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承风抬起手里的什锦盒子,偏头看她,笑着道,“元娘。”
乔杳杳三步并做两步,急不可耐恨不得当场就飞过去,跑了几步身上的伤口发疼,疼得她泛出泪花。
费承风接住姑娘的那刻,乔杳杳埋首在他怀里,手攥着他的衣袖,用力到十指发白,可怜央央地喊,“七哥……”
费承风一手轻拍她的肩,刻意避开伤口,另一只手把盒子递给桃肆随后用袖子挡住其余人目光毫不客气道,
“我这妹妹见我太激动了,姑娘家脸皮薄,小侯爷和殿下不如去寺外走走,刚才路上在寺外见到了好大一片绿田,煞是好看。”
姚淮序的目光温柔,盯着费承风怀里的人看了两三瞬最后变换那副高高在上的矜贵模样挡住沈祀安的视线,
“小侯爷,请?”
沈祀安皮笑肉不笑,示意津晖留下随后朝寺外走去,姚淮序晃晃悠悠不徐不疾跟在他身后,桃肆留在这里。
费承风看着剩下的沉月、桃肆和津晖,左看看右看看,大手一挥,“你们三人去亭子下等。”
津晖不愿意,可乔杳杳这会儿也不理人,想着那边也能看清楚最后妥协,桃肆和他暗暗较劲儿,只有沉月手里端着那糕点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其他人一走费承风就觉出来怀里的乔杳杳没那么紧张,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手摸到姑娘的发髻梳得还挺光溜,首饰梳蓖瞧着也是上乘,轻拍两下姑娘的后脑勺,动作温柔,语气也是宠溺,“好啦,没人了,憋着干什么,想哭就哭出来,眼泪已经在七哥身上了,七哥可不差于那点鼻涕。”
乔杳杳的声音闷闷的,“七哥……”
抬起头的那瞬间,眼泪簌得就掉了下来,藏在眼底的泪水一涌而上,如决堤似的蜂拥而至,争先恐后扑落在地上,费承风的身上,乔杳杳的手上……
又变回了那个北郡的乔元娘,出了事有哥哥姐姐们顶着。
费承风是真心疼这个乔杳杳妹妹,他早就把她当做亲妹妹了,不告而别之前觉得没什么,但是现在站在小泪人的面前,对方没有一句指责只是簌簌掉眼泪他就受不了了。
“对不起元娘,七哥不是故意让你们担心。”他完完全全将姑娘挡住,护在身前,用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泪,商量着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当时情况紧急,也是怕牵连你们,七哥错了……”
乔杳杳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断断续续,“没有,不怕……你牵连,就是……很担……心你,我当时……听到…费……啊啊啊”
乔杳杳在北郡就是个小霸王,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混的不像姑娘样,挨打了、摔倒了拍拍手又起来乐呵呵去玩了,但是小霸王也会伤心,哭起来比寻常娇滴滴的姑娘还要惹人心疼。
一股脑的委屈、担心,从那日一直到今日,攒了许久终于找到发泄口,久久不能平息。费承风心里叹口气,耐心得安抚着姑娘,仰头看向横梁,若是寻常人家,该有多好……
不远处的津晖看着乔杳杳被费承风挡住,良久也只能看到费承风的一个背影,心里着急,手握佩剑打算靠近了再瞧瞧,可刚从柱子旁直起身子桃肆就走进了与他笑呵呵称兄道弟,俨然一副笑面虎做派。
“津晖兄弟,乔小姐和费大人兄妹情深,许久未见难免要互诉一番衷肠,你过去可就不好看了。”
说着桃肆就要把脚踩在长凳上堵住津晖的去路,津晖拿剑头抬手就将他刚抬起来的腿打了下去,桃肆笑意更浓,话却发狠,“津晖兄弟打我不要紧,但是要分清时候、地方合不合适。我说了你不能过去,那你就得留在这里。”
津晖冷笑一声,与他交上手,“费大人是锦州出使盛州的使者,乔三小姐是盛州良将之后,怎么能称兄妹?你怕不是糊涂了?这话也敢说?”
沉月当即喝道,“津晖大人!祸从口出,慎言!”
