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个字而已,确实难如上青天。
夜染衣一时兴起,抓着小荷叶就帮季朝阳练字,弄的季朝阳苦不堪言,其实除了丑点,他觉得自己的姿势什么的都挺舒服的,就数小荷叶和夜染衣意见大。
这两人还一个赛一个的比声音大。
“哎呀错了错了,你握笔不能这么高,现在又太低了!”
“你离桌子远一点,对对对,手臂不要完全方桌子上,抬起来一点。”
“你左手断了?按着纸呀!”
“啧,要撇是撇捺是捺的,笔锋呢?不要连笔,你还没学会走就想飞呀?”
练了一下午,季朝阳满头大汗,小荷叶和夜染衣口都说干了,冲着他直瞪眼,像是要被他气死,旁边大橘慵懒的窝在檐角,抬抬尾巴,懒洋洋的不去看那吵吵闹闹的三人。
眼见太阳快落山依旧没什么显眼的进步,季朝阳趴在桌子上死活不起来了,“两位先生就饶了小的吧,小的手臂上还有伤呢,这样练下去明天手都抬不起来了!”
一个写惯了硬笔字的人如果不好好练是很难适应毛笔的,季朝阳就是这种情况,就算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些年,但他从没认真练习过毛笔字,写出来还能看就不错了。
夜染衣叉腰喘气,教人写字原来是这么困难的吗?本来他只是顺嘴一说,想着季朝阳这么大个人脑子又聪明,想必随便说两句就能让他进步很多,谁知一个人养成良久的习惯真的很难改变。
夜染衣痛定思痛,“我之后有机会就下山来教你写字,我话都放出去了,要是在我指点之后你的字还是写成这样我的颜面何存?”
季朝阳大惊失色,他垂死挣扎,“不用了吧,这点小事何必麻烦夜公子,您这么忙,呵呵!”
夜染衣皱脸,“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朋友就该互相帮助,这不是你说过的吗?”
季朝阳打自己嘴巴,让你嘴贱!
小荷叶倒是很开心,站在旁边开心的鼓掌,“太好了,夜公子你以后也常来玩呀,帮我多督促着点季大哥,不然他那笔字,我都听掌柜他们抱怨好久了!”
小荷叶很喜欢夜染衣,本来她一开始看夜染衣衣着光鲜系出名门怕是不好接近,谁知道私底下这么好说话,而且还会给他讲很多仙门的各种名人轶事,还能跟她讨论话本,可好玩了。
夜染衣也挺喜欢小荷叶,人小嘴甜可可爱爱,让他有一种当哥哥的感觉,比山上傲娇的师妹们更亲切随和些,当然并不是师妹们不好,只是一个个都是天之娇女,很难像小荷叶这样放低姿态,夜染衣也是俗人一个,对于这样的迎合当然很舒服了。
旁边的季朝阳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指着天色说:“夜公子,天色不早了,隅阳的门禁时间是不是快了,你再不回去就晚了!”
夜染衣微笑,撩了撩头发,“没关系我不着急,现在我御剑可溜了,一会儿就能回去,我还能在这吃个饭呢!”
季朝阳假笑,你会御剑了不起!
这般想着,季朝阳眼睛不由自主的瞄了瞄夜染衣的腰间那个精致的乾坤袋,他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么多年也不只是白吃饭了,很多常识还是知道的,比如夜染衣腰间的那个绣着符文的乾坤袋一看就不是凡品,对方说着御剑身上却没看见剑的影子,想必是把剑放在了随身的乾坤袋里。
对于御剑飞行这件事季朝阳是真的挺好奇的,这辈子他没修心资质也没坐过别人的飞剑,但有幸见过别的修士御剑,那潇洒自在的气质一下就戳中了他的心脏,奈何他只能干看着。
说来好笑,上辈子连飞机都坐过的人却还会羡慕那些能御剑的人。但说来真的好拉风!
