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把东西送进去,然后随便找了个空桌子趴着休息会儿。在这里每天早上五六点起床都已经是晚了,好多人起得比鸡还早,我严重怀疑鸡是被他们喊醒之后才打鸣的。
迷迷糊糊睡了会儿,还没开始做梦就被边上嘈杂的欢呼声吵醒了。我揉了揉被手臂压出红印的额头,感觉更困了。
“哟!这不是清清姑娘吗?”
我眯着眼睛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朝我这边走过来,不过只听语气也不像是个什么好东西。
“清清姑娘今日怎么得空了?”这人摇着手里的折扇走近了些,脸上写着‘挑事’两个字,“平日不都是与小王爷在一起吗?”
关你屁事。
我装作没听见,悠哉地喝了口茶。
“既然姑娘难得清闲,可否弹奏一曲?”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听琴?没别的事可干了吗??好不容易才搞定一个祖宗没想到又来个孙子。
我放下茶杯,舒了口气,活动活动手指,准备把起床气发泄一下。刚要站起来骂人,却被一股力拽了过去——陆澈把我拉到他身后,自己和那人面对面站着。
“她不弹。”
刚刚还在围观打牌的人闻到火药味立刻集体闭嘴,街上的叫卖声店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整个人挡在我前面,我的视线勉强能越过他的肩看见对面那人。
“原来小王爷也在,失礼。”那人收起扇子,装模作样地作揖,“不过我是在和清清姑娘说话,似乎与小王爷无关。”
哟呵,我来这儿这么久了,除了王爷,我还没见过谁敢跟他这么说话的。
我招招手把小丫头喊过来,她很认真地告诉我这是太傅的外甥,太傅在朝中德高望重,膝下又无儿无女,因而这个亲外甥得了些特权,很多人都敬他几分,他自然也不把手无实权的小王爷放在眼里。
那边的二皇子虽然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但丝毫没有要出面调停的意思,估计也是怕给自己惹一身腥。
“怎么无关?”
陆澈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小王爷虽花了重金,却不过是只买了清清姑娘一夜,并未替她赎身,既然如此,我请她弹首曲子有何不可?倒是小王爷您,日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可要把王爷急坏了。”
陆澈不说话,但我感觉他好像生气了。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让他忍着点,要打架出去打,别把店里东西砸坏了。
“前两日听舅舅说,王爷下朝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你和丞相千金定亲的喜讯,小王爷当真不回家看看娇妻?”
定亲??
哦,难怪前两天有人来找他,原来是来通知新郎的。
“这是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陆澈冷漠的回应把店里温度降到冰点。
我绕过陆澈往侧面站了点,门口两个壮硕的保安大哥看到我的手势示意后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这人还想继续说,但保安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带走带走!”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保安把这个闹事的三八扔出去。
其实刚来的时候我就打听过了,我身上根本没什么卖身契,住在这儿就跟住自己家一样,再加上最近帮店里赚了不少钱,兰姐直接给我分了股份,我也算得上半个老板了。风月楼向来不缺王公贵族,一个小外甥也敢来给我添堵,要不是为了装淑女我早骂得他回家哭了。
店里安静到极点,伴随着闹事人员被驱逐,又恢复了喧哗。
陆澈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心虚地转身看着我。
“你还待在这儿干嘛?”我拿起桌上的桔子剥了起来,“回去结婚啊。”
“亲又不是我定的……”他小声说道。
“没关系啊,不用跟我解释,这是小王爷的私事,哪轮得到我过问呀。”我把桔子皮丢他手里,径直上楼去了。
他愣了一下,把桔子皮递给丫头就追了过来,结果被守在楼梯口的另外两个保安大哥拦住了。
“你们干什么?”
“小王爷,您不能上去。”
“知道我是谁还拦着?”
“就是知道您是谁才拦着的。”大哥挠了挠头,“清清姑娘特意吩咐了,您以后不能去她房里,她还说……”
陆澈抬头瞥了眼静静站在楼梯顶上的我:“还说什么?”
