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里胡哨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永不止境的心烦下长纸敲开了这扇摆在他面前的黑色大门。

身为整日闭门不出龟缩在房间里当一个床铺的寄生虫,一边做着社会废料一边打从心底自己的无能与低劣感到深深唾弃的他会踏出房门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房东凶恶又大力的房租催缴,房东用她那与女人的通用印象,比如柔弱美丽完全不符的粗壮胳膊恶狠狠的敲打在铁做的门上,闷声作响的大门就像装上了三百六十度回旋的扩音器那样穿过窄小的客厅,突破长纸被用作虫茧阻挡外界的房门冲进了他耳朵里。

执着不间断吵闹到人头昏的波涛带着炸弹般的威效不停在长纸的耳朵旁炸裂开来,最终将他从唯一舒心安稳的被褥之中一步步震碎到了冰冷脏乱的地板上。

地板上与身为寄生虫的他格外相配的粗糙裂痕为他带来了短暂的安心感,沉浸在模糊不清的呆滞中,地板从内向外散发而出的寒气让长纸从漫长,并永不苏醒的困倦中挣脱出细小的一颗苗尖。

长纸望着天花板上少去灯罩遮掩突兀露在外面的灯泡,感受着没钱交电费为他带来的永恒黑色魔术罩,宛如疯掉了那般直勾勾瞪着空气里由窗户缝隙间渗透而出的上天赐福的光线里闪烁的灰尘颗粒,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笑出了声。

然后在被上天赐予的神圣的灰尘呛到喉咙跳动燃烧之前,他猛地扯住床边垂落下来的被子的被角,用劲全身那长期不运动不外出少的可怜的力气一扯,把被子从床上扯了下来,充做骑士出征的盔甲裹在自己的身上,安详的重新缩在地板上闭上眼睛。

他不该在这里,对,他不该在这里,长纸满心平静的如此想到。只要他不在这个臭虫的巢穴般的房间里,那么房东也只能提着她粗重无用的壮实胳膊,对着门边吐上一口唾沫,然后灰溜溜的作为胜利者却像败者般凄惨的赢来舞台的退场。

而作为失败者跪倒在无人愿意停留的肮脏独身房里像死去的躯壳那样孤零零裹着被子的他,就可以借由房东的退场,掀开红色波浪状顺着空调的风速前后飘荡的幕布,裹着自己单薄的被子向外优雅的轻轻一抖,纯手动为空无一人的看客们拉开自己自制的被子牌帷幕。

作为失败者的他,将会成为这场房租争夺战的胜者。

美妙,实在是无与伦比的美妙,美妙到房屋外层摇摇欲坠的敲门声混杂在门框振动脱落后揉杂在一起的摇摆都变得甜美温和起来。

房东在不间断的敲击里为他奏响的世界毁灭级别舒心的摇篮曲让长纸心安理得的把被子向上再度拉扯,扯着单薄的盔甲蒙住他整个脑袋,把过度呼吸的鼻子和清醒视物的眼睛全部罩在能够透光的黑暗之中,捂住他在不该灵敏的时候过分有用的耳朵蜷缩在地板的纹路上。

在他畅享于自己完美编织的世界里无可自拔并拼尽全力将自己陷在其中不肯出来的时候,地狱烈火那样燃烧散发的恶魔们敲打骨架的声音在长纸紧紧贴在地面那侧的耳朵里传来。

房东用备用钥匙拧开了他家大门。

钥匙插进锁孔转开房门的声音等同于尖锐的叉子狠狠插进长纸的躯体之内,对他施尽残酷暴虐之刑,将尖刺一点点折磨犯人那样按进他的骨缝深处。

“咔擦——”

门开了。

“真是吓死我了,听其他租客说你已经有一个月都没出过门了?我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等长纸顶着生活之神亲手为他加工的鸟窝发型和灰败到马上就要跟死去的鱼眼睛一同丢进垃圾桶的双眼坐在房东对面时,他听到对方的声音伴着他讨厌至极的空气波动一起进入他的大脑。

嘴上说着这种话的房东肯定是因为不想哪天发现有人死在自己租出去的房子里面,现在她看着自己这个脏乱糟糕马上就可以进入垃圾焚化炉的天然行走垃圾肯定也是出于礼节才继续和自己聊天,实际上她早就想端起面前不知道过没过期的矿泉水对着他脸上泼过来并给他两巴掌后关门离开。长纸一面在心底辱骂自己不该把他的阴沉强加给别人,让别人成为这些毫无根据的负面联想里的坏人,一面更加恶毒阴暗的拿出他毕生所学让他内心里的房东继续贬低自己。

