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雪夜

黑色的小猫窝在雪地里冻得蜷缩成了一团,离远看像个黑皮球,它的呻吟声都显得没有气力,只会慢慢吞吞的“喵呜”几声,渴望有好心的人能把自己救起。

今晚的雪下得实在是太大了,流浪猫没有地方避雪,能挺过今晚也就能活下去,挺不过今晚它的结局就只有死亡。

每分钟都会有人死亡,更何况像猫这种动物呢,有家的猫死了有人记挂,流浪的猫死了也就死了,人也同样,有家就有人牵挂,没家的话即使消失了也没人知道。

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慢慢向小黑猫靠近,她小心翼翼地把猫身上的雪给拍打掉,动作轻柔地把猫抱进了怀里,手掌不停地揉搓猫的脑袋,很害怕小猫一闭眼就是永别了。

单是抱着不够暖和,她就用自己的大衣把猫裹了起来,既能挡点风也能让猫暖和点。

雪下得异常汹涌,路上行人刚踩出的脚印,眨眼间就被雪花覆盖掉,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

任南风抱着小猫在一块砖头上坐下,大脑陷入了混沌的状态,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如果她不抱着小猫的话,小猫会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在她的脑子里一直有个人在说话,她的记忆很混乱,让她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过多混乱的东西让她不得不止步于此。

她抱着小黑猫,静静地坐着,她总觉得她在等人,而且在等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可她都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她自己,又哪来的很重要的人呢,她想不明白。

猫在她的怀里渐渐恢复了意识,四肢已经恢复了知觉,开始在她怀里不安分的动了起来,还伴随着几声“喵喵喵”的叫声。

这只黑猫的名字叫“煤球”,是她十七岁遇到它那年给它取的,而此时此刻却被二十八岁的她抱着。

周遭安静的环境被踩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给打破了,任南风轻轻地挠了挠煤球的头顶,安抚道:“别急,你的火腿肠已经到了,不会再饿肚子了。”

她慢慢抬头往小巷子的出口看去,丁叶子背着书包,顶着路灯的光向她走近,她正在撕扯火腿肠的包装,撕得过于投入完全没注意到今天这个小巷子里还有其他人在。

火腿肠被她掰成小块放进手里,她张了张嘴准备喊煤球出来,抬头那一刻对上了一道陌生的视线,她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火腿肠都险些没拿稳。

任南风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自觉笑了下,原来那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是十八岁的她自己啊!

十年后,以第三视角看曾经的自己这种感觉让人说不上来的难受,面前的丁叶子背了个粉色的书包,穿的衣服也粉粉嫩嫩的,和现在喜欢穿深色衣服的她截然不同,像两个完全不一样性格的人。

也是,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人都是会变的,只是一下就明白自己变化了太多,到底还是让人有些难过。

任南风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热烈,一直看着人家连眼睛都不眨几下,大脑过于迟钝。她看到丁叶子把火腿肠拿好时还没反应到她要做什么,直到丁叶子转过身要加速离开这个地方时,她才急忙开口叫住丁叶子:“火腿肠还没喂呢,不要着急走。”

她小跑着走近丁叶子,把煤球举到她眼前,拿着煤球的爪子跟她招手,“煤球还没喂。”

丁叶子不习惯和陌生人讲话,也不想就着这个姿势喂煤球,于是她把手伸出来,几截火腿肠安静地躺在手心里,“您来喂吧,我要先走了。”

“是着急回去写作业吗?”

“嗯。”

任南风突然转移了话题:“今天晚上很冷的,煤球在这里待一夜会被冻死,我也会。”

丁叶子不自觉地蹙眉看她,“什么意思?”

“让你带我们回家的意思。”

-

三个人一起往幸福小区的方向走,从小巷子里出来后,煤球就到了丁叶子手里,一路上很安静,除了煤球偶尔会“喵”几声外,就只能听到风吹过来的“呼呼”声和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声。

丁叶子一路上都在撸猫,手指不停地抚摸煤球的脑门,任南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把手搭到丁叶子的手上,她的手并不热,冷的像一个冰块一样,还很粗糙,手指上的老茧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丁叶子就感觉到了扎手。

丁叶子虽然不知道任南风在做什么,但也没有把她的手移开,任南风突然叮嘱她:“你手上的冻疮有些严重,记得晚上用热水泡泡,多涂点冻疮药。”

丁叶子呆愣地点了下头,“……好的,谢谢”,她总觉得任南风有点奇怪,可又不能明确的说出来奇怪的点在哪。

两人一猫在无人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雪在慢慢的变小了,任南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丁叶子身上,从这个视角看十八岁的自己,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今天回来她才发现原来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那么多,当年那个抱有一腔热血、努力生活的小女孩要是看到自己现在活成了这副模样会是什么感觉呢?

是不是很失望呢?

