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云岚城,盛夏的脚步已经遍布了各个角落。
清晨,阳光没那么灼热,临溪村各家媳妇夫郎都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清洗衣物,顺便聊聊八卦。
一位妇人将衣服浸到水里,包上皂角放在一旁,随即捅了捅旁边之人的手臂,“诶诶,宋家小子昨个晕倒被抬回来了你知道不?”
“知道,你说说他,大病初愈呢,怎么就乱跑,又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可不得晕倒。”
另外一位夫郎放下手中的衣裳悄声说道:“这我知道,他呀是去城里退婚的。”
这话一出两人不淡定了,惊讶问道:“退婚?宋家小子什么时候有的婚约?定的谁家?”随即一想又不对,“他爹娘不是刚过世吗?谁给他定的亲?”
“嘘,小点声。”说着朝四周看了看,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继续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王家那个给他定的,说的是城里林屠户家的小哥儿。”
妇人更加好奇了,“这不挺好的嘛,人林屠户家有钱,他家小哥儿我听说长的也很好看啊,又是独子,配他不挺好的。”
夫郎摆了摆手,“要真这么好他还会去退婚吗?他是被入赘的。”小声说道:“而且,听说这个小哥儿性子很彪悍,之前跟一个男子起了冲突,把人腿都给打折了,听说那人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把腿养好。”
“嚯,这么彪的吗?”随即想到宋家小子那小身板,这要是入赘过去不得一掌就拍没了,“怪不得他要去退婚呢,可惜了小宋这么俊的一张脸。”
而被他们讨论的主人公,此刻正对着结了蜘蛛网的土墙发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睡了个午觉起来他就换了个地方,现在人贩子已经猖狂到入室拐卖的地步了吗?
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下手太狠给自己眼泪都掐出来了,随即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中出现,那就是,他穿越了。
跟无数穿越文一样,他刚有这个想法,脑袋就疼的要炸开一样,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还真赶了个潮流,穿越了。
还是传到一个他从来没听说的朝代,花与朝。
原身和他同名同姓,家住城外临溪村,家里摆了个糕点摊,生意还不错。父母恩爱,原身也考取了童生,日子都在往好处走。
但好景不长,父亲在上山砍柴时不幸跌落山崖而亡,母亲在听说了父亲的死讯后大受打击,精神气一天不如一天,没多久也去世了。
而原主在短期内双亲接连去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大病一场床都起不来,无法为母亲操办后事,当了玉佩,拿钱拜托自家姨母帮忙操办丧事。
本想着是一家人,即便这个姨母之前与母亲不是很亲近,但好歹也是血脉相连,不至于会不上心。
结果不仅丧事办的潦草,在听说了城里林屠户家的小哥儿在招婿后,直接趁着原主卧病在床意识不清,把原主的庚贴拿去林家定好了婚事,生怕原主赖上她家。
而原主在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入赘,还是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立马就想去退婚,但他本就是大病初愈,后来在去城中的路上又听到自己母亲被草草下葬,连个仪式都没有,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看到这宋予归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这都叫什么事啊,他不过就是鸽了两天的文没更新,不至于让他穿越吧,他一个写小说的,穿过来能干啥呀。
正当他感慨时,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他书房,书架摆满了他之前写小说时查阅的资料。
果然是穿越把脑子穿的不清醒了,居然臆想着把书房一起带着来,宋予归摇了摇头,要是能带来他也算是有个金手指了,虽然不一定能排得上用场,但好歹是跟他有关系的东西,看着亲切。
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在屋子里找了找,翻到一面铜镜,赶忙拿起来看了下,“还好还好,脸长的差不多。”
原主的长相跟他十七岁时长的几乎一样,尤其是眼睛,两人都是丹凤眼,不同的是原主鼻尖有颗小痣他没有,而且他的皮肤要更黑一点,偏麦色,但原主很白,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
看完他又转身拖着步子回了床上,这身体真的太虚了,在床下站了那么一会儿他就觉得腿脚发软。
他不是一个悲观的人,既来之则安之,躺在床上开始理他现在的处境。
他在现代没剩几个亲人,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爷爷奶奶也在前几年相继离世,不知道他在现代的身体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他养的那两只猫,为了公平,喂食器特意买的两个,今早刚填满。猫咪饮水机里的水也是刚换上没多久的,大概能撑一两个星期。
到时候估计他朋友也应该发现他不在了,不至于饿死那两逆子。
希望他朋友能记得每年帮他去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坟上替他上柱香。