房东到底和他说了写什么其实长纸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能够留在他脑子里的只有他脑海里房东对他的斥责、鞭打。

总而言之,在没有钱支付房租的他面前,房东留下了一份地址让他去那里寻求帮助。

长纸当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以他是个绝对不会出门,出门就会迅速死去的渣滓为理由拒绝了。这样的拒绝是他在脑内被连续用空酒瓶砸中脑袋,铁刀子扎进手臂,木头椅子打向胳膊后,脑内的自己大义凛然给出的拒绝。

现实是对于欠着对方房租还没骂他的房东,长纸即便恨透了出门,全心全意想要拒绝并且想要赶走坐在他对面强迫他进行对话的这个恶人,他也实在做不到,最后只能拿着手里几乎要被他撕碎的地址,拖着快要倒下的自己来到了地址里写的位置。

黑色的大门。

那么黑色象征着什么?

谁知道黑色象征着什么,没准象征着他马上立刻即将迅速坠入地狱并且判处极刑,在拔掉舌头冻伤皮肤烫坏肌肉刺穿脑子割裂灵魂后彻底完蛋的生活。长纸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努力想要给自己糟糕透顶的未来人生一个灿烂的微笑,却因为太久没跟人接触过连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变成尴尬的嘴角抽搐。

反正面前这扇门的背后,据他听到的所有人所说,是能够实现一切愿望达成一切遗憾了结一切痛苦的天国般假的够真真的也足够虚伪的地方。

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绝对来得及,毕竟他已经挺着伤痕累累被街边行人中伤到再起不能的躯体来到了地址上埋葬他用的坟场,让他进去跟人交谈不就四舍五入约等于让他跳进土坑里然后再懂事的自己把棺材盖盖上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长纸恨不得拿头去撞这扇足够厚重的大门,他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让脑袋可以像鸵鸟一样埋进硬邦邦的沙坑里。

他恨死房东了,房东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让他出门还让他来找人咨询找人帮助?房东根本就是变相的想要通过迂回的手段折磨他,事已至此还不如回去卖掉自己的手脚和内脏,让房东拿屠夫的砍刀在他身上一寸一寸的磨刀,将他带着粘液粘稠滴汁的内脏拿去抵债。

很好,打道回府。

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身心都受到重创后,他无功而返也不能算得上是一件罪过,长纸心满意足的把他早就想扯烂的地址撕成碎片,非常没有公德心的把他们全部团成团,狠狠丢向了面前的黑色大门。

纸团砸在大门上,长纸终于畅快的让嘴角露出一个正常人能摆出来的微笑。

“去死吧。”

应随着纸团砸中厚重的大门,长纸这辈子最痛苦最后悔的事情发生了。

好吧,其实也并不是。比起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还要可怕的事情那是如满天繁星缠绕纠葛数不胜数。

总而言之,门打开了。

他丢过去的纸团犹如一记清爽帅哥击飞的直球,直直从向两边打开的门正中间作为彗星的轨道穿梭而过,滚落到房间里面变作他惨淡生活的残渣飞了一地。

“真是一位粗暴的客人,因为你在门口一个人自言自语很有趣所以我才想多看看的,可你不会现在就要回去了吧?”

“什么?什么?”

长纸最痛恨的情况出现了,没有丝毫对待他人的体谅与温柔,擅自演绎一个看似和善实则毫无慈悲的人生赢家自来熟的向他搭话,这是所有被生活眷顾的上天宠儿们惯用的伟大技俩。

他应该转身就跑,他应该无视这个家伙,哪怕在人生的每一个分岔路口他都没有抓住名为“胜利者”的选择权的机会,可生而为天生的逃兵,逃跑的权利他还是把握的住的。

长纸为他窝囊的前半生做出了快乐的总结后,顺便给自己下达了下半辈子失败的死刑后,长纸拿出他人生中依靠从家里地板的边缘滚到另一边锻炼出来的强悍体力,飞速的拿手掌遮住自己的脸,转身就跑。

“不能被看到不能被看到,看到了就会被缠上。”

“好过分哦,别把人家说的像是魔鬼一样嘛。”

长纸闭着眼睛逃跑的漫长过程还没开一个头,他柔弱的膝盖就华丽的磕上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坚硬东西。

这个作品前面的部分我真的很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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