旁边的小荷叶听见御剑二字,果不其然眼里也出现了羡慕和激动的神采,忙拉着夜染衣询问御剑是什么感受,能不能什么时候载她一载。
夜染衣也不见外,满口答应,说下次有机会就御剑带她出去溜达一圈,小荷叶显得更加激动了。
季朝阳眼露一丝羡慕,但他自诩是大人,要脸,实在不好对比自己还小的夜染衣提出这种要求,显得他很不成熟稳重一样。
虽说夜染衣能御剑又是在隅阳派势力范围内,但看天色渐晚,本着谨慎的态度季朝阳就没敢多留夜染衣,要是对方住在镇上还好说,奈何对方还要穿过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才能到达隅阳山的半山腰也就是隅阳派的山门。
这点距离对于修行者来说不算太远,但对于季朝阳来说真的很远了,毕竟小心无大错,要是真的出什么意外,他罪过可就大了。
看出季朝阳的谨慎担忧,夜染衣也不再嘴硬,吃了晚饭就被季朝阳送出了家门,夜染衣颇为好笑:“我说,这可是在隅阳,我还是筑基修士,更何况这街上人来人往,你这副要送出十八里的样子是不是太夸张了?”
夜染衣真是觉得季朝阳这个人谨慎过分,他大晚上的担心夜染衣还不如担心自己呢,再说隅阳这两年日渐繁华,晚上也没有宵禁,虽然较白天人少了些但大街并不是没有人。
季朝阳见拐了两条街站在巷口这才停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着夜染衣笑道:“这不是有事要拜托夜公子嘛,刚才在店里没机会开口。”
夜染衣见季朝阳这么郑重其事,双手抱胸昂头道:“什么事说来看看?”
季朝阳扭捏了一下小声道:“这个我想拜托夜公子帮我看一下,小荷叶她有没有修仙资质能不能去你们隅阳修行啊?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点强人所难,但只要夜公子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
季朝阳这个念头已经存很久了,这个世道艰难,尤其是对于女子很不友好,这些年他早已把小荷叶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不希望小荷叶就这么随便的长大然后按部就班的嫁人生子。
这个世界女子的成婚年龄普遍偏小,有些人家女孩十四五岁就被家里人嫁出去换彩礼了,好点的能拖到十八岁,再大就不成了,会有无数人说闲话的,虽然他如今也算富裕,但随着小荷叶年岁渐长,这个问题越来越不容忽视了。
他能打着为你好的名字拖,但他愿意,不明真相的小荷叶未必愿意她娘何婶未必愿意,时间长了外人还不知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中伤,须知流言猛于虎,他一个大男人厚脸皮些无妨,但何家母女可怎么活下去。
这段时间已经有人在暗地里打听小荷叶了,但小荷叶可才十三岁,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干什么?这种又会是什么好人家?还不是盯准了酒楼的生意,觉得自己能占一占便宜。
季朝阳是真把小荷叶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不管怎样还是希望她能多一条出路,否则这个世道,女子有钱有颜却没自保的能力最终也会是祸根,若是去了仙门不管怎么说也能学一点东西,而且地位也会提高一些,说的现实点,就是在各大仙门里扫地帮工伺候人的日子都比普通老百姓好过,之后就算出来了在老百姓中间也是有地位有见识的人。
季朝阳活了两辈子看的很清,他没什么能力可以改变社会,只能顾好自己,尽力为自己身边的人谋个出路。
夜染衣闻听此言有些诧异,见季朝阳神色恳切不似作伪,知道他动这个念头不是一时兴起。
隅阳派是每五年招生一次的,而且只收有修行灵根的弟子,单灵根比多灵根更佳,隅阳的内门弟子多为双灵根和少数单灵根,外门弟子多为三灵根和少数四灵根,五灵根属于废灵根和没有灵根的人一样是不收的。
就比如夜染衣是金灵根,杨开泰是土灵根,闻人靖是雷灵根,还有和他一起在学堂上课是弟子不是单一灵根就是双灵根,资质都很不错,也都是内门或者嫡系弟子。当然这个资质不错指的是身体资质并不是脑袋思维聪明,那种资质奇佳但脑瓜奇笨练半天什么也练不出来的大有人在。
夜染衣心思转了半天,轻易便猜出了季朝阳的想法,知道他大概率是为了小荷叶好,了然的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不过一件小事我还能有什么要求,再说你那有什么是我能看上的?”
