她在一组,和她一同通过初赛海选的是三部的叶可心。
名额挺紧张,但作品入选决赛就意味着被投递到总公司的管理层,露脸的机会在眼前,一步飞升的机会谁都要想抓住。
从早上开始公司就莫名进入了一种凝滞的氛围,这种氛围在设计部刻意挑暗的屏幕上显示的尤为明显。
温今宜照常去茶水间冲泡一杯速溶咖啡,途径三部的设计组的时候,大门“啪嗒”一声在她面前关上,像防贼一样,竞争意识还挺强。
徐菱早就窝在茶水间打哈欠,摸了一把薄荷糖含在舌下醒神,她信奉的人生信条就是带薪摸鱼。
早上九点,刚打完上班的卡,她照例和温今宜在这儿带薪吹牛。
徐菱说:“你和陆鸣舟吵架了?”
温今宜心说有这么明显么,她没说话,握紧杯沿的手指泄露她心思,空白的感情经历,她处理这种事情总感觉迷茫,干脆一五一十说给徐菱听,让她帮忙分析。
徐菱一听,果然还是这些事情。
陆鸣舟天之骄子,自小被人捧惯了,眼睛也长在头顶上,大少爷的脾气时常收不住,冷战几天,他又找个借口来哄人。
身段拿得起放得下,哄起人的时候花样百出,情场里的浪子,在感情里从没有失意的时候。
温今宜算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他就是欺负你好脾气,你总是不会生他的气。”
徐菱嗤笑一声:“还有他家里凭什么每次都对你那么高姿态啊?订婚也不是求着他们定的吧,怎么总是明里暗里敲打你。”
“可能因为我和温家没有血缘关系吧。”温今宜垂下睫毛,无奈地苦笑一声,“血缘大过一切,在他们眼里,我可能永远都是从外面抱来的野孩子吧。”
“那叔叔阿姨不就你一个?他们不是把你当成亲的养?”徐菱为她打抱不平,“论身份,你和陆鸣舟就是门当户对。”
“但是身份这个东西,不是我自己的呀。”温今宜长长叹了一口气,把面前经过几轮修改的设计稿铺平,“希望我的这次设计稿能获选,做出点成绩来。”
要让大家认可她,不仅仅因为她是温家养女的身份。
抱着这样的想法,温今宜把稿子拿去敲响了主管的办公室。
主管不在办公室,设计稿被大家统一放在一旁的办公桌上,桌子旁边还站着几位参赛的同事,大家心照不宣的交完稿子就走。
只有叶可心没走,她端着咖啡杯在办公桌前站了会。
五秒钟后,一声惊呼响起。
温今宜心跳慢了一拍,从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她跟随同事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最上面一份的设计稿上有好大一块咖啡污渍。
好巧,就是她的那一份。
“不好意思,手滑了。”叶可心眨着眼睛看向她,“不过都是一个组的,你人那么好,也不会怪我吧?”
刘主管这时候赶过来:“这怎么办,等会就要送上去了。”
叶可心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好意思,那这次只能选我了,晚上我请你喝咖啡。”
温今宜冷冷拂开她的手,她说一句不用,匆匆拎起沾水的设计稿往楼下跑。
公司的打印机室一直满员,腕表的指针快要划向十点,温今宜拿着u盘一路小跑到电梯口。
她记得写字楼旁边有一家很小的文具店,应该不需要排队。
但是大概她的运气真的不太好。
温今宜到打印店的时候看见那台老旧的打印机前已经站了几个人,看样子一时半会不能够让她打印。
思虑再三,温今宜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
“你好,我十点急用,能麻烦先给我用打印机吗?”
前面的人很好说话,侧过身给她让位置。
温今宜准时在十点差五分的时候打好文件,她踩着高跟鞋准备再次冲出去,窄小的屋门口有未除的雨后青苔,踩上去她一脚打滑,没注意撞进一个宽厚的怀抱。
梁聿风站在门外抽烟,他穿一件单薄衬衫,修长手指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撞进怀里的时候那一截白灰抖了了下,他下意识伸手掸去,双臂虚虚张着,似笑非笑低头瞥她——
“温小姐,我们见面的方式总是与众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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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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