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卡迪强烈要求下，他们点了一份热汤，两份用来沾汤吃的面包，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肉。
桌上琳琅满目，乍一眼看上去盘盘碟碟，可仔细一瞧，全是蘸料。
这份餐食是行驶途中来之不易的热菜，卡迪对此已经很满意了，他动手撕开面包，沾了酱汁，放入口中咀嚼。
热面包与汤的香气，在口中绽开，胃得到满足，舒适的进食使得他思绪慢慢飘散。
坐在马背上越往西方走，越听不懂他们这边的语言和口音，明明他们的长相类似，语言却翻天覆地。
大多时候他一脸懵，看着部下与不同群种人交流，换食物打探消息询问路线。
他好奇：“艾堡，你是什么语言都懂吗？”
部下一脸平静，“之前护送东西去往各个国家，遇到过不同的人，这一片的语言基本上都会。”
这一段时间的长途跋涉，令从未出过农场的卡迪真正感受到了土地的辽阔，人文风景不同，种族不同语言不通，却同样在这片土地上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从内而外感觉到生命的伟大。
根据路途上听到的零碎消息，布朗·莫罕德已经占领了城堡中心，城民愤死抵抗，惨遭全部屠杀。
卡迪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间，从内心深深涌出一股不可言说的悲凉。
密西西家族的辉煌史，从此衰落。
他缓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外面不知何时响起一阵吵闹声，像有人起了冲突，顺着声音源头，他侧首，目光探究。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黑发金眸的高大男子，被人围在正中央，他穿着朴素，是一件风吹日晒破损的黑衣，浑身上下散发着不俗的气息。
而在他正前方，是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妇人，她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臂膀。
“该死的，你把我的摊子砸坏了，你怎么赔偿？”老人语气不善，地面满地的金色浆果稀烂。
黑发金眸年轻人没什么反应，看着金色的果子变得普通流出汁水，他顿时毫无兴致。
他看着老妇人，眼睛微眯， “你想要什么赔偿。”
寻常人若是被这眼神瞥一眼，定然会吓得立即逃窜，这位老妇人显然身经百战，不仅没对他的威压有所表示，反而直起了驮着的背。
她仰着头，苍老却精明的眼神闪过一抹精光，“十五斤浆果，按照市场价来算，你得赔我十枚银币。”
本来对老人稍有同情的围观者，在听到这句话后，同情变成震惊，十枚银币？这也天黑心了。
银币对于黑龙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存在，黑龙嗤之以鼻。
“可以。”他刚说完这话，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摸索了两下，然后迟疑的顿住了。
他走时，好像未曾携带金币或是其他宝物……
老妇人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脸色一变，大惊道：“你没钱？”
黑龙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老妇人登时凶狠起来，“没钱？你借钱也得把钱赔给我。”
黑龙面部表情不太丰富，经常面无表情，而此时，一贯镇定的脸上头一回浮现出迷茫，钱这种东西他是最不缺的，可也是第一回为了钱犯难。
没思索出来结果，他转身欲走。
老妇人赶紧扯住他的衣服，向一旁的人们求助，说着示弱可怜的话。
这老人经常在这一块儿摆摊，大家都认识她，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人们一齐上前把黑龙围起来，让他进退两难。
被包裹在人群的龙，金色的眸子逐渐转深，眼底积攒起些许微不可察的烦躁。
卡迪咀嚼的速度逐渐变慢，注意力放在了这场不小的闹剧上，餐馆里一半的客人几乎都在关注着这场热闹。
部下艾堡没什么反应，专心地吃着盘中食物，连扫都没扫门口一眼。
卡迪想多看两眼，而陆陆续续的人群把中间的主人公挡得严实，人们七嘴八舌，导致卡迪这会儿吵得连黑发男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无奈，只好重新认真对待食物。
两人这顿饭吃得很干净，艾堡主动起身去买单，卡迪也从座位上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向外走。
依旧是拥挤的人群，卡迪贴着墙角路过，下意识用余光去瞥当事人。
