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有些愣住。
沈初寒大概离他很近,近到他能完全被对方身上的气息包裹,他鸦羽般的睫毛颤抖几下,接着伸出手,直接扑进了沈初寒的怀中。
男人的大衣将将好能把他藏进去,林听感觉到沈初寒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腰,他低下头,将脸埋进对方的胸口,鼻尖揉蹭着毛衣的柔软布料。
沈先生的心脏跳得好快。
都不需要刻意去听,“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沿着骨骼传进他的耳朵,男人的呼吸在耳畔徘徊,温热的气流吹动他鬓角的黑发。
林听几乎是本能的,像只撒娇的小猫一般用脑袋蹭了两下,沈初寒的手浅浅收紧了一秒,再分开时,浑身升高的体温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散,唯独腰间还残留着属于对方的余温。
他扬起脑袋,望向沈初寒的方向,他看不见对方此时是什么表情,只能听见男人略微低哑的嗓音:“那就……下次再见?”
林听的手指纠缠着衣摆,他微微垂下脑袋,乖乖地“嗯”了一声。
沈初寒看着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青年浓密的眼睫和白皙高挺的鼻梁,对方大概也有些不舍,喉咙间突出的音节简短,又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黏糊劲儿。
头顶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灰黑色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外面的寒风呼啸而过,就在这时,防盗门门口传来“砰”一声重响,林听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诶?林林你刚从外面回来啊?”,熟悉的声音让林听微微一怔,他面前的沈初寒侧过身,看向站在下方的一位中年女人,对方裹在臃肿的羽绒服外套里,肩膀和脑袋上都是雪,胳膊肘还挎着一个装着蔬菜水果的竹篮。
“二姨?你出去了?”
林听眨巴眨巴眼,手握住扶手,刚想走下台阶,二姨连忙几步走过来,拍拍林听的肩膀:“没事没事!二姨刚从医院回来,顺路去买点菜,没想到走到半路雪下大了……诶?这位是……?”
身旁一米八几的男人实在是显眼,二姨的目光顺势看了过去。
“您好。”沈初寒弯了弯唇角,“我叫沈初寒。”
他甚至礼貌地冲林听的二姨浅浅鞠了一躬,楼道里折射过来的阴影正好盖住他的半边脸,二姨打量着沈初寒,目光时不时从他的脸上扫过,下一秒,她热情地拉住沈初寒的手:“是林林的朋友吗?”
沈初寒挑了下眉,柔声答道:“是。”
林听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嗯……虽然刚认识不久,但沈先生对我很好。”
“对你好就行!”二姨听林听这么说,越看沈初寒反而越觉得喜欢,她亲呢地拍拍沈初寒的手背,“我们家林林从小可怜,长这么大也没交到几个朋友,之前遇到的那几个……”
“二姨!”林听打断女人的话,他扯了扯对方的衣袖,低声道,“别说了……”
二姨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后,嘴角堆满慈祥的笑:“不说了不说了,外面雪下的大,沈先生就先上去坐坐吧。”
她为人热情,沈初寒也不好拒绝,再加上林听也在一旁邀请他,于是沈初寒应了下来,主动拉住林听的手,牵着他慢慢上楼。
林听家住在三楼,楼层虽然不高,但因为他的眼睛问题,再加上楼道里的声控灯光线不好,导致每次都要花许多时间来上楼,所以平日里林听很少出门。
沈初寒扭过脑袋,注视着林听漂亮的侧脸,青年的表情格外轻松,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的人很难会发现他是一个双目失明的患者。
“我应该上楼来接你的。”
沈初寒猝不及防说出这么一句。
林听疑惑地歪了下脑袋:“什么?”
“这里光线不好,你上午跑得那么急,要是摔跤了,我会很愧疚。”说着,沈初寒情不自禁握紧了林听的手。
林听眨眨眼,接着笑了笑,胸腔里蔓延着一股暖烘烘的暖流。
“不会的,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每一层有多少个台阶早就熟悉了。”林听回答,“我平常时候是慢慢走的,但早上的时候……”
“我心急,因为我太想见到你了。”
说完,林听反而先害羞起来,他拉起围巾遮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脸颊红得都快烧熟了。
二姨走在前面开门,他们俩慢吞吞地在后面磨蹭,林听说话的声音不大,唯独只能让他们两个人听见。
陈旧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屋内的窗户没关,外面的冷风钻进来,二姨吸了口凉气,放下竹篮后快步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沈先生坐啊,随便坐!”她回过身朝门口的沈初寒说道,接着麻利的系上围裙,从篮子里拿出两根黄瓜,进入厨房前还刻意叮嘱了一句,“林林你帮忙招待下你朋友,二姨先去做饭!”
