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常菜和跑山鸡

五月一日。

加上调休,一共有五天假。

长假难得,就算是平时独居的老人,在这种时候,也能和在外读书或忙于工作的家里人团聚。

这样的好日子,端宝儿作为闲散的个体户,自是跟着客人一起放假。

她准备在家好好歇上两天,点薯条和汉堡。虽然都说那样的食物不健康,但其实她很喜欢吃。最后竟然是沾了祁满华的光,被祁宁邀请去蹭吃一顿饭。

答应赴约,还有一个理由。祁宁说祁满华相亲没成功。

她这个牵线搭桥的人,去问问原委,疏导心理,也是理所应当。

雨季过去,潮意减轻。

日光明媚,让人彻底忘了上个月初是怎样的阴雨连绵。

出门前,端宝儿又晒枕头和被子。

她洗完澡,穿着睡衣,抱着被子来到顶楼。

连绵的晴天,晾晒的位置空些。

这回端宝儿记得往楼下看看祁宁的车在不在。

老小区的楼层都不很高,爬上楼顶,可以看到小区周边的风景,都是差不多高的楼,往远了能看到高层建筑,但是也旧。夜色降下后隔很远也能看到亮起的广告屏,不过风行的撤了不少。

楼下看没有看到曾经见过的祁宁的车。

端宝儿安心地站在顶楼晒了一会儿太阳,头发已经半干,才慢吞吞地回家去。

仍然是化了淡妆,穿浅色的衬衣和长裙,考虑到要吃饭,又编了个低三股辫,比较方便。

提上买好的水果,到祁满华家时,泰迪已经迎到门口,挠门。

门开后,抬起两只前爪做出拜拜的动作,被祁满华拎开了。端宝儿还挺喜欢这只狗的,和她挺熟。

祁满华的老房子收拾得很干净,阳台上放了几盆绿萝,老式的红木电视柜上盖着镂空碎花的桌布,电视却是新装的挂壁式,正播放新闻频道。

声音开得不大,显得有些遥远,更像朦胧的背景音。

有厨师阿姨在厨房忙活。虽然关着玻璃门,也能闻到食材的香气;明显有炖鸡汤。

阳光晕进来,整个房间散发着暖色调的黄光。

“你来了。”

祁宁走出来,弯腰给她拿拖鞋。

之前端宝儿也来这边陪祁阿姨吃过饭,当时穿的都是备用的中性拖鞋。

但这一双拖鞋,显然是新买的,浅粉色,之前没见过。

“谢谢。”

端宝儿向他笑了一下,先和祁满华打招呼。

“祁阿姨。”

祁满华精神不错,相亲失败也乐呵呵的,但今天却反驳这个称呼了,说“平常你很少和人家的孙辈接触,现在祁宁来了,你再这么叫,和差辈了似的,也一起叫奶奶吧。”

端宝儿当然是自然地答应了。确实,她之后也不希望管祁意伟那样的人叫“哥”。

祁满华介绍,“祁宁带了很多好吃的来,请了阿姨做,说是做饭很厉害的哦,我就没有上手弄了。”

“您确实该歇着,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过来吃饭。”端宝儿凑到祁阿姨身边,跟着往客厅走。

她想把带来的水果放到茶几上,祁宁却伸手接过。

“给我吧。”

“哦……好。”

端宝儿有些意外,祁宁在微信上话少。

但生活中怎么意外的……有些贤惠?

这种感觉不是一次两次,不知该怎么描述。

没聊多久,菜都上了桌,做法很家常,食材倒是丰富新鲜,三盏炖盅,蔬菜,海鲜,炒菜。

端宝儿不擅长品鉴食物,暗暗耐心记下厨师阿姨的介绍。

一会儿要是祁阿姨问她好不好吃呢,她就把记下的词组润色一下,夸赞回去。

“多喝鸡汤。”

祁阿姨对这热闹的氛围似乎很满意,笑意没从嘴角下去过,这会儿稀罕地看着端宝儿,殷勤道:“这鸡是祁宁从农场带回来的跑山鸡,品种也很好的。”

“农场?”

端宝儿歪头。

祁宁开的是农业公司吗?还是他特地下乡去买食材了?

祁宁颔首,“和农场签了合同,包了几百亩地,放设备。”

“好厉害,我来尝尝看。”原来真的是农业公司。

阿姨在一盏炖盅里放了长得像无花果的东西,闻起来很香甜,端宝儿想舀汤。

谁知道祁宁快她一步,已经把乘好的小汤碗推了过来。

不大的圆桌只坐了三个人,怎么着都彼此挨着,她和祁宁,是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

端宝儿侧头看,祁宁正神色自若地用勺子小口喝着汤。

刚才的举动,非常自然,一气呵成,似乎只是顺手。

……应该是对客人的照顾吧,他果真挺居家贤惠的。

端宝儿收回目光,继续听祁满华说话。

祁满华在说相亲的事。

大意是指,和李老头相处得不错,各方面也合适,对方常年散步又冬泳,身体保养得不错,但是呢,就是没太多热情。

“所以,也就是当个老朋友还行,不是想要的老伴的感觉。”

祁满华如此总结。

快吃完饭时,端宝儿问了件好奇的事:“祁宁是跟您姓吗?”

