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好痛，好困。

乌间凛麻木挥动手中的剑，直到手发麻，再握不住剑被打飞出去。她想，没关系，她还有拳头，拳头没力气她还可以用魔法远攻，反正真要说来，她其实是个弓兵，只是因为觉得剑士更帅，才喜欢一开始就跑去近战的。

她已经没多少力气，只能尽可能地凝练住元素，让攻击发挥最大效果。至于落在她身上的攻击，能挡的就挡一下，来不及得，也就算了。

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燃了起来，那双晶莹剔透的蓝色眼睛也在烟雾熏燎之下黯淡死寂。她的身体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那片大陆被安全送了回去，裂缝也被修好。艾艾和K看样子也没受伤，挺好，有这两人在，剩下的那些人也讨不到什么好。她淡淡地看向防护罩内所剩无几的敌人，虽然还活着，但也都受了伤，忌惮地站在远处，暂时不敢围过来。

她低下头，有点想不如就这样吧。她本来就是误打误撞活下来的，如今活了这么久，也还不错了。虽然有时候事情多有点麻烦，但整体也很高兴，还谈了个很喜欢的男朋友。

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了，透明的从脸上滑落，红色的一点掉在地上。

“业，我好想你。”

她抬起头，看向防护罩外的人群。她其实没抱有希望的，但是她好像，似乎真的看到了赤羽业。那个很少会急躁的人，正在防护罩外，露出仿佛要被抛弃的表情，好像还在大喊着什么。

是她的名字吗？乌间凛笑了一下，她努力瞪大了眼睛，有点想看清赤羽业喊的是什么。乌间凛自嘲笑笑，她也看不懂嘴型，赤羽业在喊什么，纯粹靠她自己编想了。

不过好像，她真的听到了业的声音，喊的不是凛，是星，她在这边的，最先属于她的名字，还带了点快哭出来的颤音。

怎么还要哭出来了啊，业。

她低下头笑了，手垂在身侧，跪坐在原地。护在身上的保护罩也快消散，远处的敌人似乎也放心下来，手上蓄力，就等着乌间凛彻底没力气之后给她最后一击。

保护罩消失，乌间凛叹了口气，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站起来，抬起手，对远处的人发起攻击。光箭水箭穿透了那些人的身躯，同时带走了他们的生机，在那些人死不瞑目的眼神下，乌间凛脸上流着血，笑得轻松。

“为了业，我还得再加油一下啊，肩上的这个责任，担着就担着吧，谁让我是父亲大人，是家主，是殿下呢。”

她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那是特殊的魔焰，无法被水熄灭，除非燃尽范围内的一切，否则不会轻易停止燃烧。

乌间凛面对着赤羽业站的方向，张开双手，闭上眼。

她的业是火焰，她身体也有过火焰的力量，所以这样的情况完全不用怕的。更何况，火燃烧的那一些光，也是光啊。

乌间凛细细感受那一点点反馈的力量，她深吸口气缓缓吐出，燃烧的火焰自根部逐渐染成紫色，绕着乌间凛打起转，形成飓风包裹住乌间凛。血迹与伤痕，都在紫色的火焰下吞噬殆尽。她散乱的长发被细细束起，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模样，是不曾见过的由黑白紫构造的套装。巨大的符号图像在半空一笔一划勾勒，在最后落下，印在乌间凛黑色的披风上。

那是星星与火焰融合的样式。

与此同时，赤羽业身上也燃起了橙红的火焰，穿着的衣服也换成与乌间凛如出一辙的黑白紫配色，头发也在火焰中长长，被绑了个辫子扎起。他无心关注自己身上的变化，只是牢牢盯着火焰消散后的中间那人。

巨大的羽翼在乌间凛身后展开，下一刻，将她关在这片空间的防护罩便碎了干净。她站在空中，找到赤羽业的方向。哪怕稍微变了点样子，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赤羽业。

艾艾看着漂浮在空中的人，没有犹豫地，单膝跪在地上，连带身后的一片，乃至K都弯下了腰。

“殿下。”

“嗯。”

乌间凛应下，她来到赤羽业面前，收起身后的两对翅膀。她看向艾艾，说了句“后面就拜托哥哥了”便晕倒在赤羽业怀里。

昏迷前，她弯起眼笑着，小声呢喃。

“虽然很辛苦，但为了业，我还是能再坚持一下的。”

乌间凛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她自己房间的床上，不是和赤羽业一起租的房子，而是她真正诞生居住的地方。她坐起身，一低头，就看到趴在床边睡过去的赤羽业。穿着那身变化后的礼装，看样子像是接住她后就一直在她身边照顾。