再接下来就是这边的事了,记忆里他是被入赘给了县城里林屠户家的小哥儿。
这个世界存在第三种性别,小哥儿,外表和男子没有什么不同,但可以怀孕生子。
幸好他平时看文不少,自己也写过类似的文,接受程度颇高,不然换成其他人还真不一定有他淡定。
他倒是不介意入赘,但他跟这个小哥儿压根就不熟啊,连面都没有见过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嫁过去,要是性格不合以后也过不到一块啊。
要是之后和离了那不是对不起人小哥儿吗?不行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去把婚退了。
再有就是他那个姨母,记忆里原主为了让他娘走的风光点,当了他娘给他的玉佩,这个玉佩水头一般,就当了二十两银子,原主拿了十两给姨母。
十两银子在乡下已经够办个不错的葬礼了,起码墓碑能找石匠定做一个好点的,结果她姨母把那些银两给吞了,原主娘亲的葬礼办的简陋。
他现在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那也要担负起原主的责任,原主死前最大的两个执念一个是他娘亲的葬礼,一个是去退婚。
退婚可以先延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去找原主姨母把钱要回来,然后给原主娘换个好点的墓碑,棺材的话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再移出来也不合适。
他现在这个身体也不太好,估计得今天好好休息会儿,养足了精神再去战斗,这原主姨母听起来就不是好惹的主。这么想着宋予归慢慢睡了过去。
他有心想休息,但也有那不长眼的,宋予归睡到一半一直听见周围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本来不想管,还以为是他的猫在翻零食,结果翻了身后才想起来他穿越了,怎么可能会是他那两个逆子。
别是遭了老鼠,现在这个家可禁不起老鼠这一偷啊。
宋予归赶忙睁眼起身,跟在柜子前翻东西的妇人对上了眼,宋予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喊出声,“抓贼啊!抓贼!”
刚睡醒嗓子还哑着,喊破了音,最后那个字还拐了个弯。
乡下大家住的都不算远,现在又是午饭后,周围静悄悄的一片,所以宋予归这声格外响亮,附近几家立马就有人围了过来。
那名妇人见状赶忙跺脚说道:“你喊什么!小蹄子,我是你姨母!说什么贼?”
但也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那几户人家已经抄着家什伙到院子里了,“贼人在哪儿?”
陈玉萍,也就是原主姨母,见此情形,立马高声哭喊道:“你娘临终前就交代了要给你找个媳妇,虽说我们两是亲姐妹,姨母应该照顾你,但姨母家日子也不好过,你表哥刚定亲,表弟也在读书,还有个小哥儿要准备嫁妆,家里实在养不起你,你这身体又干不动什么农活,只能让你入赘。”
“姨母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也不能诬蔑我是贼人啊!”
这外面的人一听有热闹可看也都不走了,全都站在院子里伸头朝里看。
宋予归反应也快,不甘示弱地猛咳几声逼出几滴眼泪,声音都带了几分委屈,“那姨母刚才是在我家柜子里翻什么呢?”
“而且我不是在怪罪姨母不想养我把我入赘,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养活自己,我只是在气你为何要骗我,我娘亲的葬礼和墓穴都十分简陋,连墓碑都是木头做的。”
说完喘了口气,连声音都变的悲愤起来,看向惊慌的陈玉萍道:“我家虽说没有多富裕,但给我娘买棺椁和墓碑的钱还是有的,我当时拿了十两银子交给你,希望我娘能够走的风光些,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们家的吗?”
听完院内的其他妇人看向陈玉萍的眼神都奇怪了不少,有个年轻点的妇人直接开口嘲讽道:“哎哟,我还说陈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发财了,头上这银簪子多的晃眼,还戴了两个银手镯,原来是贪的死去姐姐的葬礼钱啊,也不怕遭报应。”
院子里的其他也都点了点头,议论纷纷,
陈玉萍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和嘲笑的嘴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感觉牙齿都要咬碎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以前都只会默默吃下这个闷亏。
但宋予归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扶着墙壁缓慢移动,还故意踉跄了一下,顿时众人看陈玉萍的眼神更加谴责。
宋予归站到门外,抬手作揖:“各位父老乡亲,希望能给予归做个见证,虽说小辈实在不该对长辈指责质问,但今天我如果不讨个说法,我实在无颜面对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烦问一下有哪位乡亲能够帮我去请一下里正,晚辈感激不尽。”模样实在是可怜。
周围的人见都要把里正请来了,对宋予归口中说的话也更加相信是真的了。没想到陈玉萍平时爱占小便宜,居然连亲姐姐的丧葬费也不放过,现在还来翻人家里的柜子。
立马有人往里正家跑去,没一会里正就跟着一起来到了陈玉萍家,一起来的还有两个神色焦急的汉子,正是陈玉萍的丈夫王雄和大儿子王城。
陈玉萍一看自家丈夫和儿子回来了,立马扑了过去抱住丈夫哭诉:“夫君,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欺负死了,那个白眼狼,明明是他不愿意给姐姐办好的葬礼,还污蔑我说我贪了给姐姐办葬礼的钱,要我不得好死啊!”