林听应了一声,然后带着沈初寒进门,他半跪在门口的软垫上,打开鞋柜摩挲出一双新的棉布拖鞋。
“不知道这双沈先生穿着合不合适。”他弯腰,把拖鞋放在沈初寒面前,随后趁沈初寒换鞋时,他熟门熟路地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热水,等沈初寒直起身子后,林听刚好朝他递过去一杯热水。
他的动作熟练又流畅,沈初寒接过水杯,低声说了句:“林先生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林听迷茫地眨眨眼,接着反应过来沈初寒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轻轻笑了笑,解释道:“因为我眼睛的问题,家里的布置就没改变过,这么多年下来,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我已经很熟悉了。”
话音一落,他指了指屋子里一扇紧闭的房门:“那是我的房间,也是我工作的地方,沈先生……要去看看吗?”
林听依然记得沈初寒说过想要看看他的作品那件事。
“就是……房间里有点乱……”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沈初寒盯着他头顶的白色发旋,眼底的神色柔和下来。
“这是我的荣幸。”
见沈初寒也不介意,林听迈开腿直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插进匙孔,旋转几圈后便打开了房门。
木质门从外面往里推开,沈初寒站在门口,打量着这间并不大的房间,整个房间布置的很简单,衣柜,床和书桌占了一半的位置,而另一半空出来,用作林听工作的空间。
这个房间正好朝阳,巨大的落地窗能让外面的阳光完全投射进来,即使林听看不见,他也能坐在暖洋洋的阳光里进行创作。
窗户旁立着一块画架,上面还贴着一副未完成的画作,沈初寒走过去,细细端详着林听的作品。
这幅画的用色十分大胆,各种各样强烈的颜色相互交错,整体看来应该是一只眼睛,而中央眼瞳反而是落日和帆船组成的,与外面一圈的颜色相比,这一块给人的感觉反而十分柔和。
虽然还是个半成品,但沈初寒已经看见了属于林听的风格,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问道:“这幅画你会卖掉吗?”
“嗯?”林听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摇摇头,“不会,这幅只是我画着玩玩的。”
“那就卖给我吧。”沈初寒说。
林听眨巴眨巴眼,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翻飞的翅膀:“诶?沈先生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沈先生的。”
“只是要等我画完它。”青年弯起眉眼,脸上的笑比冬日的暖阳还要好看。
沈初寒“嗯”了一声,他抬起手,用指腹摸了摸画架上粗糙的画布。
房间的地板上散落着一大堆颜料,每一只颜料上刻着编号,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尾部留着一串小小的盲文,正如林听所说的那样,他靠触摸来辨认颜色,又由于自己的眼睛对强烈的颜色相对敏感,所以每一副画都是各种颜色之间的碰撞。
“林先生是个很神奇的人。”沈初寒轻声开口,温润的声音敲击着林听的耳膜。
林听被这句话冲撞的脑袋晕眩,沈初寒似乎总是在毫不吝啬地夸他。
“也……也没有这么厉害啦。”林听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脑袋上的头发被他揉乱了,翘起的几撮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沈初寒笑着没说话,他敛下眼睫,伸手拿过一支画笔,坐在画架前的椅子上:“说实话,我从小就对绘画很感兴趣,所以林先生能教教我吗?”
林听脸上的表情有些没回过神,直到沈初寒呼唤第二声后,林听才猛得把思绪拉扯回来,他慌慌张张地点头,动作娴熟地把画架上那副拿下来,又铺上了另一张。
“当……当然可以!沈先生不嫌弃的话。”
沈初寒仰头望着林听这幅无措的样子,唇边的笑浓郁几分:“那就麻烦林老师教我了。”
林听的喉结滚动两下,沈初寒的声音很好听,夹杂着笑时甚至多了股蛊惑人的味道,林听听的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耳廓也跟着开始发烧。
他走到沈初寒身后,抖着手指握住沈初寒的手:“画画首先要学会画结构,我们就先学着画一个苹果吧。”
自己的尾音控制不住地打着颤,他的脑袋靠在沈初寒耳旁,两人额角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微凉的指尖扣着男人炙热的手背,林听整个人僵硬起来,手中的力度差点没控制住,导致流畅的线条中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老师很紧张吗?”
偏偏这个时候沈初寒开口,像是直接对着他的耳朵说话,林听只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握着沈初寒的手都快要稳不住了。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太阳从厚重的云层后面探出头,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透明玻璃,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林听和沈初寒被阳光包裹住,朦胧光晕勾勒出两人的身体曲线,沈初寒瞥了眼林听白皙的手指,轻轻一用力,便成功从林听的手心中挣脱出来。
他趁林听还没回过神时又握住林听的手。
“大概意思我能明白,所以现在我想让林老师猜猜我画的是什么。”
说完,他把画笔塞进林听手中,手心覆盖住林听的手背,带着他一笔一笔在画布上留下痕迹。
林听睁大眼睛。
沈初寒根本没有在画画。
男人的手扣着他的手指,一笔一划写下的只有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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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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