她直勾勾盯着赤羽业，能感觉自己与赤羽业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她不会忘记在快要放弃前，见到赤羽业时的那份留恋与惊喜，是真的给了她足够的勇气与动力，让她想着不然还是再多挣扎一下。

她勾起赤羽业变长的头发，身为神明，却像是虔诚的信徒那样，低下头吻在赤羽业的发上。

“辛苦了。”

她贴在赤羽业的脸边蹭了蹭，刚准备起个床，就被一股力带着往后一倒，被锁在了一个怀里。是一个很温暖，很紧的怀抱，仿佛要将她牢牢箍在血肉中一样。

“业？”

“凛偷偷摸摸的想去哪里？”

赤羽业的声音贴在乌间凛的耳畔响起，痒痒的，弄得她忍不住搓了一下耳朵。

“起来走走，顺便找人把你搬上床休息一下。”

她转过头，对上赤羽业那双有些许压抑的眼睛，有些心痛。她亲了亲赤羽业的脸侧，一手搭在脸旁，一手搭在赤羽业的小臂上。

“辛苦了，业。”

什么难过悲伤愤怒烦闷的情绪都在这一声中烟消云散，赤羽业抱着怀中的乌间凛，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发出像是笑，又像是叹息的一声。

他抄起乌间凛的膝盖窝，把人往床上一放，自己也脱了披风马甲鞋躺在床上，闭着眼，手压在乌间凛身上不让动弹。

“身体情况怎么样？”

“精力充沛，伤好像在被规则承认之后就好完了。”

“那就别动，陪我躺一会，睡不着也呆床上，当做惩罚，学校那边已经帮你联系过老师请假了不用急着赶回去。”

乌间凛还想问一句“那你呢”，身边赤羽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还是乌间凛头一次见赤羽业这么快入睡，看来是真把他操心坏了。

她往赤羽业的方向凑近了些，盯着赤羽业睡觉的面容，嘴角忍不住越来越向上翘。她伸手拨了拨赤羽业的睫毛，又凑过去亲了亲眼睛，无声嘻嘻笑着，就这样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赤羽业也醒了过来，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变化后的衬衫。他起身，背对着乌间凛，自然露出背后衬衫与马甲都镂空的部分。看到的乌间凛双手掩住嘴，小小地哇了一声。

“业，你的衣服未免有点那个了吧！”

“我还想问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被火烧了一下就换了衣服，头发也变长了，虽然还挺酷的。”

他按住脖子扭了扭，然后三只恶魔的翅膀从露出的后背展开。

“而且，这个露背好像是为了方便翅膀伸出来，还挺酷。”

“嗯嗯，跟我的翅膀也很搭。”

乌间凛双手捧着脸摇头晃脑，她伸出食指，在空中左右摆动。

“这个变化是因为我这个人造失败的神，也就是半神，通过了这边世界的规则考验，成功进到了神明这个职阶，所以能力有了相应的提高，并且有了礼装。”

“但是呢，我这个变化是因为有业你在旁边看着我，加上你是我带来的与我息息相关的人，所以连带着，业你也分到了部分的能力，被赋予了监管者的使命任务。以后就要看着我避免我失控，让我好好地承担责任，大概这个样子。”

乌间凛从床上下来，扯了扯身上的裙子，拢了拢头发。

“总之，很遗憾地通知，业你已经正式被我绑定啦！哪怕后面离开我，也还是要在我身边履行监管的责任。”

系上披风，赤羽业在乌间凛额头上戳了一下。

“求之不得。”

“啊，说起来，这套衣服其实可以自动更换，因为是魔法契约那种，熟悉了就可以一键穿脱，换回原本穿着的衣服模样。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直接穿。”

“那还挺方便。”

赤羽业按照乌间凛说的那样细细感受了一下，很快，身上的衣服和发型又变回他来到这里时的样子。乌间凛却还是穿着那套礼装，她解释说，因为出发前穿的就是战斗服，所以就算更改也还是要换衣服，不如等业出去再换。

“又不是没见过，凛直接换就可以了，顺便还能检查确认一下凛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是非常明显的，不坏好意的心思。乌间凛脸涨得通红，还是把人往门外一推赶出去，换好衣服再出来。

“和哥哥他们打声招呼回去吧。”

牵住乌间凛的手，赤羽业理了理她的发尾，笑着说。

“听你的。”

距离事情解决已经过了有段时间，乌间凛又恢复了她悠哉的校园生活，偶尔练练琴被合唱团喊去做指挥，时不时回防卫省做训练日常，经常跑去赤羽业那边。也不做什么，就是贴一块能看到人就行。