而王雄在看到院子站满了人的时候神色就开始慌张了,听到妻子的哭诉和看到她满头银簪的时候更是想大骂这个蠢货,但还是得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贤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姨母不是这样的人。”
而宋予归懒得理他,一家伪君子。他就不相信他们家不知道陈玉萍原主母亲的葬礼钱给贪了,估计还跟着享受了不少。
宋予归抬眼看向里正,眼睛红肿,声音坚定但又带了些哽咽:“里正,晚辈贸然请您来,实在是他们王家欺人太甚,想让您老做主,评评理。”
里正在听到宋予归和陈玉萍的话后也大致明白了点,况且宋予归是村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里正对他的态度也还算和蔼:“宋童生,你到底是读书人,你且慢慢说来。”
宋予归点了点头道:“是晚辈母亲葬礼一事,此前我因为卧病在床无法为母亲举办葬礼,就当了玉佩,拿了十两银子给姨母一家,您也知道我父亲这边没有亲戚了,就希望她看在血肉至亲的份上给我母亲办个好的葬礼。“
说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留下了几滴泪水,声音也有点颤抖:“结果我母亲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就随便拿了个木板应付了事,不讨个说法,我实在不甘。”
陈玉萍看着周围人谴责得目光,惊慌开口:“你胡说,你明明只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随便安排一下就好。”
里正皱眉看了眼陈玉萍,对宋予归道:“宋童生,你说你给了她十两银子,可有证据?”即便看着陈玉萍心虚的样子,里正对宋予归相信了几分,但到底还是要讲证据,
宋予归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盖有红章的纸张,递给里正说到:“有,这是我抵押玉佩的凭证,由于是我娘给的,所以我弄的是活当。”
“我那天忘记拿钱袋,还是掌柜给了我一个,是个朱红色的袋子,底部还有‘钱记’的字样,把钱袋交给我姨母之后她回村,我去了药铺抓药,最后实在没力气走回来,坐的村里大牛叔的车回来的。”
他说完围观的有个男人说到:“啊,我想起来了,我那天到城里给我媳妇买镜子,看到王家媳妇买完东西在付钱,就是红色的袋子。”
陈玉萍在看到宋予归怀里的纸张时眼中划过惊慌,这张纸明明被她烧掉了才对,怎么还在这个赔钱货手里,不能惊慌,他手里的应该不是真的,之前老二看了说就是当铺的凭证。
里正直接说:“王家媳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玉萍已经认定了宋予归拿的是假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语气得意的开口:“里正,不是我不说实话,我那个侄子手里的凭证明明就是假的,那个钱袋是我自己的,我之前可从来没听过我那个姐姐有什么玉佩,你们有人看到过他佩戴吗?”
“好像确实也没看到过宋家小子佩戴过欸”
“我没见过,你见过吗”
周围的人明显也被陈玉萍的话带偏了,对宋予归的话也不太相信。
宋予归看了眼周围的人,缓缓开口:“姨母,我知道你之前趁着我昏睡的时候拿走了我怀里的凭证,但你却不知道这钱记当铺对于品质好的活当,是有两张凭证的。”
看着陈玉萍因为惊慌而变的扭曲的脸,又添了把火,“而且他只认当时去当铺典当的人的脸,当铺里都会留有客人的画像,你那天不是问我怎么去那么久么,就是在画像,姨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玉萍支吾半天找不出来辩驳的话,气的牙都要咬碎了。
里正看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陈玉萍一家暗自摇头,这王家媳妇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她男人居然也没想着阻止,这回王家怕是要在村里抬不起头了。
在看过宋予归手里的凭证是真的后,开口说道:“这件事现在证据确凿,王家媳妇你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又转头询问宋予归的想法,“宋童生这到底是有关于你母亲,你想怎么处理?”
宋予归想了下开口:“我希望王家归还我九两银子,剩下的那一两就算是他们安葬我母亲,买断我们两家的亲缘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两家不必再往来。”
对于宋予归的说法周围也没有不认同的,自己母亲的葬礼钱被人贪了拿去享乐,自己母亲却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更何况刚才陈玉萍还想要泼脏水,给宋家小子扣个不孝的名头,要知道这对一个读书人是毁灭性的打击,会影响以后的科举之路,这样的人打一顿都是轻的。
里正点了点头,这王家办的也太不是人事了,宋家小子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可以,那就这么办吧,王雄啊,赶紧把钱还了,你们家这次做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而另一边的王家三人,已经在心里把宋予归骂了又骂,但无奈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实在做不出拒绝还款的事,陈玉萍回屋把银子拿出来,捏着钱袋的手都在用力。
将钱袋丢进宋予归怀里:“给你,说的好像我们稀得跟你做亲戚,以后过不下去别来求我们就好。”
宋予归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收下钱袋,看了眼陈玉萍道:“当然,不过在此在前你还有东西没有还我。”
啾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县城生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