她想了一下这十年她所过的生活,又对比了一下在这个世界里十八岁的她现在所过的生活,其实都一样,她也知道她十八岁的生活也没有过得很好,只是十八岁那年留下来的遗憾太多,所以她很想回到十八岁那年去帮自己一把。

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很辛苦了,十八岁那年的她又遭受了太多不公,世上无人爱她的话她就自己爱自己,十八岁的她孤立无援的话,那二十八岁的她就做十八岁的她的后盾。

那些她十八岁时所渴望的爱与关注,将会由二十八岁的她来给予。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垃圾桶的恶臭味,久违的味道再次深入鼻腔,任南风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她们到家了,虽然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回来了,但是这些从小闻到大的味道已经深深刻入了骨髓里,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小区里面那个半亮半不亮的路灯,这会儿又在雪花的眼皮下表现自己,一闪一闪的好像在跟人抛媚眼。

任南风认真观察着小区里的建筑,小区里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些还是和从前一样。也对,现在就是十年前,都已经回来了,人都一样,建筑又怎么会变呢?

唯二不同的是,在这个世界里有两个丁叶子,一个十八岁,一个二十八岁,前者的名字叫丁叶子而后者的名字叫任南风。

其次就是这个世界的丁叶子会有人保护,会有人爱,任南风将会承担起这项看似艰难其实又很容易的任务。

进屋后,丁叶子抱着煤球进了卧室里,她翻出一件自己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有些年头了所以很破旧,但应该挺保暖的,至少能够保证煤球躺在里面不会冷。

任南风则是在客厅里唯一的小破沙发上坐下,她揉搓了几下手掌,对着手哈了好几次气。讲真的其实丁叶子家里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空调,冷了就多加一床被子,热了多洗两遍澡。

阳台上的窗户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了,时间太过于久远的缘故,窗户已经不能完全关上,细小的缝隙里偶尔会穿进来点风,屋子里只会变得越来越冷。

丁叶子从进屋后就没再出来过,任南风知道她是在屋里学习,她记得她以前上高三的时候属于努力型的,虽然她的成绩不好,但勤能补拙,每天晚上加班俩小时,时间久了倒也进步了许多。

但任南风并不想让现在的丁叶子天天熬夜学习,即使要学习也不能超过晚上十一点半,她走到丁叶子房间门口,抬手轻敲了几下房门。

“我今晚睡在哪里?”

丁叶子正在练习英语七选五,犹豫B和E选哪个?听到任南风说话之后就选了个B,她小跑着从卧室里出去,领着任南风去了她房间对面的卧室。这间屋子以前是丁叶子父母住的,不过现在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床上只剩下一个床垫,被子什么的全在柜子里。

屋子不算特别大,连东西都没几个,只有一张满是划痕的梳妆桌、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丁叶子刚打开衣柜要掏出被子,就被任南风拦住了,“不用那么麻烦的,其实我们可以睡一起的,晚上很冷不是吗?”

丁叶子呆呆地看她,“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两人睡一起也会暖和点。”

“带我去你房间吧。”她说话说的很绝,不给丁叶子一点拒绝她的机会。

进屋后,丁叶子招呼任南风随便坐,告诉她了洗手间的位置,可以自行进行洗漱,只是家里没有多余的牙刷,只能委屈任南风干嚼牙膏了。

丁叶子又坐回小方桌前开始学习,这次英语七选五对完了,丁叶子有点高兴,她平时都会错一两个的,她拿着答案看B选项的翻译,“叶子会在秋天落下,风会把它们带走。”

任南风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去了厨房,她知道家里没有热水,丁叶子也不会照顾自己,更不会花那个心思去烧热水。

过了一阵,任南风把热水倒进了盆里,在洗手台上放好之后才重新回到了屋里,“你跟我来一下卫生间。”

丁叶子站在洗漱台前,面前放着一盆热水,任南风看她没有动作,于是开口提醒道:“我试过水温,有点烫,但是手上的冻疮需要用热水泡,泡了才会好,可能会有点痛,等适应了就好了。”

丁叶子抿了抿唇,轻轻“嗯”了声,听话的把手放了进去。

趁着她泡手的间隙里,任南风去了卧室,拿了一袋郁美净的儿童霜出来,家里没有冻伤药,只能先用这个凑合抹抹。

等明天她出去采购一番,把需要的东西都买好,丁叶子的手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任南风回了卫生间,她取下架子上挂着的毛巾,替丁叶子把手擦干净,她挤出来好大一坨宝宝霜放到了丁叶子手背上,她心想厚涂应该也会好的快一点的,丁叶子注视着眼前的女人,越来越不自在,“其实我可以自己涂的,而且我等会儿还要写作业,涂的太多了手会很黏,写字会不舒服。”

“我也没有洗脚,一会儿洗脚的时候还会再洗手的,涂多了会很浪费。”

丁叶子一个劲儿的把手往回撤,却被任南风紧紧抓住,“不要乱动,作业今天已经写得够多了,脚的话我一会儿帮你洗。”

丁叶子闻言话都说不利索了,她们才刚认识啊,她为什么要帮自己洗脚呢?