她并没觉得自己有变得更粘人黏人，不过是简单地把之前失去的和赤羽业相处的时间补回来而已。相较于她，赤羽业倒是确实变得要黏人一点了。

最先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乌间凛还特别严肃认真地思考分析，自己是不是太自恋，居然得出了这样的错觉。

不过是现在做饭的时候会站在厨房一边看着，偶尔午睡醒来能发现赤羽业坐在旁边，训练结束赤羽业等在门口，不长的午休时间也过来一起吃饭等等等等。

乌间凛一条一条分析完，最后呆滞地得出肯定的结论，赤羽业确实变得有些黏人了！

心里加粗震惊一下之后，乌间凛立马坦然接受这一事实，并且笑得一脸傻样往赤羽业身上贴。作为善解人意的贴心女友，她当然选择满足自己男友的这个愿望啦。

“哎呀哎呀，我们家业居然已经到了这样离不开我的地步吗。”

看着乌间凛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赤羽业知道，她又在开始犯一些自恋地做戏毛病，一部分是因为自信肯定，更大一部分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人。如果想要制止这个行为，一般有两种方法，一个是无视晾一晾就好，一个就是顺着她的话，更加造作回去夸她顺着她。

前者偶尔有用，经常触发越不理越来劲的效果，后者往往百试百灵，只要拉得下脸面，还能获取一枚害羞红了脸的猫猫。

还有一个，得看特殊情况才能运用上的方法，比如现在。

“是啊，谁让凛总是会跑掉然后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任谁有一个会乱跑的对象都会觉得不放心吧。你说呢，还是经常会跑到不知道哪个时空动不动受伤的星小姐。”

乌间凛的表情在赤羽业的话语中逐渐凝固呆滞收回，她对了对手指，眼神乱飘，满是心虚。她蛄蛹到赤羽业怀里，握住赤羽业的手指左捏捏右捏捏。

“特殊情况特殊情况，就不要再提了嘛，你看我最近也没跑回去，不都在你旁边嘛。”

“那不是你自己要充电，贴完就跑，小说漫画更有吸引力对吧。”

乌间凛打了个哈哈，搂住赤羽业的腰赖在他怀里。

“哎呀，不是也在给业充电嘛，平常那么忙，给你多吸吸回复一点精力。”

赤羽业呵了一声，算是默认乌间凛的话。他按住乌间凛的脑袋，手在后面摸了摸顺毛。乌间凛窝着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自然就拿出手机，继续看最近新找的小说。

打开的一瞬间，她反省了一下，自己似乎真的一旦看起小说这些来，就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回话也都很敷衍，难怪赤羽业会有意见。她念叨了一句阿门，勇于认错，死活不改。

“业你有没有想过把我关起来啊？”

窝在赤羽业怀里的乌间凛没有任何预兆蹦出了这样的话，她依然保持看小说的姿势，就像是随口想到一说。不在乎赤羽业什么反应，也没等赤羽业回话，自顾自地往下说。

“如果你要把我关起来的话，好像也还不错？毕竟我很懒，有人养我也挺好。不过我自己还是想着说出去做点事的，毕竟还是想要自我独立，而且太多的人身限制很讨厌，不太喜欢被管太多。”

她仰起头，双手捧住赤羽业的脸让人低一下头。望着赤羽业的眼睛，乌间凛眉眼都柔和下来，有风卷过蓝天的白云。

“如果你真有这样地想法的话，我还是很高兴的，关于你的独占欲还有你对我的尊重。”

“不过其实我也有想过要不要把业你关起来，我们业还是太优秀，虽然性格恶劣，但还是会有不少人喜欢。这么说有点像是认输，但我确实会变成烤年糕，对那些与你关系好的人。”

赤羽业揉搓着乌间凛的耳垂，俯下身，在乌间凛嘴角亲了亲。他与乌间凛对视着，像是认输，又像是纵容。

“没真的去做只是方便你自己逃跑吧，还有懒。”

“什么嘛，明明主要是我对业的尊重，以及，对业你的信任，你已经被我用无形的锁链套牢了不是吗？”

乌间凛笑得狡黠，说得信心满满。赤羽业知道实际上她并没有语气中的那么自信，她总是在自信与自我怀疑中不断纠结，通过时不时的反问回答来确认结果。

喜欢他的模样，不确定踌躇的模样，肯定骄傲的模样，希望得到回复的模样。

怎样他都喜欢，也乐意一遍一遍地给出答复。

“是啊，我已经被你套牢了，不用再想着能丢下我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