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一声混合着多种声音的嘶吼回荡在地心洞窟。
虎头人身的雷釜怪坐在石墩上大笑,语气张扬。
“哈哈哈!好好好!看来大战之后神妖都死绝了!那我们可就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妖王啦!这下出去还有谁能妨碍我们!”
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美艳女子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咯咯地应声笑:“虎妖王说得对,这次可没人碍手碍脚的了!照我说啊,虎妖王是我们几人中最有实力的一位,理应成为统治世界的大王!”
这话说得,雷釜怪听着颇为受用,装模作样地板直了身子,游刃有余地环视着其余九位妖王。
下一刻,一个浑身冒火的赤红色小老头跳了起来,这一动,从他身上掉下不少火鳞片。这小老头黑红的眉毛胡子直竖,他气急败坏地指着紫袍女子,嘴上骂骂咧咧的。
“我们之中就你最坏!殷娘娘,你瞎出什么馊主意!凭什么就让他统治世界我们当仆人啊!咱们这几个妖王也不是吃素的!咱辛辛苦苦混到这个位置,难道就是让人呼呼喝喝的?!”
殷娘娘不屑地睨他一眼:“哟,燃须公,听您这意思,是不服?”
雷釜怪瞪向燃须公,左眼电光一闪,将这小老头吓得下意识一哆嗦。
燃须公连忙驳斥:“少搬弄是非你个毒妇!我可没这个意思!”有这个意思还是几十万年前的事了,后来打都被打出心理阴影了,谁没事想挨打啊……
殷娘娘呵呵一声:“那么你是有更好的主意了?总不会不统治了吧?”
“那怎么可能!”燃须公兴奋得身上的火更加猛烈了,汗水涔涔地落下来,“要我说,反正这世上也就咱们十个妖王了!干脆将世界划成几块,各霸一方,互不干涉!”
“哎呀你烧着我了!”坐燃须公附近的白衣红裙骷髅女用衣袖捂脸,发出凄厉的尖叫,“隐通灵!你快给他降降温!”
燃须公另一侧的白色长毛怪一言不发,甩手将燃须公冻住,使他身上的火消下来,须发上留下了淡淡的霜花。
对燃须公的这个主意,雷釜怪其实是不怎么认同的。统治世界就统治世界,还分地盘是怎么个意思?那算是统治了世界还是没统治?但是他是个民主的妖王,既然有人提出了意见,而且不是直接说要和自己单挑,那么意思意思也得问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雷釜怪看向那个一脸不高兴的白衣红裙骷髅女,问:“魂又虫,你觉得哪个方法更好啊?”
魂又虫噗嗤一笑,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我听着都不怎么样!我倒是觉得轮流统治不错!”
啧,怎么意见越来越多……
雷釜怪沉下脸,接着问一边坐着的头纱覆面的鲛人:“羞目邪,你的想法呢?”
羞目邪的声音宛若天籁,仙乐一般流淌出来:“我认为燃须公的主意挺好。”
虽然是与自己不同的意见,雷釜怪听了却也莫名地舒心不少。他顺着次序问了羞目邪右侧昏昏欲睡的青白皮肤干瘦老头,却没得到回应。雷釜怪正要发飙,干瘦老头右侧的大块头石虎猛拍了他一下,将小老头一后脑勺拍到魂又虫脚跟前摔了个狗啃泥。
“呀!睡湖鬼你这死老头臭死了!离我远点!”
睡湖鬼迷迷糊糊地连忙从地面上挣扎起来:“我没睡我没睡……我醒着呢,听到了听到了……”
雷釜怪黑着脸又问了一次:“那你觉得谁的方法更好?”
睡湖鬼胡乱指人,迷蒙着眼睛指到了魂又虫:“她……她……”
雷釜怪哼了一声,问之前拍了睡湖鬼一掌的石虎:“地载兽?”