“她说您可以住别的姑娘屋里,这样您就能睡床上了。”
“你!”陆澈气得接不上话。
“小王爷恕罪,这都是姑娘的原话。”
我倚着栏杆往下看,他生气的样子倒是让我心里暗爽。确定他打不赢两位大哥之后我留下一个胜利者的背影回房睡觉去了。
黄昏觉是比午觉更可怕的东西,一觉睡醒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恍惚间以为自己昏迷了几天几夜。
我借着门外的亮光把房里的蜡烛点上,这才稍微缓过神来。
下楼的时候看见保安大哥还守在楼梯口,陆澈却不在了。
“他人呢?”我对着笙歌燕舞的一楼左右张望。
“回姑娘的话,小王爷走了。”
“走了??”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走哪去?”
“说是回王府了。”
让他走他就走???
我没忍住冷笑起来,吓得两位大哥当即噤声。
小丫头正要端着饭上楼找我,见我下来了倒乐得少跑一趟,赶紧替我摆好碗筷。
我看了眼饭菜就让她拿走了。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没了小王爷的风月阁依旧热闹,毕竟再也没人可以只赢不输了。
我心不在焉地躲在收银台里翻过来覆过去地数了几个小时的银子,一遍都没数对过,数错一个又得从头再来。
都快到关门的点儿了也没见陆澈回来,他该不会真的回去跟那个什么丞相千金成亲了吧?说不定两家人正坐在一起商量婚礼的黄道吉日、一共办多少桌酒席、请哪些宾客、婚服找哪家成衣铺定做、婚后搬到哪处宅子住……
“姑娘!”小丫头拍拍我。
我手一抖,把正数着的银子又拨乱了。
“你吓我一跳。”我把银子重新摆好。
“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小王爷呢?”
“死了。”
“啊??”她惊得张大嘴巴。
兰姐走过来把刚收到的银子放在桌上,见怪不怪地朝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她说死了就是死了。你先去忙吧。”
小丫头歪着脑袋,虽然没搞懂,但还是乖巧地退下了。
“年纪轻轻就想当寡妇了?”兰姐把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桌子收拾了一下。
“我怎么会是寡妇呢,要当也是丞相的女儿当。”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
不对,有陷阱。
“下个月初皇上会坐船出巡,朝廷重臣和官眷都会一同前往。风月阁也要出些歌舞表演,不过我向来不喜欢出远门,你就替我带他们去吧。”
我就知道没好事!
“为什么是我??我也不想出远门啊!”
而且是去给皇上表演,万一搞砸了,皇上一怒之下把我头砍了怎么办??来了这么久我都没先打听打听这里的皇上是什么性格,要是个暴君的话我岂不是死定了???那我不就成了客死异乡了???我才刚过上半拉有钱人的生活,就这么死了我亏不亏啊我!!
“不想带?也行啊,那你就跟他们一起上去表演。”
“我带!”
人在屋檐下,总得低几次头。何况带队我顶多是被砍头,要是让我去跳舞弹琴那我恐怕会被五马分尸。
“歌舞我会让他们自己练,你只要人去就行了。”兰姐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想穿新衣服的话明天我让人拿图来给你选,半个月时间也足够做几套了。”
穿什么新衣服,我头都快不在脖子上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我灰溜溜地回房躺着,进入死亡倒计时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睡太久了,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我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总觉得缺点什么。
陆澈走之前我嫌房间里多个人太挤,现在他走了我又觉得太安静,我到底想怎么样???
我气得朝自己头上锤了一拳。
静下心来想想,一晃都快两个月了,还是没有任何回去的线索,我不会也要等什么七星连珠九星一线的千年一遇天文奇观吧??或者这趟穿越根本就是单纯的有来无回,我在现代其实已经死了?
那还真成了游泳池里淹死的第一人了……好他妈丢脸啊!
等等……我要是死了的话,陆澈应该也死了?我们两个还死一块儿??那第二天热搜头条不就是“一男一女在泳池内淹死”?????
……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都要开始给自己挑遗照了。
然而越是不想去想就越是一直想,结果是头一回我起得比鸡早,因为压根没睡着。
如此反复,一连好几天下来我的黑眼圈面积翻了一倍。
等我终于适应了一个人住的生活,我突然毫无征兆地想起来陆澈之前跟我说过的鬼故事。以前因为有个人陪着才没觉得多恐怖,现在我每天晚上都不得不整夜亮着烛灯才能让自己少疑神疑鬼,偏偏蜡烛昏暗的光线又很诡异,摇曳的烛光照在墙上也没比漆黑一片好到哪里去。
现在过得感觉跟荒野求生也没什么区别。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比我想象中快,我终究还是被迫穿着新衣服带着一帮演职人员登上了皇家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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