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强取豪夺(七)

“这是什么?”

裴离的眉头缓缓拧紧了。

“二郎……”扶荷面色苍白,慌乱地按住罗裙:“我有苦衷,你听我解释。”

裴离的脸色渐渐沉了,扶荷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我不是自愿的。”她沙哑着开口:“我也不想瞒你……”

“所以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裴离的脸色很复杂。

他放下衣服,心中欲·念全消,心疼地将膝上的人放在柔软的床塌上。

“你来了月事怎么不早说?”

“……嗯?”扶荷呆愣地看着他。

裴离忍不住轻声问:“就因为母亲逼得紧,所以你想和我同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巧娘,不要听她的。”

“想不想生孩子,何时生孩子,由你自己决定。”

一只温暖的手掌缓缓握住了扶荷,源源不断地给她传渡热量,“她下次要是再传唤你过去的话,如果我不在府里,你就直接说不舒服要歇着。”

扶荷还在愣神,双眼流露出茫然。

裴离握了握她的手,试图唤回她的神智:“嗯?”

“知道怎么做了吗?”

“好,知道了。”扶荷猛地收回思绪,眼睛开始发酸发胀,在裴离的温柔面前,她总是忍不住流泪,想再靠近一点汲取他的温暖。

扶荷靠在他的肩膀上,垂下眼睛,微抿着嘴唇,撒谎道:“我今日来了月事,把衣服弄脏了。”

“还哭了鼻子。”裴离补充道。

他们并排靠着,并无半分暧昧旖旎的气氛,仿佛方才火热亲吻的不是他们般。

裴离不再提同房的事,扶荷心有不甘,亦不想放弃。

两人熄灯躺下后,她的手从裴离的背后缓缓环了过来。

“二郎,我们……”

裴离皱了下眉,固执地坚持道:“你来了月事,同房对身体不好,不行。”说罢,按住她乱动的手,又转过身,透过黑暗静静地看着她:“巧娘,再等等,我需要先做一件事。”

等,还等,扶荷不想再等了,她快要疯了。

“什么事。”

裴离闭口不答,眼中划过扶荷看不懂的挣扎:“现在不能说,以后会告诉你。”

他很有底线,说了不动就是不动,身体平直地躺着,端方了整夜。

扶荷坚执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打动裴离的心。

“睡吧,巧娘。”他轻声道。

扶荷无计可施,也只能闭上了眼睛。因着白天的祸事,她精神紧绷,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扶荷感觉身旁一轻。她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起,一副又要惊醒过来的样子。

“巧娘,是我。”裴离望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心疼地俯下身,温声哄着:“没事儿,天还早着,你多睡一会。”

熟悉且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扶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裴离心头一松,将翘起的被角掖好,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张姚就住在院子里的偏房,她虽不会说话,耳朵却极敏感,正房里细微的声音没能逃过她的耳朵,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姚姚。”裴离穿衣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张姚端着水盆,不发一言地走到梳妆台旁。

裴离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小声说:“不用伺候我,照顾好夫人就行。”

张姚跟着他的话看过去,目光茫然地投向帘子。

隔着半透的纱帐,张姚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熟睡的人——是夫人。

张姚绕过屏风,沉默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床前的踏板上,静静地等扶荷醒来。

“以后不用醒这么早,也不用守着。”裴离道。

可踏板上的人动也不动,只闷不吭声地坚持着。

张荀曾和裴离说过,他妹妹先天哑巴,自小没有父母没有玩伴,于是养成了这般孤僻刻板的性子。

人没有坏心,就是执拗,遇到这种情况,不用管,直接随她去就好。

裴离见她不动,也不好勉强,临行前温声嘱咐她:“夫人有月事痛的毛病,她今日若是不舒服,你去药馆抓药,银钱在梳妆台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

“洗衣服和洒扫的活有粗使婆子干,你只需要陪着她就行。”说着说着,昨日的事又浮现在眼前,裴离突然停下脚步,一字一顿交代:“如果有人让夫人不开心了,一定要和我说。”

张姚抬起黑漆漆的眸子,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扶荷。

“你是问家里听谁的?”他猜测着问。

张姚点点头。

“听夫人的。”