“听您的。”
雷釜怪得意地点点头,继续移动视线,看到下一个被绑在石柱上的面瘫青年,直接略过,问下一个。
瘌痢头、一脸毒瘤和皱纹、歪嘴缺牙,还有点地包天的婆子正要开口,边上跳出一个灰色毛球,睁着唯一一只蛇眼蹦蹦跶跶地抢话。
“我先我先说!本王觉得还是选一个来统治的好!至于这个人嘛——本王可是传了几十代的正统妖王!论地位……”
雷釜怪不耐烦听他自吹自擂,左眼射出一道雷电将这个聒噪的妖王劈了个青烟直冒,倒在地上。
“刚才浑天精抢了你的话,现在你可以说了,愚落婆。”
愚落婆肿胀的眼睛都没抬起来,用与形象不怎么符合的干净声音说道:“我对统治世界没兴趣,你们玩去,别算上我。”
“那不行!这事每个妖王都得参与!你必须说个立场!”
“……”愚落婆沉默良久,“那就各霸一方吧。”没人干涉,省事。
雷釜怪点点头,问最后的隐通灵的意见,得到“轮流统治”的答案后,清了清喉咙,宣布:“现在我们有‘各霸一方’‘轮流统治’‘一人统治’这三个意见,但最终呢,‘一人统治’以四票胜出,所以我们就选出我们中的一个统治世界吧!”
雷釜怪说完,其他妖王还没作出反应,之前被他略过的绑在石柱上的青年冷笑一声,吸引了众妖王的注意。
名为浑天精的灰色毛球一下子从地上弹起蹦到青年胸前,长出两只细竹竿似的胳膊揪住对方衣领:“就是你小子敢嘲笑本王还有其他不值一提的妖王!”
青年面无表情地俯视那只红色竖瞳的蛇眼,对视了一会儿,侧过脸,语气漠然。
“对啊,我是嘲笑你们。我不过说了句神妖不存在,你们就开始兴奋激动了,明明连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都不知道。呵,连世界都还没征服,居然开始讨论怎么统治世界了。不滑稽吗?”
“嗐呀!”浑天精顿时来了脾气,将青年的衣领揪得更紧,鸡爪子一样的小脚踩在青年脸颊上,“你个臭人!你叫什么!家住哪里!这么横啊臭人!要不要接受来自妖王的毒打啊!信不信本王让你吃土!”
“哎!吃什么土!”燃须公走过来一巴掌拍飞浑天精,眯着眼上下打量青年,“看着还算不错,让我吃了吧!我都一百万年没尝过人肉的滋味了!”
魂又虫冷哼:“一百万年也没把你训成素食主义。”
要说雷釜怪和这些妖王不太一样呢,他虽然也看这个人类不顺眼——除了有青年说的话的原因外,还有之前他飞离地心被这个从地面掉下来的人砸回地心的原因——但还是耐着性子问话。
“人类,听你这话,似乎外面的世界大有变化啊?这样吧,如果你能说出有用的信息,我就让我的兄弟们一口吞了你,不让你死得太痛苦;否则,就让他们生吞活剥了你!让你死也不痛快!”
青年冷漠地看着这一洞的妖怪,闭上眼,不予理会。
他本来就是到这荒山野岭寻死的,至于怎么死、死得痛不痛苦,他根本不在意。
殷娘娘咯咯笑着,目光狠毒:“我瞧着这人不过是胡说罢了。这世界再怎么变还不都是那个世界?怎么说也是要征服的,不如各位兄弟们一道出去,把这世界解决了,再慢慢商议统治的事?”
燃须公第一个同意,张开大口就要去吞青年的脑袋:“待我先吃了他开开胃!”
“着什么急。”一直不怎么参与的愚落婆淡淡开口,令燃须公的动作被喝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关在这儿百万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是等我推算推算百万年前大战之后发生了什么吧。”
妖王们有冷静也有性急的,吵吵嚷嚷地就愚落婆的话争起来。雷釜怪听得脑子嗡嗡的,直接发出几道雷电劈到了几个聒噪的妖王。
“行了!愚落婆是专门修炼知过去晓未来的,她的推算再可靠不过。我们就等她把事情算出来再行动!好!都散了去!不许生事儿!”
