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乌婆婆

“岑娘,夜都暗了,回来这么晚呀。”灯火昏暗,二婶手里洗着碗筷,抬头温和的看向小娘子。

“嗯,多跟师傅学认药草,婶婶最近还夜里咳嗽?”周遭灯火还弱弱的燃着,只见二婶利索的收拾好盆里碗筷,就这小娘子的直起腰,摆摆手,“不碍事哩,上次岑娘给的药让婶婶睡了好觉呢!以后岑娘肯定和你师傅一样,给十里乡亲治好病。”

李岑把架子的干布递上,“婶婶,不要着凉”,秀色干净的眼眸借着光细细看着二婶夜里泛油的脸,接着摸了摸她的手,片刻,似松了一口气。

“那婶婶得要听我的话,你将是我扬名的第一步哩。”李二婶拍了拍李岑的肩,笑骂几句,便回了屋里。

夏季的大青山总是生生不息,生养着灵秀,夜里来得晚,风低低的吹着门外布帘。李岑又拿回了一盘菜,今日是猪肉馅的饺子,不多不少,刚好是她一个人的量。

她低头想着什么,熟练的回到一间小木堂中。来到桌前慢慢的用完晚饭后,又走到小院里收回白日晾晒的药材,窸窸窣窣地干着事,事毕已然月上中天。

她想着发生的事,师傅今日外出了,说是办私事,却一直没回到药堂,只着了小葛回来说教我不必等……总有一种冷然的直觉告诉我,师傅真的有事瞒着我!师傅虽然寡言少语但是不会无故错过药堂的教习时间……

一夜难眠,天地刚显现轮廓,李岑背上心爱的深蓝色小布包,表面绣上了兰草简单的点缀着,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折射着橘黄的晨光,亮的不像死物。

“走!咱们一起去看看师傅。”

路过二婶家时,李岑停下了脚步,从包里取出刚包好的药,放在门槛上,又轻飘飘的往前走。

走到一半,只见小药童匆匆迎面冲来,气喘吁吁道:“岑姐,快……快…今日师傅赶到了乌婆婆家,乌婆婆病又重了,急需紫金藤哩!”

“小葛,莫急,我去取。”

“等等,药堂里没有!”

“怎会没有,我昨日在药堂时明明还有四两在左侧第二位柜子里!”

小葛低头擦擦额头的汗,躲闪着李岑的目光,我就不该说紫金藤,早知道就说红华木了。师傅,救救救……

“可不是嘛!昨天本是有的,今天小黄花进堂一顿乱来,把紫金藤给搅合没了!”小黄花,对不起了,小葛也没办法。

李岑担忧的看着前方,安抚着小葛,“没事,别着急,我知道后山哪有紫金藤,你回去和师傅说,让她等上半刻,我去取来。”话毕,转身朝着郁匆匆的后山跑去。

“哎!姐慢点,带上药草啊!”不着急……安全第一……

李岑往后摆摆手,示意他放心,飞舞的发带往后飘扬,步履不停。

紫金藤适合湿润的土壤,且只会和乔木相伴而生。高大的乔木只生长在森林深处。村子里的人虽然熟悉这片土地,但是每个人都敬畏着自然,正是敬畏之心,才能和它和谐共生。

进林采药需要备有专门的药草和熏香以蒙蔽毒虫蛇蚁。

李岑将宽大袖子用布条系紧,用药布蒙上下半张脸,脚尖不断掠过树枝和荆棘。乌黑的眼眸在雾蒙蒙的水汽尖愈发明亮,似山间清泉清凌凌的流躺在小谭中,随着光倒映着彩,总是温和着微微起涟漪,并不会努起狂澜。

“岑岑,往南走,有一株紫金藤。”一道清亮的声音在李岑脑中响起。

“嗯,多谢!”李岑微转方向,继续赶路,轻摸了一下小兰草刺绣,微微勾起唇角,神色舒展开来。

只一句,那道声音不再响起,李岑见怪不怪,平静坚定地往前。

终于,在躲避了几次毒物之后,站定在一棵大树下,树冠如华伞,树径四人合抱不能,树根一部分裸露在地表,树干上覆着绿色苔藓。

她绕树走了一圈,突然发现什么,脚尖轻点地,径直爬上了树。

“紫金藤找到了!”

取下藤上最新的枝,乌婆婆身体耐不住烈性药,只能取最温和的藤枝才最合适。

不对!乌婆婆是头痛症,陈年旧病复发一直不见好,师傅开药一直都是再温和不过,今日怎会要紫金藤?难道……乌婆婆的病怕是更严重了……

突然,远处草丛里传来响声——

李岑警惕的屏息凝神,站定在树枝上,怕是猛兽就麻烦了。

断断续续的草动声,等了许久,始终没有出现。离开?还是去看看?

李岑沉思片刻,又环顾四周路线,抚摸了一下刺绣,后悄然靠近——

掀开草丛,屏息以待,不是动物!是人!

那人着一身绿衣,身上几乎无饰品,只在腰间携着一个袋子,身上染上了大量未干血迹。李岑急忙近前一看,是外乡人!又退后几步站点,打量着死生未明的男子。

不是他自己的血,有一场恶战,怕是穷凶极恶之徒,不能救!也不太对……身无财物……打输了?那就是穷凶极恶的弱者……不必救!但看着他鼻梁挺立,眼睫盈盈一弯,好不俊俏。

算了,李岑掏了掏仅剩的祛虫药草,扔在他旁边。“外乡人不得入大青山,你速速往东北走,离开这里。”也不管他听没听见,李岑就离开了。

她没有看见那男子骤然睁开眼睛,眸光清寂,盯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又眨眼间消失不见。

“乌婆婆,你没事就好。”乌婆婆握着李岑的手,慈爱的笑着,嘴里念着乖咯乖咯……

乌婆婆喝完药后,突然开口对李岑道:“人一生朝生夕死,魂归天地,是最自然不过,岑娘晓不晓得?”

“师傅总会为婆婆延续生命的,到了秋日,还能为田间阿蛮送上凉粥的。”

“婆婆想说生死有命是吗?可是岑娘不执着于生命长短,只想要去做这世间的无憾人。”

“岑娘是最聪慧不过的,也是最幸运不过的人了,你会如意的。至于阿蛮,他自有他的前程,你我不必为他担心。”李岑似感什么,没有再开口,默默地替乌婆婆打扇,在沉闷的夏日里,有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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