张姚听懂了,又往纱帐的方向靠了靠。

裴离见她没有疑问,安心地离开了。

目送匆匆离去的背影彻底消失,张姚再次将目光投向帘子后的人。

因为侯夫人命人送来了冰,室内的温度有些低,床上的女人不知是冷还是没安全感,身体蜷缩成一团,即便隔着半透的纱帐,也能看清薄被里隆起的鼓包。

张姚默默地看了一眼,又将头缩了回去。

*

扶荷醒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她刚睁眼,就被纱帐外一动不动的陌生身影吓了一跳。

“谁?”扶荷猛地坐起来,拉起被子裹住了身体。

帘子被掀开了。

张姚将头探了进来。

“姚姚?”扶荷看清是她,略微松了口气。

张姚淡淡地看了扶荷一眼,掉头走回梳妆台的位置,将水盆端了过来。

“不用你伺候,我来吧。”扶荷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接,就在此时,裹着她身体的薄被顺着曲线往下滑,没等她反应过来,被子就滑到了腰下。

扶荷面色微变,急忙拉起被子,可动作再快,仍没逃过张姚的眼睛,谢弋留下的痕迹被一览无余。

“你……”扶荷紧张地盯着张姚。

可张姚像是没看见,旁若无人地给她递衣服,见她不动,又茫然地转身,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一套出来。

似乎,张姚并不明白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

扶荷缓缓放松了精神,道:“我来吧。”她接过张姚手里的衣服,又走到屏风后,背着她换起来。

等换好衣服后,扶荷简单洗漱,又和张姚一起用了饭。

张姚胃口很好,闷头大吃,没有察觉到身旁的人食欲不佳,只喝了半碗梗米粥。

“姚姚,等下跟我去抓药。”扶荷放下碗筷,神色淡淡道。

这是扶荷做了一天一夜思想斗争的结果,她固然害怕抓药会露出马脚,但不吃药真的不行,谢弋行事无所顾忌,而她每隔十日便要承受一次,扶荷不敢想象,万一怀了谢弋的孩子会怎么样。

她应该会选择一尸两命。

她想。

今日一定要喝上药。

扶荷站起身,来到书案前,略微思索后提笔写了一张药方。

她躲在江南的那几年,跟着沈巧的爷爷采药制药,经过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避子药的方子。

为了掩人耳目,扶荷选了京城最大的一家药馆,这里人来人往,病患进进出出,如果不特意查探,根本没有人会留意到谁在哪天买了什么。

扶荷先是来到药馆隔壁的书墨坊,心不在焉地挑了点笔墨纸砚。

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皱了皱眉头,说道:“姚姚,我肚子有点痛,你拿着方子去抓药吧。”

扶荷的气色很差,看起来像是生了病,而且裴离交代过,夫人有月事痛的毛病,张姚不疑有他,点了下头,很快去了。

张姚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在回去的路上,扶荷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抓药的时候有碰到熟人吗?”

张姚看了看药包,沉默地摇了摇头。

“姚姚,你做的很好,只是这个药关乎妇疾,传出去不好听,你会帮我保密的是吗?”

张姚顿了一下,愣愣地看着扶荷,在看到扶荷阴郁的脸色在拿到药后突然放晴,她突然想起了二爷的话。

他说要让夫人开心。

夫人吃了药就会开心了吧?

平静无波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扶荷,过了好一会儿,张姚才点了点头。

“姚姚,谢谢你。”

扶荷如愿以偿服了药,彻底放下心来。

只要没有孩子,她相信,谢弋总有对她烦腻的那天。

随着十日之约缓缓逼近,扶荷心中对谢弋的恨又多了几分,也恨当初为何没能一刀捅死他。

“见过郎君,夫人,贵妃娘娘邀夫人进宫赏花。”来传令的是个十分眼生的太监。

十日已经到了,扶荷心知肚明太监究竟是谁的人。

他如今在兴头上,在满意前,始终留有余地,加上拿裴离做把柄,不至于让她被逼到绝路自戕。

但扶荷清楚地明白,一旦谢弋失去兴趣,便是她更大苦难的开始。

他或许会杀了她,或许会将他们的事暴露在众人眼前。

扶荷陷入了沉默。

太监见她不动,开口催道:“夫人,快随奴才走吧。”

扶荷默了默,开口说道:“公公先等等,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裴离站在一旁,看看扶荷,又看看太监,丝毫没察觉出异常。

赏花宴自然会有很多妇人到场,扶荷的妆扮却很寡淡,甚至连唇脂都没涂抹。“巧娘,头上太素净了,簪几根簪子应景罢。”裴离道。

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茫无所知,见扶荷磨磨唧唧地不动弹,裴离恐误了赏花时辰,低下头,神色认真地在妆匣里挑选。