愚落婆得了这个任务,顺便还将青年讨要到了自己的洞穴。当然,这受了燃须公不少嫉妒的眼神,只不过这不会喷火的眼睛哪里是会打雷的眼睛的对手呢?雷釜怪一个眼神过去,燃须公当即怂成鹌鹑,回自己洞穴去了。
青年被绑到愚落婆洞穴中,境遇也没多大变化,就是换了根石柱绑绑。愚落婆也没理这个人,自顾自地盘坐在石床上,集气凝神使用回天返日之术法。此法根据时间的长远消耗大量灵力,若非灵力深厚,没人敢使用这个术法探究百万年前的事。好在,愚落婆前有因缘,灵力深厚,这样的推算还动不了她的根基。
青年站着睡了一觉,愚落婆就推算结束,从床上下来了。
青年被响动吵醒,视线还有点模糊,看向愚落婆,竟隐约见到一个姿态挺拔的倩影,再眨眨眼——哦,鬼遮眼了,还是那个长得恶心的老妖婆。
“你叫什么?”
青年闭上眼不想理她。
“程止,是吧?”看到青年皱眉,愚落婆依然平淡地说着他的信息,“是个孤儿,无亲无友。普通地在福利院长大,长大后自然而然地找了份普通的工作,生活平淡没有起伏。但这两年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待遇越来越差,几乎没有活路,所以你还完福利院的钱就来了这荒郊野地,想要结束这没有盼头的生活。”
程止审视着这个丑陋的妖婆,许久没说话。
这个老妖婆说的的确是事实……她说这些给自己听是什么意思?威胁自己?没必要吧?要杀要蒸要生吞,他都无所谓的。
然而程止等着愚落婆的说话后续,愚落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看都没多看他一眼,袖着手走出山洞。
“百万年前,战乱结束,天神方险胜。除恶务尽,天神们将妖怪们消灭后,上位天神们合力将世间万物的灵气通通驱散,从根本上杜绝妖怪的再现。从那之后,飞禽走兽无法修炼成精,古人类也因失去灵气退化成动物。”
听了愚落婆的话,众妖打了个冷颤。
浑天精颓丧地抠抠自己的脚:“不愧是打赢了仗的狠人,釜底抽薪的事说干就干都不带眨眼的……”
“愚落婆,你不会说错了吧?你说人类失去灵气退化成动物——那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而且那人说的分明是神和妖都不存在了才对吧?”
殷娘娘点出几个问题,其他妖王这才注意到。对喔,明明那个青年就是人啊!虽然没有灵气。而且天神都把世界祸祸得只有他们自己了,怎么可能不在啊!
“我说了,退化的那是‘古人类’。”愚落婆平静地继续说,“许是上位天神们的力量不足,在给一种猿猴祛除灵气时并未除尽。大约五六十万年前,那种猿猴用那少得可怜的灵气自我进化,发展成了现在的人类,最后还将天神们驱逐出了这个世界。”
魂又虫忍不住笑了:“活该!让他们做得那么绝,自己吃到苦头了吧!”
雷釜怪皱着眉摸自己的虎须,暗自嘀咕:“天神的实力极其强悍,新人类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将天神驱逐?若他们比天神还厉害,那我们……”应该不可能统治世界了吧?
燃须公一拍大腿站起身,掉了一地火鳞片:“嗐呀!这有什么好想的!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世界已经没有神了!妖呢,也就只有我们十个!我们的目标就是统治世界!磨磨唧唧那么多!你们不去,老子乐得自己去!到时候你们别来抢地盘!”
雷釜怪这会儿又不乐意了:“吵什么!又没说不去!”
“那你们磨磨唧唧说半天!”燃须公环视一周怼回去。
“那不是因为关于统治世界我们之间还有分歧!”雷釜怪噌地起身,怒视燃须公,“我们有十个人,统治这事暂且不说,就说征服世界——你去显了身手,他不乐意;他去征服,又有人说闲话;分工协作,又怕这多点那少点……你说,有什么法子让大家都满意的!”
燃须公被噎回来,气愤地闭紧嘴,斜着眼瞪了半天他,一屁股坐下不说话了。
会议陷入僵持状态,最后还是浑天精呆不住,破罐子破摔随口嚷了句:“既然怎样都不满意,不如一个个按顺序出去,各凭本事,谁先征服世界就谁统治!”
