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乔言名列年级第七。班主任找她谈话，说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但如果她还想往更好的学校考，仍需要十分努力，特别是需要提升理综的分数。

周五晚上放学后，乔言去家附近的快递站取快递，小店的老板见着她就夸她成绩好有出息。

老板问：“你的卷子和成绩单，都被你妈妈打印出来寄去了亭洲，是寄给你以前的老师？听说你之前的高中可比我们乌海的学校好。”

乔言挤出一个微笑，没有出声。她知道这肯定是乔安诚的要求，同时，周慧宁也需要证明女儿跟着她一起生活生长得很好。

周慧宁看见乔言抱着快递进门，不用问也知道是苏杭寄给她的试卷和复习资料。

她对乔言说：“明天放一天假，今晚你就好好歇歇吧。我问过你们老师了，你现在这个分数只要能保持住，去北京念个211是很稳当的。”

乔言边拆快递边说：“老师也说了，我还有潜力可以挖掘，比如物理和化学，如果能再提高个十几分就更好了。”

周慧宁凑过来帮她一起拆快递，果不其然，里面都是学习资料，翻到一本笔记本，她看了眼，笑道：“喏，苏杭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刚想补物理，他这笔记本就给你千里迢迢寄过来了。这孩子心是真细啊。”

乔言咧开嘴笑了，立刻把苏杭的笔记拿过来欣赏，厚厚的本子被他写满了难题和易错题，每一个解题步骤都被他清晰地标记了关键点，旁边还详细解释了解题思路。

“妈妈，我进去复习啦。”

“歇会儿不行吗？我给你熬了汤。”

“那你先把汤凉着，我十分钟后出来。”

乔言回到卧室，一页页认真翻看苏杭的笔记本，翻到最后几页，看见苏杭写的“乔小雨，加油”，噗嗤一声。

因为苏杭在这句话的旁边画了个丑萌丑萌的大头火柴人，火柴人头上扎着两个马尾，绑着一根发带，发带上写着很小的字——苏杭的乔小雨。

她拍下来发给苏杭：什么东西啊！

苏杭：你小时候就是个大头宝宝。

乔言：我才不是！我头没你大！

过了几分钟，苏杭发过来一张他们俩小时候的合照，那是他们五岁那年，作为家属随亭中组织的暑期教师周边游拍下来的一个可爱瞬间。

照片上乔言扎着双马尾，站在溪边的一个石头块上搂着旁边苏杭的脖子，由于她离镜头更近，所以显得她的头要比苏杭大一圈。

乔言的相册里没有这张照片，她也早就忘了这个瞬间，此刻看见，无限感慨时光飞逝。她正要回怼苏杭，周慧宁在外面喊她喝汤。

乔言：晚一点视频？

苏杭：今天可能不行，家里电脑出问题了。

乔言想了想，问：你爷爷有没有好转的迹象？奶奶呢？

苏杭回了个含义混沌的表情包，没有发文字。

乔言不再问，放下手机，起身走出卧室。

喝汤的时候，周慧宁问乔言寒假要不要再去芜城上一个理综提升班。

乔言：“学费多少钱？应该比暑假班更贵吧。”

“钱的事情你不要操心，这几个月生意上虽然是淡季，但是年底会有两个尾款回收。”

“去年的尾款都还有十几万没有收回来……”乔言欲言又止。尽管大人们有意隐瞒，可她还是无意中听到风向，说钢材市场竞争激烈，资本们开始抱团压价，小作坊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

“不怕，实在不行就走法律程序，放心，妈妈手里有底牌。”周慧宁总是具备“天大的事都不是事”的好心态。

她又道：“对了，你的试卷和成绩单被我打印好寄回去了，那边……小雨，你要是介意，下次我就不寄了。”

“没事，你寄吧。”乔言大方地笑一下，又说：“妈妈，其实我成绩稳定，我最开心的不是能和苏杭一起去北京，而是我能成为你的骄傲。我现在这个成绩，可是比我在亭中的时候还要好呢。”

听见这话，周慧宁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她摸一下乔言的脸，拿着她的汤碗起身说：“我再去给你添几块牛肉，多吃点，再长高一点，你瞧瞧人家苏杭个儿多高啊，你要是不长到个165，以后跳起来都摸不到他的头。”

乔言抬高手在空中比了个距离，那是苏杭比她高出来的距离。她会心一笑，下周苏杭就要十八岁了。

-

苏杭的成人礼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度过的。这天刚好是周六，亭中有半天假期，他照例去医院看望爷爷。

闻静在培训机构任职，周末最为忙碌，她把给儿子过生日的重任交给了苏致远。成人礼是大事，苏致远特地交代现在不工作在家专职带娃的苏霁准备了蛋糕。

吹蜡烛的时候，苏杭的视线掠过爷爷、爸爸和姑姑的脸，心里划过几分伤感。

苏霁拍了拍苏杭的头：“成年了，是大小伙子了。以后姑姑就不会再把你当成个孩子了，你要是再惹姑姑生气，姑姑可就真生气了。”