扶荷心如刀割,再也看不下去了,“随便哪支罢。”她扭头不看他,随手指了一下木匣。

“这支?”裴离拿起他送给她的碧玉簪子,面上闪过犹豫,这支簪子虽是花了高价,但品相并不好,怕是撑不起场面,裴离想劝她选一支别的,却见她已经扭过头,对着镜子涂抹口脂。

“二郎,帮我戴上罢。”

*

宫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避着宫人驶入了僻静的废宫,那里有一行人静静地候着。

为首的是个黑衣男子,身上带着凛然的气息,在见到扶荷后,沉肃开口:“请裴夫人随属下来。”

这个男人扶荷认得,是谢弋的贴身暗卫,亦是跟随谢弋一起追捕她全家的仇人,她自然也恨极了他。

她轻轻扯了下嘴角:“廿一,好久不见。”

这等场景,显然不是留给他们叙旧的,廿一面无表情,“请裴夫人不要让殿下久等。”

扶荷笑笑,“是个合格的狗腿子。”

“走吧,去见你主子。”扶荷垂下眼帘,目光冰冷刺骨。

废宫离东宫并不远,几人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谢弋居住的文华殿。

扶荷踏进门时,谢弋正斜卧在榻上饮酒,在看到她后,勾了勾嘴角,招手让她过来。

“你来了。”谢弋放下酒杯,低低地咳了声。

廿一将人送到后,就躬身退下了,是以整个文华殿内除了谢弋与扶荷,就剩一个王全。王全安静地立在一旁,在听到谢弋的低咳后,打开榻边的木匣,从中取出一个药瓶。

“殿下,该吃药了。”他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丸。

“你退下。”谢弋淡声命令。

王全微微一愣,但也只是一愣,就放下了药瓶,弯腰离开。

殿门被关上了,和煦的阳光也一并被关在了外面。

扶荷站在阴凉的地砖上,凉意仿佛随着空气沁入了身体,她站在那里不动,和谢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咳咳,站那么远做什么,扶荷,不用防恶人那样防孤。”此话一出,谢弋也愣住了。

他可不就是恶人。

扶荷讥讽道:“难得殿下有自知之明。”话虽这么说,但脚步却平稳地向他走近。

谢弋不说话,只用黑瞳静静地看她,待扶荷走至跟前,一把将人拉进怀中。

再度撞入地狱般的怀抱,扶荷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颤。

谢弋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漫不经心地抬起扶荷的下巴,安静地望着她的眼睛。

属于她的恨意正在横冲直撞,几乎要射出眼眶,对上他的眼睛时,根本隐藏不住,又或者说扶荷根本没打算藏。

“你很恨孤。”他说。

漠然的目光缓缓扫过,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恨孤却不得不取悦孤,这滋味如何?”他伸出指腹,讥诮地抹着她的唇瓣,直到口脂被抹花,糊到了嘴角,他才松开。

扶荷全程无言,像座冰冷的泥塑,这勾起了谢弋的逆反欲,行事比以前还要过火,终于,扶荷被折磨狠了,才溢出一点声音。

“不是很能忍么。”他笑,像个胜利者。

他掐着她的下巴,逼她回答。

扶荷看着他不说话,就在谢弋的笑容渐渐消失时,她突然笑了下,像是盯准了猎物,猛地扑上前。

谢弋就知道,她憋着大招,伺机行刺。尖牙利爪才是她,逆来顺受从来不是她的本性。

谢弋脑中了然,躲也不躲,反而压下身去制服。

这个举动正好顺了扶荷的意思。

双臂犹如滑不溜秋的泥鳅,灵活地躲开了他的手。

扶荷面带报复性的微笑,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对着他的唇,用力吻了上去!

她这动作吓了谢弋一大跳,顿时懵住了。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谢弋的脸色很难堪。他退了出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狼狈,不禁恼怒异常:“你疯了?!”

他去扯她的胳膊,可她扣得又狠又紧,根本甩不开。

满胸的恨意有了宣泄口,扶荷对准他的唇,狠狠地咬了一口!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唇肉咬了下来。

“嘶。”谢弋发出闷哼。

扶荷见他如此失态,只觉得畅快,“殿下,滋味如何?”

她一脸快意地松开了他:“不是嫌我脏么,可只吻了一下,殿下竟有如此大的反应。”她有样学样,学着谢弋羞辱她的口吻,一寸寸抚过他的唇,报复道:“殿下似乎口不对心,明明很享受……”

谢弋的脸色倏地阴沉了,唇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将人猛地抵在墙上,冷声说:“你想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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