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谈好条件、定下战约，双方不必再打下去，便互放狠话，默契散场。
柳花燃拿到青灵果，对她来说今夜十足圆满。约战的事还能拖延，她现在只想去闻松院探病。
孔雁翎冷着脸招呼跟班们下山。她此时十分想念凤栖阁热气腾腾的温泉池，恨不得泡上三天三夜。
周扶像一只麻袋，被人扛在肩上。
“迟泛，稳一点行不行？我晚饭吃了整只烤灵猪，你颠得我要吐……”
忽然间脚下震荡，不远处隆隆声传来。大地飞尘四起，岩块从山壁剥落，裹着烈烈风烟当头砸下。
周扶立刻改口：“快走，肯定是孔大鸟跟柳大花打起来了，在后山搞爆炸。注意保护我！”
迟泛一手扛着他，一手劈开滚落的山石，陡然加速，如飞鸟在烟尘间起落。
周扶忍着头晕胃疼，心里大骂柳花燃一万遍，顺便骂了孔雁翎八千遍。
另一条路上，孔雁翎接过管才递来的新披风，慌忙躲避纷落如雨的枯枝：“柳花燃最熟悉地形，地动定是她搞的鬼。这次算我阴沟翻船，下次她死定了。”
管才不敢质疑孔雁翎，只能转头告诫其他人：“下次遇上这种事，就算火烧眉毛，也要等我回来再做决定，免得误入陷阱。”
孔雁翎失了面子，脸色不甚自在：“就你啰嗦，还不快走。”
“师姐教训的是。但还是走这边吧，我方才带人探出一条下山近道。”
被骂的柳花燃扶着梅阡的手，同样在地动中逃难：“才分开多久，他们就这样报复我。”
梅阡问：“小师姐，咱们明晚还来吗？”
“来啊，为什么不来。周扶得卧床养伤，孔雁翎却没那么容易放弃，周扶可能会在背后帮她，我们还没有取得胜利。”
冯鹤喜道：“今夜柳师姐旗开得胜，已经快人一步，除掉一个对手了。”
柳花燃心想，我自己不偷试卷，当个搅屎棍，让他们谁也不能得手。
三队人马兵分三路，互相唾骂。
山崖之畔，一座八层高塔纹丝不动。
黑衣玄影卫坐在塔顶，打了个呵欠，见怪不怪道：“地下那东西又翻身了……诶，那边好像有一道人影闪过去。”
另一人顺着他手指，穿过夜雾向下看，没发现任何异状：“现在无数道人影在我脑子里闪！”
非绝对紧急的情况，他们不会在学生面前现身。
“他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后山重地，危险重重。以为是赶庙会吗？都跑过来凑热闹。”
年纪稍大的玄影卫抛给他一只酒坛：“仙府应该立法禁止废物偷试卷。”
一直闷声不响，抬头看月亮的第三人开口:“仙府不能公开歧视学生。”
“那就该取消这次后山试炼！”
“你懂什么。这个年纪的修士，修炼斗法全都不行，只有八卦水平和想象力最强。自打仙府开门，规矩从没变过。今天院长敢宣布取消偷试卷，明天学舍里就能传出各种谣言。仙府出事了？院长病重了？魔界之门开了，魔君要打过来了？”
地动渐渐停歇，笑声飘散在夜雾里。
……
离了白雾迷蒙、暗藏凶险的黑暗山野，柳花燃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明月从彩云里钻出来，挂在松枝上，照亮她的前路。
夜风淡淡，松涛阵阵，送她走进烛火飘摇的小楼。
“还睡！”柳花燃进得厅堂，不与主人打招呼，直径拎起一只鸟。
“嘎！”粉毛鹦鹉一个激灵吓醒了，奋力扑扇翅膀，尖声大叫：“九国公主天下最美！”
“美你个头。”柳花燃恨铁不成钢，点它额头，“我让你留在这儿，是让你监督他，有情况立刻告诉我，不是让你整天睡大觉。”
浮寄凉轻咳：“当着我的面商量监视我，不太礼貌吧柳师姐。”
“是吗？我以为你习惯了。”
“可是三长真的太困了。”鹦鹉眼珠一转，“肯定是他们给三长下了瞌睡药。这里住的都是小王八犊子。”
浮寄凉挑眉：“你别以为你是鸟就可以含血喷人。”
他心里越紧张，笑容就越淡定。
幸而柳花燃没有对这个问题多纠缠：“我要见宴初照。”
“他在楼上，但现在不方便。”
“为什么？”
浮寄凉示意她喝茶：“他伤在后背，刚才上过药，没法穿衣服。”浮寄凉心想幸好我有所准备，“深更半夜，你觉得你进去合适吗？”
