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依旧很怪

“不过还是谢谢你忍着恶心看完那种垃圾作品,尽管是工作需要,我原以为没人能够忍受我那几本连催眠曲都配不上的文字。”

长纸低落的把脑袋靠在纸盒的边缘,看向摞在一起的书籍堆的目光是黑银看不懂的矛盾,既透着充斥爱意的怜爱,又包裹着深刻到诡异的鄙夷。

他作为一位作者对自己的作品包含着自豪与喜爱,却对他笔下成书的文字矛盾的感到厌恶。黑银眨了眨眼睛,他的夸赞已经是很中肯的评价了,甚至在黑银看来他基本没怎么夸,只是说既不好也不坏,即便这样长纸还得觉得赞誉过度。

黑银沉默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书,心里叹了口气,抱歉的用手指在书的封面上轻轻写了对不起三个字,然后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一部垃圾到垃圾堆挖出来的渣滓都比不过的愚蠢粪作。”

“虽然我有说让你讲实话,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直接吧。”

与先前相对,这次长纸露出了认同的神色,他就宛如得到了解脱一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满脸不在乎的谴责黑银的“实话”过于直白不加修饰。

黑银安抚性的摸了摸手边的书,无奈的看向长纸。

“你真的很奇怪,在我夸你的时候你认为我在说假话,在我用几乎堪称辱骂的言论对待你的作品时,你又表示了认同。”

黑银随手翻开书籍的第一页,精致的包装外壳下白色的扉页慢慢浮现出长纸坐在电脑桌前苦恼崩溃的姿态。

书页上的文字逐渐被看不清的奇怪水渍晕染开来,就跟泪水掉落在黑字上又被擦掉后一模一样。

他的言论让长纸僵硬的抖了一下,又很快平复,长纸抬起头,和黑银温柔注视他的眼神对视,一言不发。

“实际上不认同这些作品的是你自己,对吗?”

长纸不再说话了。

不,也许不是他不想说话,也不是他放弃了辩驳,可能更不是他对于自己被戳中的痛处无话可说,长纸自己很清楚,他只是渐渐的开始感到难过。

痛苦又煎熬。

“……你不会真的认为有人会想要、需要这样不停否定自己吧?”长纸的手指尖在丝线的牵引中断裂开来,皮肉撕裂,经脉分离,肉色的肌肤蜿蜒出细长又尖锐的蛛丝,与他的作品伸展而出的纸页连接在一起,“我不想污蔑我的作品,我不想否定我自己,我不想让他们成为像现在这样一文不值的烂作——”

黑银发现自己无法阻止手边的书籍在毫无干扰的空气中反复翻页,纸张在他们共同的悲鸣下散落交缠,就像勒紧野马的绳套那样粗暴强硬,死死的绞住长纸的每一根手指,他们与从手指衍生而出的线条拉扯纠葛,最终以长纸完全无法抗衡的力量扯着长纸的身躯让他向前狠狠砸在地上。

“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我不想这样下去,可是我没有办法,到最后我还是会明白,我的作品没有任何价值,我也没有。”

细长的丝线以难以想象的力度将长纸不断扯向摆在桌子上的书籍,看着长纸的膝盖逐渐被平滑的地板上本不该存在的尖刺磨破膝盖时,黑银意识到他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无论写多少部都一样,这些作品只会告诉我,我是个废物,我是个垃圾,我是个蠢蛋,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想不到……为什么我写不出来,为什么我这么失败,为什么我一事无成?”

长纸的口中还在不断的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即便他腿上和手上的伤口一直在增加,他也像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失那样,难堪的皱起眉头,一边喘息,一边看向黑银。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黑银半跪在长纸面前轻轻扶着他,让他不至于以趴在地上那么狼狈的姿势说话,他的一只手抓住了长纸手指间伸出的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细线,坚韧的线紧紧陷入皮肉,落下灰红色的血液。

血液染红了原本昏暗的丝线,可黑银不在乎,长纸不在乎,没有人在乎。

桌面上的书籍依旧努力想要把所有人都卷入其深刻的洪流内,以强劲的力道把长纸拖拽而去,却因为黑银抓着,而无法成功。

黑银本可以轻而易举用刀刃或其他材质将这些线全部剪断,但是在看到长纸挣扎模样的瞬间,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有任何依据,黑银就是感受到了,他不能就这么剪断这几条象征着一切联系的“命运红线”。

对于长纸来说,这些线条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某样东西。

黑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子的委托者,甚至于他对人类本身就不太能够完美达成理解,来他这的人类每一个都只是许下了愿望,只是希望得到结果罢了。