听似温柔的叮咛话语，却内含千回百转的情绪。

苏杭总觉得眼前一幕很是失真。

苏致远也感慨道：“要不是爷爷奶奶都病了，今天也不会只有我们四个姓苏的给你过生日。”

苏霁叹气：“是啊，嫂子为了这个家也是不容易，听说她每晚给学生补课补到一两点才回家。”

“乔老师怎么没来？”苏杭还是不肯叫乔安诚姑父，仍叫他乔老师。

“在家带娃呢，优优有点咳嗽，我怕他是病毒性感冒，传染给你爷爷，就没让他们父子俩来。”

苏杭又问苏致远：“奶奶在疗养院怎么样，能适应吗？”

苏致远摇了摇头：“还行吧，过段日子再带你去看她。”

苏霁撇着嘴，低下了头。

苏杭见状，猜到奶奶无法适应陌生环境，侧过头皱起了眉。

“好了，你先回去吧，今晚歇一歇，去找章程打打球什么的，放松一下。”苏致远吩咐苏杭道。

苏杭点点头，靠近爷爷，跟老人家道别。

苏霁随苏杭一起离开，两人上了公交车后，苏霁装作随后一问：“听说乔言现在成绩挺好的？”

“嗯。”

“她学习好，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这丫头身上还是有点韧劲的，并不是她爸想的那样柔柔弱弱，她……”

“她是熬过来的。她不是天生就有韧劲，她是被逼着长大的。”苏杭打断了苏霁的话。

“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小姑，既然我们聊不到一块儿去，就别聊了。我不想惹你生气，你也收敛一点你对乔小雨的敌意，她已经离开了，她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从今以后，她都……”

“真的不会回来了吗？可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还想跟她一起去北京念书，以后跟她在一块儿吗？我说句最难听的，即便她不是我法律上的继女，只要你们俩有那个心思，以后她也会是我的侄儿媳……”

“如果你一直敌视她，你们可以不必往来，即便未来我会跟她结婚，她也可以不跟苏家人来往。”

“苏杭，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我可以同意她不认我这门亲戚，你问问你爸会同意吗？”

“那是我跟我爸之间的事。我去接我妈，先下车了。”苏杭话落就在下一站下了车。

他离开站台，步伐很快。走进秋天的夜风中，浑身上下裹满了凉意。

闻静刚下课就接到苏霁的电话，没说几句她被学生叫住问题，匆忙挂断。解答完学生的疑惑后，她一抬头，看见苏杭站在她对面。

苏杭看见了整个过程，知道妈妈在面对姑姑的抱怨时有多么无奈又有多么心烦。

“下次不想接就别接了，你这么忙，还愁没有拒绝一通电话的理由吗？”

闻静笑一下，对苏杭说了句“生日快乐”，又道：“今天是你生日，不高兴的事情咱们不提。”

回家路上，闻静问苏杭，乔言送给他什么礼物了。

苏杭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新钱夹。

闻静：“就这个？”

当然不止。

钱夹里放着他们暑假的合照和乔言的自拍照，还有几张手绘的卡，卡片上是一些口头承诺，比如几件成年后可以做的事，钱夹的内衬上还被她用针缝了他们俩的名字缩写——QY&SH.

那是他们俩的秘密，苏杭自然选择隐瞒，他说：“你还指望她能送我什么？”

闻静笑笑：“成年可是大事，她就不承诺你点什么？”

“承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跟我谈恋爱？”

闻静拍了下苏杭的胳膊：“点到为止嘛，你偏要说出来。”

苏杭牵了下唇角，笑容总算走了心。

“乔老师把小雨的英语卷子拿给我看了，她的英语成绩是不用操心了，数学也不错，看得出来她是拼尽全力了。”

“嗯。”

“寒假不能见面了，听说你宁姨给她报了芜城的理综提升班。”

“报名了吗？乔小雨说学费太贵，还在考虑呢。”

“轮得到她考虑嘛，这是家长该操心的事。”闻静又打趣苏杭：“徐老师说你不肯给漆灵讲题，你咋回事啊。”

“这你别管，漆灵的成绩也轮不到我负责。”

“那我还是那句话，你拒绝也该有个度，别让她分心，她也是个好苗子。”

“知道了。”

母子俩走到家属院楼下，看见家里的灯开了，苏杭立刻小跑着先上楼，门打开，他外公外婆竟然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在等他们。

闻静看见自己爸妈的一瞬间就哭了出来，“你们怎么来啦？”

苏杭的外婆也落下眼泪来，说：“来给我的宝贝外孙过生日，也顺便看一看我这操劳的大闺女呗。”

看见妈妈的眼泪，苏杭有些无所适从。他知道妈妈心中压抑，这一刻才算是有了更具体的体会。

饭桌上，苏杭的外公告诉他们母子，他跟苏杭外婆的移民手续已经全部办完，年底就可以去英国了。

“苏杭，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考虑，你要好好想想，你到底要不要为了自己的前途和你妈妈后半辈子的人生做一个更明智的选择。至于小雨，如果你离不开她，那你就尽量说服她嘛，她也不容易，你们俩与其困在这个困境里，还不如更大胆地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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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