说着语气一转,“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和小荷叶关系也不错,凭我们的交情这只是一件小事,只是看资质灵根需要验灵石,那东西我没有只能等下次找机会再帮你看了,以我现在的灵力啥也看不出来,最多只能察觉对方身上有微弱的灵脉涌动,哦,就是上次误会你的灵玉髓是灵根是事情。”
夜染衣怕季朝阳误会还特地解释了一下。只是他奇怪上次隅阳招收弟子时为什么不让小荷叶去试试,否则何必这么麻烦,隅阳上次招收弟子还是在三年前呢,按理说应该来得及的。
季朝阳见夜染衣一口答应不免松了口气,虽然夜染衣好说话,但他还真担心对方觉得它们得寸进尺,虽然对于夜染衣恶毒男配的滤镜早就碎的七零八落,但双方结识还不算久,感觉总是欠人家人情挺不好意思,要是小荷叶真有资质进隅阳估计也要夜染衣帮忙,就说今天要不是夜染衣他都差点被人下毒暗算,算起来简直还不清了。
见夜染衣似有疑惑,季朝阳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奇怪三年前为什么错过了,那是因为我们没来多久一时没听说这件事,等知道的时候就来不及了。而且,何婶并不希望小荷叶去。”
说起此事季朝阳就有些郁闷,何婶是很传统的农家大婶,善良勤劳,但思想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固执古板,或许是因为她的前半生都只待在一个小山村的缘故吧。她能带着女儿孤儿寡母逃难上千里,差点饿死自己就为了给女儿一口饱饭,愿意为了小荷叶放弃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可惜在女儿的未来上太过保守和迂腐,似乎很是惧怕改变。
在何婶心里,女子无才便是德,当初他让小荷叶跟着李老掌柜学字念书何婶就很不赞同,觉得这是不安分的表现将来嫁不出去的,日子好过了之后更想让小荷叶躲在院子里不见人,不让她在外面抛头露面,她认为小荷叶就该安安分分一辈子,在她的庇护下长大,然后到了年纪在她的安排下嫁给一个老实人生儿育女,当然要是能嫁给秀才公那才是祖上烧高香了,然后待在家相夫教子,她顺利抱上外孙就圆满了。
至于什么幸福愿望希望,在何婶的思想里那是没有的东西,嫁人生子就是女人一辈子的幸福愿望希望,至于婚后过的不好受苦那都是命,只能受着。
这种想法季朝阳很难赞同,但又说不出什么严厉的批评之话来,先不说他只是外人没那个资格,再说见识决定眼界,即便历经磨难,何婶始终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古代妇女,是受压迫的阶层,难道他要拿着自己得现代之便受的高等教育去鄙视厌恶一个备受压迫的受害者吗?
更何况季朝阳说的绝大部分话何婶都是听不懂的,何婶并没有想要害女儿的意思,她只是拿着自己微薄封闭的见识想给女儿在她心里最好的待遇,可是这种微薄封闭却不是她的本愿,而是社会和阶层所造就的。
这种情形之下季朝阳很是无奈,只能稍微隔开何婶和小荷叶,让小荷叶跟着老掌柜学些东西,再让何婶去后院帮忙,顺便嘱咐店里的伙计多给何婶说说外面的情况,灌输女儿相夫教子是不成的想法,这两年颇有成效,总算没有了把小荷叶关在家里绣花的想法。
三年前小荷叶是有机会去隅阳测试灵根的,但被何婶关在了家里,那个时候季朝阳正忙着开店的事情,忙的团团转,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好说歹说在小荷叶的又哭又闹之下才把人放了出来。
在何婶心里,小荷叶一个农家女怎么能想那些仙人的事,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更何况,唯一的女儿出家了,她这个亲娘怎么办,不管怎样她是不会允许的。
没错,在何婶心里,女儿去仙门修仙和出家没什么两样,只是比和尚尼姑多了些头发罢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修仙那是想都不敢想的,那些天天下山玩的仙师仙子那是命中注定的仙人,哪是小荷叶一个命苦的乡下女娃能去掺和的。
后来还是季朝阳赶来给何婶说清了,修仙并不耽误恋爱结婚,但何婶还是将信将疑,后来店开起来,接触的修行之人多了何婶这才明白过来,但还是不赞同小荷叶去修仙。
季朝阳也看不懂何婶的想法,这是多好的机缘,他想去人家还不要他呢,后来倒是想清楚了,估计是何婶舍不得女儿,怕女儿一去不回。
季朝阳面对何婶总是有一种有火发不出的感觉,他讲大道理对方听不懂,说为了小荷叶好对方不相信只相信自己老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他总是生怕对方没有见识的干出蠢事耽误了小荷叶,但面对那朴实勤劳的脸却在说不出话来,何婶也才三十多而已,可是生活已经把它摧残的如同四五十岁的人,面对这样一个质朴的古代妇女,季朝阳说不出诛心的指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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