那双古老又神秘的黄金瞳，赫然与他对视上，这一刹那，卡迪感觉他脑中空了一瞬，大脑摒弃其他一切杂念，唯有这双眼睛，吸引住了他。
一双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几乎是推着他往前行，他没来得及反抗，人已然出了人群包围圈。
黄金瞳也随之从视线消失。
部下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挪开，走上前几步，利索地把马儿从木桩上解了，又把马儿牵到他面前，音量不高不低地提醒道：“该走了。”
卡迪回神，胡乱嗯了声点头，神色不定地坐上了马车。
艾堡看了他几眼，略张口想说些什么，又缓缓闭上了嘴，一抽鞭，马车晃晃悠悠的颠簸着出发。
老妇人扯着男人破烂的衣服，见对方身上真的一毛没有，脸色都扭曲了。
围观一人提出，“既然没钱，不如让他帮你做一月事情，来抵押工钱。”
“好主意。”
“聪明的，这可行。”
“……”
老妇人顿了顿，“我一个老太太，平日里也没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这样，你们谁需要把他干活，谁就替他把欠我的十枚银币还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没人率先开口。
十枚银币，节省点花费，在普通人家能过大半年的日子了，除了富家子弟，谁能买得起这人？
状况再度僵持不下。
这样激烈的方式索取赔偿，看众稀疏平常的一脸平静，像是习惯了。
他们这里的规矩，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就得赔偿。无论以怎样的方法。
给人卖了，给人分解了，或者是让对方做成某件事情以此来抵消，这些都是他们惯常用的方法，只要双方没有意见，这就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法。
黑龙语言天赋高，进化地完全。对于他们的语言交谈，能听得清楚明白。
知道此时的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向老妇人道：“亲爱的夫人，我的钱丢失在家中忘记拿了，你是否能跟我回去取一趟。”
老妇人用那双精明地眼上下打量他，薄薄地唇紧抿。
黑龙的诚实并没有换来老妇人的妥协，对方在仔细又看了一遍他身上的穷酸样之后，嫌弃地直呼：“我的上帝，我跟你去哪，哪个鸟不拉屎的空地？你把我这个老太婆打晕埋尸也无人找到。”
他稍微辩解：“不是空地，是一处洞穴。”
这话一出，众人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张着下巴合不拢，脸上的表情无一不在说着，什么，这个时代了，还有人居住在洞穴中，他不会是哪里的土著吧。
老太婆对他更加厌恶，讥讽他：“你这个野猪地里钻出来的穷小子，你见过银币吗？”
黑龙：……
“在场有没有人要他？”老太婆挥舞着她那只枯如朽枝的胳膊，像个拍卖家一样到处渴望地目扫，试图找到一位能买下他的买家。
看热闹的虽多，掏钱的倒是一个没有。
老妇人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逐渐嘴角抿起转成尴尬，不少人都散开各忙各的，眼见人越来越少，她牵连出一丝怒意。
突然毫不留情地开始喷骂，“没礼貌的坏种！弄坏了果子不提，也不道歉。不拿出来十枚银币，你的十根手指头……”
话未来得及说完，十枚银币从天而降，叮叮一串清脆地响动，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精准落入到老妇人的手中。
粗糙如枯树皮的手心，捧着一摞叠得整齐的银币。
老妇人愣住，抬头看向来人。
马车上的卡迪·密西西微向前探身，手还保持着扔银币的姿势，他下颌线很突出，姿势像极了贵族投壶游戏，优雅帅气。
如果不是一架平平无奇的马车，或是他身上换成礼服礼帽，这堪称王子。
在老妇人没开口感激前，他声音清朗先行说明：“钱付了，你放他走吧。”
“好好。”
得到了想要的钱，她变得很好说话，揣好钱后，一下子松开对方破烂的衣袖，利索地拾起地上的筐子，佝偻地身体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黑龙抬眼，看着这人类，没动也没说话。
卡迪再次与他对视，那种让人眩晕的感觉突然又袭来，黄金瞳，深邃古老的瞳仁，很强烈的威压。
两人对视了很久，黑龙没作任何表示，而卡迪仍然处于震撼中，无法自拔。
他内心深处极大的难以置信。
他直觉，这人身上肯定特殊，绝不是普通货色。
见两人睁眼打哑谜，属下艾堡不愿再浪费时间，主动与他说：“你走吧，不用感谢。”
黑龙最后很淡漠地看了一眼两人，看他们跟看世界上的死物没什么不同，同样引不起来他的波动。
转身毫不留情地便走了。
在这电光火石间，卡迪突然大喊一声：“站住！”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