“没关系呀，我想得开。”
没穿上衣又不是没穿裤子，难道我没去过游泳馆吗？柳花燃拨开浮寄凉，径直上楼。
“我怕他想不开！”浮寄凉没想到柳花燃这么勇，飞身而起，落在门前，“我从前与他同门，门派多清规戒律，规矩比佛寺里还多。你非要闯进去，等他醒了，恐怕无法面对自己，还会觉得你趁人之危。”
有这么严重？柳花燃一怔，却很快下定决心：“治伤救人要紧。你让开。”
浮寄凉仍是不肯：“管事送的都是好药，已经吃过了。”
“管事送过这个吗？”
一道青光闪过，满室异香飘动。
“青灵果！”浮寄凉骇然，“你从孔雁翎手里抢的？”
柳花燃气道：“我那是智取，智取懂不懂？”
“了不起，那你给我吧。”
“你若趁他昏迷不醒，把果子贪了怎么办？这种东西，我可没处去寻第二颗。”
“哈，在柳师姐心里，浮某到底是什么人？”
“赌徒啊。”
两人僵持不下，险些动手之际，屋里传来一阵低咳。
浮寄凉心中长舒一口气。
柳花燃喜道：“你醒了？”
“嗯。”那人声音沙哑。
柳花燃隐约听见一声叹息，幽幽然，像薄雪落在花枝上。
她心中无端泛起些许酸楚:“是不是吵醒你了？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宴初照道：“无事，请进罢。”
柳花燃低声道：“既然你醒了，我就不进去了。东西我放在窗边。”
浮寄凉茫然无语，这变脸速度未免太快了。
柳花燃临走前拎走三长：“明天我让两短过来！”
三长大呼冤枉，一路粉羽飞扬，叫声刺耳。
等一人一鸟出门，浮寄凉轻轻敲窗：“大师兄。”
“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宴初照声音沙哑。
浮寄凉知他今夜定然辛苦，为了让对方心情好些，主动道：“我这就去练剑，师兄好好歇息。”
柳花燃如何从孔雁翎手里拿到青灵果的？浮寄凉百思不得其解。
他放下剑，回屋唤出黑蛇查问，青灵果的由来是搞清楚了，但还有一件事更迷惑。
“柳花燃怎么会答应和孔雁翎空手对战？她没了雨铃霖，给孔雁翎送菜都不够塞牙缝。”
黑蛇不答，钻回窝中。
“如果她想钓师兄，等孔雁翎动手，师兄走投无路，再出手相助，不是更能增加好感吗？如果她只是想保护师兄，这事才能说得通……”
但那更不可能，因为全修界无人不知，柳花燃做梦都想嫁给谢寒檀。
浮寄凉越理越乱，头皮发麻：“我想破头有什么用？还是告诉师兄，让他去烦。”
柳花燃这次大费周折带来青灵果，如果师兄对她的看法因此改变，一定会设法让仙府出现“意外”，阻止这场比斗。
浮寄凉觉得这事不说清，他今晚就会发疯。
“大师兄，我、我还是有事要说。我两句就说完行不行？”
吱呀一声，宴初照打开窗户。
浮寄凉：“吟风告诉我，孔雁翎向柳花燃下战约，要让柳花燃摘下……”
宴初照打断：“我知道。”
浮寄凉轻呀一声：“你怎知道？”
“当时我就在她们旁边。”
浮寄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异常，但什么找不到。
宴初照依然眼神沉静，银白月光落在他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浮寄凉只能点头：“那就不用我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这一瞬间，他竟然有点同情柳花燃。不管她想在宴初照身上得到什么，注定是白费功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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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里有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