不料,这个看似胡闹的主意得到了大家的同意。又讨论了一波,决定每个人都有两个月的征服期限,在此期限内其他人不能干涉,若有人违背,其他妖王都会出手收拾破坏规则的人。而在两个月的期限后,不管这个妖王是否成功,下一个顺序的人自动接手,失败的人再没资格提征服。
两个月都没能征服世界,对于活了百万年的妖王来说可太丢脸了,还想再有机会统治世界?做梦去吧!
在气氛渐渐和缓之时,殷娘娘幽幽开口:“那么这个顺序……”
这么轻飘飘一句,除了打瞌睡的睡湖鬼和袖手坐着的愚落婆,各妖王都默默蓄起了力,互相看着眼色随时准备动手。
空气逐渐焦灼,愚落婆微不可觉地皱了一边的眉头,轻咳一声。
“你们打也打了十几万年了,谁打架打得更好早就有了定论。再打,也不过是重复那十几万年的事罢了,最后还是雷釜怪胜出——还有必要打吗?”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她说了这么多,这些人居然还只想着统治世界这档子事?
殷娘娘呵呵一笑:“愚落婆这话有意思……不过定个顺序,不是第一,还有第二呢么。”
本来有几位听了愚落婆的话都冷静下来了,殷娘娘这一句又让大家激动起来。
可不是嘛!打不过雷釜怪,拿不了第一,那第二总还能争一争嘛!
愚落婆冷冷睨了她一眼,看向其他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诸位愿意耗尽精力争一个名次,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末了,愚落婆似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老婆子本就对这事没什么兴趣,也不稀得争这个。你们抢完了,愿意给老婆子哪个次序就哪个次序吧。若没别的事,老婆子就走了。”
说完,扶着石壁上的石块站起身。
燃须公连忙喊住她:“愚落婆,既然你说我们的方法不好,那就说一个更好的呗!大家好歹都相处了百万年,你有什么主意也别藏着掖着了!”
其他人连忙应和,一时之间,石洞里充斥着吵嚷的声音。
聒噪。
愚落婆长叹一息:“那不是还有个青年人吗?直接让他定不就好了。”
几位妖王乍一听这个主意,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浑说什么!他们可是妖王!妖中之王!活了百万年的妖王!区区猿人后代也敢对他们指手画脚!?
但在愚落婆满是毒瘤的老脸注视下,这几个智商不太够的妖王又开始觉得这主意似乎也……不错?那个猿人后代与他们谁都不熟,也不会有所偏颇,顺序这事儿看的就是运气……总比打一架要有希望得多!
雷釜怪起身,振臂一呼——
“兄弟们!去愚落婆家找臭人去!”
“喔!”
妖王们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个世界不只有他们,不是围绕着他们转的,不是他们想怎样就能完美实现的。
“你这臭人!居然敢违背我们的意思!”
浑天精又一次揪住了程止的衣领,然后又一次被燃须公拍飞。
燃须公:“如果你不说出个顺序,我就当场吃了你!”说完张开了深渊巨口。
程止被绑在石柱上一言不发,只是镇静地将头探进了对方的嘴里。“食物”的这种积极态度显然吓了燃须公一跳,他这 嘴张也不是,合上也不是,从喉咙里发出“你你你”的音节。
魂又虫往后扯了一把燃须公,荒唐的场面才暂时停住。她回瞪程止,锐利的嗓音让人不适:“你这家伙,难不成想学宁死不屈这一套?!”
殷娘娘抬手安抚大家,幽幽开口:“大家别急,怎么说这也是个有死心的人,杀了他反倒称他的心。我们不能硬来,还是智取吧。”
雷釜怪:“那你有什么主意?”
殷娘娘笑了笑,若有还无地瞄了眼一旁闭目的愚落婆:“人人都有弱点,只要知道弱点,对方还不是任人拿捏?”
“弱点?”雷釜怪登时就想到了愚落婆,通过去晓未来是愚落婆的拿手好戏,找出人的弱点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而殷娘娘一开口,愚落婆就有了防备,于是在雷釜怪说话前她就先一步推拒了:“为了知道百万年间发生的事,我的灵力也耗得七七八八,没有恢复前不便推算。”
一句话将雷釜怪到了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顿了一瞬,一道清越的声音飘然而起,羞目邪慢慢挪向程止:“我来吧,只是控制人的话,我还算拿手。”
浑天精蹦蹦跳跳地笑起来:“对对对!这方面你拿手!”