可是长纸不一样,他似乎在追求疑问的答案,似乎正在追求过程。

从来没有人向黑银提问过。

而黑银无法回应这份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期待。

如果诚实的回答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人类会不会就此被他的作品吞噬,在被迫与作品达成和解后被更深层的苦难困扰,死在这场漫无目的的飞雪里。

龙卷风还在顺着书籍攀爬而来,他们每一个都想化为残忍的海怪,用曼妙的歌声和凶恶的舌尖撕烂长纸。

黑银抓住丝线团的手用劲往下一扯。

“在我的地方对我的委托者出手,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燃烧的血液腐蚀了每一缕打算靠近的狂风,高速旋转的风速里传来呜呜的哀嚎,既像风的流动,又像真正的悲戚。

书籍在融化,长纸的指尖也在融化,与之相对的,黑银的抓着线团的手掌慢慢展现出液态水银一样的诡异,转化成液体的同时,又分割出白色的水蒸气,蒸汽覆盖住长纸的指尖,笼住所有杂乱的线条,让书籍显现出被水浸染痕迹的同时停住了他们的融化。

“即便你们是委托者的东西,作为委托者的附属品,嚣张过火的坏孩子就需要被管教。”

“反了。”始终沉默不语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发表看法的长纸伸手拉住了黑银的袖子,这个时候他才显露出丝丝缕缕不安中被名为惶恐的牢笼锁住的小鸟姿态,瑟缩的,可怜的,抖着自己凋零坠落的羽毛,拽住黑银的袖子不肯松手,“我才是附属品。”

吐出这些言语对长纸来说格外的轻松,长纸抖着自己的羽翼,说的非常真情实感,而且比起附属品这么好听高雅的名字,早先就该被定位为弱小丑陋的虫子的他,更应该是连虫子都还比不上,再降一个等级的排泄物。

长纸这句话让黑银在从业这么多年里,意外的出现了短短一瞬间的恼火。

有那么一小个间隔画面里,黑银是有过让绚丽的魔法炸开世界上最庞大的烟火,点亮夜空的顺便处理掉这些对他而言并非那么必要的麻烦。

不过同时黑银也很清楚,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肆意妄为的魔法师了,现在的他是一个合格的咨询人员,不能像以前一样一把火烧掉所有另他烦心的事物。

所以黑银叹了口绵长无力的气息,代表了世纪最伟大魔法师的妥协与无奈。

“我拒绝这些无意义交涉,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你的‘为什么’,却能带你去找到原因。”

排泄物也能够蜕变成蝴蝶?

听到黑银对他的承诺,长纸颤了下自己闪烁虫子触须鳞粉的睫毛,顶着他早已跌落谷底的干涩眼睛,和错过巅峰时期的大脑,朝黑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好啊,魔法师,毕竟你说过你能够达成我的任何愿望,你可得拼尽全力加加油,保住你的招牌。”

“难得和你完成合格的交涉对话。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回到导致你现在处境的大学时期看看。”

大学两个字穿透所有的保护壳刺入耳朵的瞬间,长纸的大脑下意识让他浮现出针扎般的痛苦,他的身体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先进的机器还要智能,伴随回忆的倒转为他涌来潮汐那样凶恶的孤独。

刺骨冰凉的海水顺着长纸的脚边缓慢向上攀爬,咸涩的味道以将要窒息的力度淹没他的口鼻,鼻间倒灌而入的海水取代了长纸即将从眼角挤出的眼泪,苦到反胃的水花扼住长纸的脖子用荆棘般绝美尖锐的藤条勒住长纸的心脏。

心脏的跳动受到束缚变得越来越停滞,这样的心慌不该出现在任何时候,长纸想要呼救,头皮表层的抽搐阻挡了他的哭泣,所有的叫喊让苦涩的海水卷入胃部。

长纸讨厌大学,那是一段他拼尽全力掩藏到记忆深处,刻意埋起来的,已经失去血肉和经脉,却还在被疼痛折磨的骨架。

长纸想要求救,他不断的呼喊,最后被心脏深处的藤蔓打断了手臂。

没有人可以救他。

他找不到任何希望,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世界上的所有人都隔他好遥远。

他不能回去,如果回去,他就再也救不了他自己了,他会死,他一定会死在那段灰色暗淡的人生里。

“我好孤独……”

最终海水空荡的音色中混杂进了长纸小声的哭泣,将他逐渐变弱的呼吸从冰山里传出。

虽然开始没开头那么让我喜欢了,但是也还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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