“不用的姐姐,真不用,我自己可以来的。”

在丁叶子的认知里,即使是再熟悉的人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帮人洗脚的,她认为洗脚是件很私密的事情,无非是亲人、爱人或者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而她和任南风才刚认识啊,怎么会有人刚认识就要给自己洗脚呢?

“你听我的就行,不要着急拒绝。”

丁叶子:“……”

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拒绝呢。

丁叶子被任南风推着进了卧室里,又替她把作业收拾好,丁叶子在床上坐立难安,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真的让任南风帮她洗脚,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以的。

她从床上下来,刚走了一步就被人叫住:“你干什么去?”

丁叶子硬着头皮说:“我还是自己来吧。”

任南风沉默了一会儿,她的行为是有点奇怪了,只好妥协道:“好,热水在锅里,倒的时候不要被烫到。”

“嗯。”

晚上丁叶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她把床铺好之后就躺了下去,只是没有睡着,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真的答应让一个陌生人来自己家呢?

任南风在她身侧坐下,看着她睁着个大眼睛盯着自己,用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睡觉在想什么?”

丁叶子摇了摇头,“没什么。”

任南风:“嗯,睡吧,明天就不会那么冷了。”

任南风起身把灯灭了,丁叶子在黑暗里胆子大了点,这才敢把想问的问题问出口:“你明天走吗?”

“不走,我没家。”

丁叶子又问:“那在没遇到我之前你都是怎么生活的,现在天气很冷的。”

“四处流浪。”

丁叶子抿了抿唇,鼓足勇气开了口:“其实……我很想问你为什么没家呢,不过你不用回答的,我就只是问问,不需要答案的。”

任南风沉默了许久,“等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丁叶子心想以后?她们会待在一起很久吗?

晚上趁着丁叶子睡着了之后,任南风偷偷钻进了丁叶子的被窝里,她悄悄的牵起丁叶子的手,果不其然她的手依旧冰凉,任南风就把自己的手掌搓热,小心翼翼的替丁叶子暖手,她想起她十八岁那年就一直渴望有个人能陪在她身边,可以关心她照顾她,如今真的会有人陪在自己身边了,她相信十八岁的丁叶子会开心的。

第二天早上,任南风和丁叶子同时被闹钟吵醒,丁叶子走之前留给她了二十块钱,丁叶子走之后任南风没有在床上躺着继续睡觉,而是在客厅里待了很久,直到天亮。

出门前她从衣柜里找了件丁叶子的棉服穿上,雪已经停了,但是积雪过多道路并不好走,她拿着二十元去彩票店买了张彩票,她记得16年中的彩票的号码是18、28、4,她买了一张,果然中了20万,涉及的数额较大,兑换起来比较麻烦,任南风便与彩票店的老板商量,彩票可以给他,钱两个人平分,条件是现在老板就要把那十万块给她。

老板自然是答应的了,她在店里等了一会儿,没一会儿老板就背着个小黑包回来了,里面放着十万块现金。

任南风去了商场里面先买了电热毯和灯泡,家里面很冷,有了电热毯晚上睡觉会好一些,又去买了围巾和手套,有了这两样东西,平时丁叶子去上学的时候,在路上走着会暖和一点。

解决完丁叶子的问题后,就要解决家里的问题了。她去了卖窗户的地方,客厅那扇窗户已经破的不能再用了,需要马上换成新的,家里本来就冷,开着窗户只会更冷。

家里也没有热水,平时洗澡很费劲儿,任南风就去了家电公司买了热水器。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她又去了药店,今天出来最重要的事情是买冻疮药,她买了三瓶药,不知道哪个效果最好,就都买了。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丁叶子从学校回来,她看着客厅里比往常亮了许多,屋里难得没有那么冷,她看了眼阳台上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换成了新的,任南风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刚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鸡蛋面,“回来的正好,面刚做好,趁热吃吧。”

丁叶子捧着面坐到了小木桌前,心情复杂了许多,眼眶不自觉就红了起来,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看你今天这个架势也不像没有钱的样子,你大可以自己租一间房子的,为什么偏偏要跟我待在一起呢?”

任南风冲她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问题有点多,面要凉了。”

对她好有什么原因呢?无非就是我们是同一个人,一个二十八岁,一个十八岁,上天知道十八岁的你过得不好,所以让二十八岁的你来拯救你了,仅此而已。

之后的几天,丁叶子每次回家都会有人在客厅里等她,她久违的体会到了家的感觉,这种被人记挂,有人等她的感觉足以抵御冬日的寒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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