程止默然地看向迎面而来的头纱覆面的女鲛人,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你!你第一个!”
浑天精举着一根绿油油的植物从程止肩头跳下来,朝着其余的妖王得意地笑。
“都听见了?本妖王第一个!”
魂又虫发出刺耳的不屑声:“嘁,要不是羞目邪问出这臭人的弱点,你能威胁他?”
浑天精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草丢到地上:“要不是我从别处取来这个玩意儿,羞目邪问出弱点你们也没辙!”
程止被绑在石柱上,一脸惨白。
不久前,羞目邪迷惑了他,他迷迷糊糊地就说了自己的弱点——香菜。然后这个毛球就不知从哪里变出了许多香菜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听话,就把香菜全塞进他嘴里,还要把香菜种在他脚边,插在石柱上,塞进他的衣服里头发里……
想想都觉得比死还难受……
浑天精继续说:“反正本王是第一个!接下来你们的顺序爱怎么定怎么定!嘿嘿,横竖定了也没用,本王一定会在三个月内解决所有人,然后你们就负责给本王做下属吧!哈哈哈——”
饶是被关在一起许多年,早习惯了这家伙的嚣张,可多少还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几乎每个人都在强压想揍他的冲动。
浑天精浑然不觉,一蹿两蹿又跳到程止脑袋上,居高临下。
“哎呀,这三个月的时间还有点多,本王一天就能搞定了!要不本王先玩他个两个月再动手吧!”
魂又虫嫌弃地“啧”了一声,骷髅手握拳,捏得嘎吱嘎吱响,用尖锐的嗓音喃喃:“可以打他吗?”
接着又自言自语用较为温和的声音回答:“不可以,这么嚣张一定会死得很快,就当给死人一个面子。”
雷釜怪紧闭着嘴做了个漫长的深呼吸,之后看向浑天精。
“……好,虽然你是第一个,我们之前的协议还是有效的。接下来三个月,我们都不会干涉你,你爱怎么折腾都无妨,当然,你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会管。——散了散了!各自休息去吧!过段时间我们再选下一个。”
本就不想看浑天精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雷釜怪此话一出,大部分人都出了愚落婆的妖洞,除了愚落婆、浑天精还有燃须公。
等人走完,浑天精疑惑看向仍留在原地的燃须公:“你还留在这儿干嘛?”
燃须公兴奋地脑袋冒火,看着程止流了口水:“这家伙没用了,我总算能吃了……”
浑天精一个小鸡脚飞踢,踹在燃须公脑门,将人踩在地上。两对小鸡脚分别站在燃须公两侧颧骨,揪着对方的赤黑色胡须恶狠狠地瞪着他——
“本王同意你吃了吗?”
燃须公气得眉毛倒竖,猛地坐起,脸上的毛球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儿,两人对坐互瞪。
燃须公怒指他:“你不是吃素的嘛!还跟我抢人吃?!”
“呸!谁跟你抢人吃!本王留这臭人有用!”
“有个屁的用!老子现在就吞了他你能拿老子怎么地!”
燃须公站起身,身上的火鳞片烧得更厉害了,浑天精见他不听,一脑袋撞在对方仿佛装了三个完整大西瓜的肚子上,将人撞到石壁上砸出一个坑,碎石簌簌下掉。
“这人本王要用作统治世界!你敢妨碍我,是想受到我们九个妖王的制裁吗!”
燃须公本来被撞了一下火气上涌,但浑天精一说这话,这火气一下子就没了。燃须公有些讪讪地,佝偻着身子,背剪着手走出山洞。
“嘁……不吃就不吃,吓唬谁呢……”
解决了一个,浑天精趾高气扬地重重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站在边上没动的愚落婆:“怎么,难道你也有吃人的爱好啊?”
愚落婆沉下脸,脸上大大小小的毒瘤似乎都渗出了毒液,瘌痢头上稀疏的几根毛都快竖起来了。
“这是我的洞府。”
浑天精一愣神,一边赔笑一边解开程止的绳索,将人放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事儿了!——那愚落婆,这人我带走了啊!”
