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西暮就到了客房休息室，打开房门看见一桌子没收拾的餐盘，眉头狠狠地皱起。
他上去照着还在睡觉的某人屁股一脚踹了上去，冷哼一声：“过的挺好啊。”
“啊——”
叶银舟在有人进门时就醒了，侧躺着一直没动，结果猝不及防挨了结实的一脚，猛地坐起来捂着臀部，“你干嘛！非礼我！”
楚西暮不悦的走回门口抱臂站着，“起来洗漱，然后到审讯室。”
叶银舟是没这么吃瘪过，嗓子劈了叉：“这一大清早的？你不能好好叫我吗！”
“别废话，快点。”
两人一前一后的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昏暗的审讯室。
跟昨天如出一辙的场景，不同的是，室内已经坐了一个人，楚谦也在。
见两人来了，楚谦招招手，威严硬朗的脸上带着笑容，挤出几分作为长辈的和蔼:
“来了，都坐吧。”
“爸。”楚西暮有点意外父亲来的这么早，打了声招呼落座。
叶银舟也自觉的去中间的椅子坐下，这回没有被绑上了，他还在琢磨着这两位父子，楚谦的声音就传来了。
“小叶，睡得好吗？”
“托您的照拂，睡的挺好的，只是起的不太好。”叶银舟说着幽怨地看了一眼左前方的人，似是有点委屈。
楚西暮冷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楚谦笑笑没理会两人的小争执，开门见山的问道:“既然休息好了，那跟叔叔聊聊，你为什么去临时基地？”
“叔叔，我……不瞒您说我确实只是想偷偷看看他去的，久闻不如一见嘛，没想到被发现了。”叶银舟说的越来越小声，好似在别人父亲面前不好意思说。
楚西暮刚要出声，被楚谦按了一下手，没有说话。
“行，叔叔暂且相信你的说法，既然你有倾慕之心，我作为他的父亲，想听你说说你的生活状况，家庭情况之类的。”
这就不继续问了，看来这回的问话重点在昨晚透露的那个疑似跟他长的很像的人身上。
叶银舟心里清楚，那个人不可能是他基因上的父亲，极可能是未来某次任务中的他自己，但他可以将计利用这点营造一个莫须有的父亲。
“既然您问了我也不好隐瞒，我身世不好是个孤儿，小时候本来有爸爸，很小的时候因为意外跟他走散了，对于他我没留下什么记忆。我一个人长大，到处混一点活计靠着邻里的照顾活到这么大。”
叶银舟睁着他那无辜的眼神，不太明亮的灯光映在灰褐的瞳孔里星星点点，微微下垂的眼角仿佛要垂泪。
他就这样望着楚谦，语气低迷:“昨天您问我的话我想了很久，您是认识他吗？如果您再见到他，到时候能不能麻烦告诉他一声，我……长大了。”
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楚谦几十年的阅历也不是白历的，这卖惨痕迹太过于明显，但鉴于疑似是恩人的儿子，他有几分同情道：“可怜的孩子，那你现在有没有工作？”
“接一些散活，能有什么活我接什么活，混的不至于太惨。”
“哦？那这次去临时基地，是有人给你派了什么活吗？”楚谦很突然的把话题又扯了回去，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目光盯着叶银舟的神情。
叶银舟不动声色的回视，“怎么会有什么活呢，叔叔不是说相信我了吗？”
楚谦发出一声老干部般的长息:“信啊，发散思维我随便问问。但我还是要说说，我们这没那么死的规矩，如果是顾忌说了会有危险，不管什么情况你实话实说，我保证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楚西暮这时出声，犀利问道:“过的这么苦，你的一堆高科技设备从哪来的？值不少钱吧。”
“摸爬滚打二十年，多少有些人脉，找他们借的，所以很急想要回来啊，我还得还给他们呢！”叶银舟张口就来。
楚谦又挤出他那不甚成功的和蔼笑容，道：“既然如此，叔叔有个提议，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留在我们基地，保证吃穿不愁，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我们这里本来就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嘛，多你一个不多。”
当然不是完全出于同情，如果他没有其他目的，这个建议对他来说是利远大于弊，不仅有稳定的住所和工作，也能常常见到他嘴里所谓的倾慕对象，何乐而不为。
但如果真的他带着目的或有其他任务，必然不会安然答应留在这，极可能假意答应，过不了几天就寻机跑路了。
就等着他跑路，他们好趁机来一个引蛇出洞隔岸钓鱼，看看这鱼饵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机会。
叶银舟心里多少也猜到这些弯弯绕绕，但他需要化被动为主动，只要把终端和设备拿回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真的吗？那太好了，非常感谢您！”叶银舟惊喜的答应，声调都扬高了三分，“您对我这么好，请问您和我父亲是朋友吗？”
“这你不需要知道，既然决定留下来了，就好好干吧。”
楚谦转头问楚西暮：“他交给谁带，你还是小衿？”
楚西暮一直没出声，旁观着这场平静的表面下各怀鬼胎的谈话。不由腹谤一句，都是影帝，真能演。
“她忙的很，怕是无暇收留一个菜鸟。我带，我会好好关照的。”关照两字特意加了重音。
叶银舟视线立刻转向了他，扑闪了两下狗狗眼，长长的睫羽乘着光，惊喜又羞涩的说：“太好了！那以后还请楚队长多多关照！”