祁满华笑着点头,没说话。

祁宁却在一旁接了句:“我爷爷是入赘,我爸姓祁。”

……联想到祁宁上次提过的复杂的家境,总觉得如果继续下去,不是个好话题。

端宝儿绕回了相亲一事,和祁满华聊些有的没的,准备过一会儿就回家去。

刚过正午,却无端响了几道雷声,阳光还没散,顷刻,漂泊的大雨已经往下砸。

祁阿姨:“太阳雨。”

端宝儿:“应该又会变凉快一点吧。”

她往外看,晚春初夏的雨声真好听,小区绿化带里的泥土气息被雨水砸得直往空气中冒,却突然想起来——

她的被子!

晾在天台上的被子;什么雨声泥土气,这雨全浇她被子上了。

“……祁奶奶,我回去收被子。”

快速感谢招待,端宝儿与祁满华解释过,道别,俯身换了鞋,匆匆出门。

当邻居就是这点好,去留都很随意。

走到楼道里,她轻轻把门往回推,蹲下系鞋带。

本该啪嗒一声关上的防盗门,被一只手掌轻轻隔了一下,又弹开了。

那只手,很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门推开一道缝,露出祁宁的脸。

端宝儿想,他长成这样,就算去做流浪汉,也会是体面的。

祁宁低头,目光落在端宝儿头顶,慢慢地说:“我和你去吧。”

听着像是倡议,实则毋庸置疑,人已经走了出来。

端宝儿仰头时目光是从平视往上,所以第一眼落在祁宁的腰腹往下,乍一看便收回了目光。

祁宁今天穿得很居家休闲,下身是……灰色运动裤,质地柔软,轮廓明显。

端宝儿立刻站直了身体,楼道不算宽敞,她这才发现自己和祁宁有体型差。

她不到一米七。

但祁宁起码一米八五。

不得不说,一米八五往上的人,和一米八,实在是两回事。

一米八是看着不矮,但远看不会觉得很高,站在一起才会发觉有身高差;

如果再高些呢,过了一米八五,是视觉上已经很高,站在一起更觉高了一个头。

更别提祁宁虽然头小脸小,但骨架很大,肩宽优越,手臂也粗,修身的健身短袖,胸前明显被撑起一些,整个人比她大上几号,端宝儿仍有种被笼罩的感觉。

“我是回家收被子……”

“不是下大雨了吗,快走吧,我送你。”

祁宁说话间,喉结跟着动了一下,端宝儿仰头看,才发现他喉结旁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再往下,发现祁宁手中拿了伞。

是来送她的。

雨确实很大。

端宝儿:“也是,走吧。”

祁宁给她打伞,但很有分寸,二人一把伞,却隔了一小段距离,说的也都是祁满华的事。

端宝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失败了,不过很正常,年轻人相亲也不是相一个就成的嘛。”

“嗯。”

“她以前也一直住这边吗?”

“嗯。她只想待在老房子。我只有节假日回来看她。想帮她请保姆,她说不需要,所以定期帮她约家政上门。”

端宝儿:“故土难离,我外婆也这样。”

端宝儿:“冒昧问一句,她是不是和叔叔关系不大好?”

祁宁:“……正常。”

他想了想,“那人不好相处,我小时候他经常打人。”

端宝儿觉得,和祁宁真是需要处处留神,怎么只是普通的问一句,又带出伤心事了呢?

端宝儿:“……家暴那种?”

“泄愤那种,没争议的家暴。”

祁宁语气听不出波澜,好像在讲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但随便举例几种,听着就让人觉得很疼。

“……喝不喝酒都摔东西打人,后来就好了。多亏我……发育得很好,能打过他之后,他就不来招惹我了。”

祁宁撑着伞,他咬字很标准,“发育得很好”几个字说得轻飘飘的,十分淡然。

有点无厘头,端宝儿本来还有些心疼,莫名感觉到一丝故意的恶劣,像是对方说了个冷笑话,而她偏偏也承接住了这份小心思,差点被逗笑,又碍于不礼貌,忍不住抬头瞄他。

祁宁若有所感地低头,对视上后,笑了一下,对她说:“怎么了?”

飘雨打湿他另一边肩膀,头发上也沾了些极细的水珠。

端宝儿发现,祁宁笑时,上唇弯起一点,露出很白也很齐的牙齿,其中犬齿被上唇遮住一大半,露出很锐利的尖儿。

“没什么。”端宝儿摇头,安慰他,“还好过去了。”

端宝儿走得很快,绕过几栋单元楼,按电梯上了顶楼,再爬上天台。

祁宁却没打道回府,也跟着上顶楼。

他有理有据,说记得她一次要晒很多,可能不方便一趟抱回去,所以帮到底。

端宝儿没拒绝。

毕竟她现在觉得祁宁是熟人了。

人与人认识的契机,决定了对彼此的印象。

都说祁宁是公司老板,如果他们因为生意相识,端宝儿或许觉得他不好相处。

如果他们在学校相识,端宝儿会认为这是一个优秀但和自己没关系的学长。

自然也不会一起吃饭、一起上单元楼收被子。

太逾矩。

但端宝儿先认识祁满华,熟悉之后,再认识祁宁,又是同龄人。祁满华知道她的住址;他们之间本也没什么**可言。

不自觉的,便觉得他只是祁满华的孙子,是可以被划为熟人的那一档,是在小区就可以看到的人,是最近每天聊家常的人。

所以亲切。

祁宁一手挽着被子,单手撑伞;端宝儿快速收了床单,下了天台楼梯口。

“我不送你下去了。”端宝儿按了自己的楼层,又帮祁宁按了一楼。

祁宁提着伞,在电梯门闭合前看向她,“晚上见。”

中午祁阿姨说还有些新食材,所以约好晚上再吃一顿。

此时端宝儿没多想,因为她不知道晚上还能遇到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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