“随意。”
一眨眼的工夫,程止就被这个跟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毛球带到了地面之上。
浑天精踩在他肩膀上,豪迈地下指令:“臭人,走吧!”
程止无语:“走去哪儿?”
这回是浑天精鄙夷了:“你这么大个人了难道都没有家的?现在的人类都不兴有家了难道?”
“那倒……不是……”程止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去我家?你不是要征服世界吗?去我家干嘛?”
“征服世界也要据点啊!”浑天精伸出一只小鸡脚踩在程止脸廓,“征服世界本王一天就够了!有三个月呢!本王觉得先在这个世界好好玩玩,看看和百万年前有什么不一样!”
听见程止细微的叹气,浑天精感到自己似乎被蔑视了,又在程止脸上猛踹几脚:“什么意思啊你这臭人!居然敢轻视本王!”
程止歪着头,无奈地被踹:“啊对,我是在轻视你。”
“可恶!你这臭人!居然还敢承认!不知羞耻!是不是真想成为本王征服世界的第一个死人啊!”
“啊……只是我觉得现在这个世界诱惑很多,三个月应该足够世界征服你了。”
浑天精不信邪:“嘁!你就吹吧!真那么迷惑人,你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来寻死?”
“……”程止默默抬头看天,“毁灭吧这世界,累了。”
不管怎样,程止还是被逼回到自己的家。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出于无聊,程止问了还是一团毛球的浑天精是不是需要隐藏一下,因为现在的世界是没有这种奇怪生物的,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这样接受力这么强悍的,说不定没等他好好玩玩就被一个报警抓去实验室解剖做研究了。
浑天精全然不在意:“嘁,连灵气都没有的生物怎么可能看得见我。”
“啊——我就看得见啊。”程止反问,“你们在那个洞里的时候好像就经常说灵气啊灵力什么的……这些是什么啊?”
浑天精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恰好这时大巴来了,肩上站着毛球的程止直接上了车。车上人不多,也就七八个,但是都没对程止他们作出什么反应,仿佛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程止被浑天精指示着坐到最后排角落,和别人隔开。
程止奇怪:“好像别人真的看不见啊……”
“我不是早就说了!”浑天精哼了一声,“愚落婆说过,你们现在这些人类全是用最后一点点灵气进化而来的,除了个别特殊情况的人,都是清一色的无灵气者。”
“……所以你说的灵气到底是个什么?”
浑天精纠结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在程止肩头,两对小鸡脚在空中晃啊晃啊。
“嗯……怎么解释呢……灵气……灵气就是一种修炼的基础吧?类似于第三只眼睛什么的,还是储存灵力的地方……至于灵力呢,大概就是使用法术的基础吧……”
程止沉默一会,老实说:“听不懂。”
浑天精气愤得又是一脚踹在程止脸廓上。
“听不懂是因为你太蠢了!难怪就只能想到自尽来逃避问题!”
实在不想听妖怪的数落,于是程止转移了话题:“你说我们人没有灵气所以看不到妖怪,那我怎么看到的?难道我就是那种特别的人?”
“呸!你得意个什么玩意儿!你能看见我们是因为‘死气’!‘死气’替代了‘灵气’,所以你才能暂时看到我们!”
不等程止问,浑天精就自己解释了。
“当一个生物有了强烈的死亡愿望或者沾染太多杀戮时,身上就会产生‘死气’,死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灵气,所以有死气的人也可以看见有充沛灵气的东西,像神仙妖怪什么的。”
程止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他不是个多好学的人,也没有多聪明,这种多余的东西他没必要知道。而且他的确是对活着没什么渴望了,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大巴安静地在山路上开了几小时,程止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想起问浑天精。
“你第一次见这种大巴,难道都不会好奇吗?”他明明看电视里很多乡下人刚进城时,看到从未见过的东西都会很吃惊来着。
“喂喂喂,你把我们妖王当做什么了?”浑天精嘲讽地斜他一眼,“这个东西不就等于古人类乘坐的车马什么的吗?不过变了个样子,内在还是一样的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者说,我们那个时代几乎人人都能使用法术,要么就是腾云驾雾要么就是坐神兽出行,你们这么个龟速的玩意有什么稀奇的?搁在我们那个时候早就淘汰了!”
“……”
嗯,说得似乎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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