楚西暮对他的戏精发出冷嗤以回应，他对这种表里不一油嘴滑舌的人向来很反感。但莫名还是被这热情的眼神烫到一瞬，移开了视线。
“那这个可以解开了吗？”叶银舟伸出被手铐铐住的双手。
“当然可以。”楚谦肯定的点头，起身拍拍楚西暮的肩，对他道：“你们聊，给他安排一下。”
留下这句就甩手潇洒离去了。
楚西暮立刻跟了上去，走远几步确保审讯室已经听不见了，才问道：“您真的相信他那些话吗？”
楚谦抛给他一个眼神，半分高深莫测半分嫌弃的看向自己儿子，“你不会突然觉得你爹是什么傻白甜吧？本来准备等会儿再跟你说，昨晚我问了郑绍成，他基地没有叫张简的，而且这次感染事故知道的人当时都在开会，我怀疑根本没这号人，那叶照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那您准备怎么做？”
“你派人盯紧他，有什么可疑动向来跟我汇报，最好能顺藤摸瓜找到他背后究竟是什么来历。”
楚西暮点头：“好的，我亲自盯着。”
楚谦突然想起来，他们都走了，他们的讨论对象还在审讯室里。
“诶？你跟过来了，他呢？”
“让他晾会吧。”楚西暮不甚在意道。
并没有被解开手铐，被忽略了的叶银舟向着紧闭的门板伸出尔康手……
说好的解绑呢？你们人呢？
楚谦准备去技术部设备室一趟，去看看昨晚他交代的事怎么样了，见楚西暮跟着，正好带上他一起。
地平线基地的人员基本都是天南海北因为各种原因加入这里的，技术人员少而精，各自按擅长的领域做事。
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门里嗡嗡嗡的很是热闹，技术部统共没几个人，现在倒是竟然都在这里，正讨论的热火朝天。
楚谦推开大门，拐杖敲了两声地面，调侃道：“怎么今天这么整齐，讨论什么呢这么激烈，老姜，我交代的事有进展了吗？”
众人的讨论停下，一个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向楚谦打招呼，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来的正好，你给我的这个终端是哪弄的？”
“怎么了？”
“太奇怪了，这个终端表面看着像是RN五代的型号，连内部系统都像，那个型号只是中高端普通民用的终端类型。但这只是一个伪装，我差点被骗过去，它的真实内部系统很厉害！”姜明越说越兴奋，“光是这个内部开启密钥，我们尝试了各种方式的解密程序都没办法破解进入。”
“这是什么级别的系统，出现在一个中高端民用机上，连我都没法轻易破解。”男人眼睛闪着光，充满求知欲和对技术的渴望看向楚谦，“这是谁的终端？我很想认识一下制造它的人！”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这要是民用机改的就太牛了，我觉得还是高级系统伪装了一个低端外壳。”
“是啊，竟然连姜明都破解不了！”
姜明曾经是参与国防系统的核心工程师，后来因为一些意外感染，遇见了楚谦，受楚谦帮助才得以继续做个正常人，也是一起建立地平线基地的元老之一。
技术部门的人员都常表示非常荣幸竟然能跟这样的大牛共事，可以学的东西太多了，姜明也从不吝啬，谁问都会回答。
能让他都觉得难搞的系统，那必定是真的不同寻常。
楚谦惊讶了一瞬，随即严肃了表情和楚西暮对视了一眼，那小子说自己靠着到处打工混生活，但是他拥有这种级别还需要伪装的终端，很显然并没有说实话。
即便两人本就猜到他没什么实话，但叶照这个人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对于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他们一无所知。
“果然，谎话连篇的人。”楚西暮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挑起半边眉看向自己父亲。
“唉，同情早了呀。”楚谦配合的短暂表演了下被骗了，转而正色郑重的交代儿子：“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吧，交给你了。”
“好的，不会让您失望。”
楚西暮出门离开，没有继续留在这探究终端的问题，他们有结果了也会告知他。
姜明对基地抓了个人这件事毫不知情，这父子俩的对话他听的一头雾水，但隐约猜到应该是关于这个终端的主人，直接开口问道：“你们说的是跟这个终端有关系吗？我能见见它的主人吗！”
“嗯，昨天小暮抓了个可疑的人，今天招收到基地了，等给他安排好了让你们见见。”楚谦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一下，“噢对了，如果见了不要告诉他任何基地的事，你回头如果从他那套出什么话记录一下发给我。”
“好……行。”姜明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怎么听起来对那个人很没有信任度的样子？
楚谦没继续说下去，谈起此行的正事：“展开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姜明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恢复严谨的表情，详细说起自己的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