津晖张张口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偏头不语,不再和桃肆纠缠,重新靠了回去,桃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坐在石凳上,殷勤讨好地把手里的什锦盒子送到沉月面前,
“沉月姐姐,里面都是小姐喜欢吃的。”
沉月叹口气,终究也是没说什么。
仆从有时候的行为就代表了主子的心意,津晖肯定是得到了沈小侯爷的受意,而桃肆是费承风和皇太孙的人,这两个人……沉月想想也是脑袋疼,上辈子究竟是什么纠葛,这辈子让她家小姐遇上这等烦琐的……关系……
小姐对费公子定是当兄长看待,剩余那两人……沉月叹口气,也不知谁该自求多福。
另一头的沈祀安和姚淮序已经走出了万佛寺,不远处确实是有块绿油油的麦田。
姚淮序率先开口,警告中带着三份打趣儿,“沈小侯爷也算是个堂堂正正的正派侯爷,没道理抢姑娘家的东西还不还。”
沈祀安油盐不进,“你管我?”
姚淮序笑了笑,一抬手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红绳,思酌道,“我看小侯爷甚是喜欢,不如这个我也送给小侯爷,这样还凑了一对儿,日后送给小侯爷的夫人正正好。”
说着他就往下摘,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随即又自己安慰自己,“虽然我很喜欢但是送给小侯爷我倒也是乐意,就是回头要和元娘再寻一副好手镯戴戴了。”
沈祀安带着几分恼羞成怒把袖兜里的手绳甩在地上,“你真以为我稀罕?”
他知道乔杳杳日日佩戴,只以为是姑娘物件儿,没成想还有层这样的来由,越想越是恼火,偏偏在长廊处她还朝他讨要打趣他,越想越气,但也不想落了下乘,
“乔三总说这绳子上不了台面原来是这个原因,日后也用不着太孙殿下,我的未婚妻穿什么戴什么自有我操劳,太孙殿下远道而来,可不要失了身份。”
姚淮序他们已经来了两日,头一日先面圣后一日又随沈祀安走了出使流程,刚结束马不停蹄想来见乔元娘,结果得知心心念念的姑娘不仅为眼前人受了伤还立了婚约,又气又忧。
得知乔杳杳在万福寺养伤,直奔而来,一来就是那副言笑晏晏的场面,在他眼里的定情信物还被眼前这个纨绔抢走,如今纨绔还要跟他说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宣示主权。
姚淮序越想越看沈祀安不顺眼,“元娘在北郡何等自由,你用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将她骗进宫里,如今又牵扯她受了伤,实在是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脸说出这等话。”
“立了婚约又如何?立了也能收回,就算你们两人成了婚也能和离,乔元娘她,从来不属于盛京,也不属于谁。”
沈祀安没了好脸色,“太孙殿下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份,对我盛州的事还要说三道四,在锦州您潇洒潇洒也就算了,盛州好礼,劝您还是要三思而言。”
“况且乔三是我的未婚妻,你一口一个元娘元娘的叫,让她置于何地?乔三脾性好不在乎,可我是她未婚夫我在乎,殿下还是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吧。”
“哈——你在乎?她愿意吗?这婚事怕不是你千方百计求来的。”
“除夕宴会,她亲口允诺。”
“那又如何?那也肯定是你使了伎俩逼迫她,她想要什么没人比我更清楚。”
两个锦衣华服,一眼看上去气质就独立于他人的权贵越说越急眼,两小儿辩日都没有他们二人这般面红耳赤,隐隐有打一架的准备。
沈祀安凑近了咬牙切齿道,“当初真该给你补上一刀,死了一了百了。”
姚淮序毫不退让,“元娘的伤我迟早叫你还回来。”
乔杳杳迈出寺门一眼就看到不远处两个傻大个摩拳擦掌的,简直没眼瞧,脑瓜子嗡嗡气性猛得就上来了,带些鼻音喊道,“干脆打一架吧,人来人往的正好瞧瞧是小侯爷厉害还是太孙殿下厉害。”
她身后的费承风和桃肆靠在一起看天看地总之不看那两人,丢脸,津晖抱着剑溜溜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寺门旁边柱子底下的蜘蛛上,沉月拎着什锦盒子倒是不避讳,将盒子放在一旁,小跑上前从地上捡起那红绳双手呈给沈祀安。
沈祀安摸不着头脑傻愣愣拿在手里,眼睛眯起来看乔杳杳,不自觉往她身边走,姚淮序神色落寞也转身往回走。
刚迈了两步就听见乔杳杳道,“两位贵人事忙,万福寺不过就是个小小寺庙,容不下两尊大佛,您二位该忙什么忙什么,杳杳福薄,实在是受不起。”
“元娘……”
“太孙殿下慎言。”
沈祀安乐了,语气染上三分高兴,脚下步子不停,“乔三。”
“我说他没说你?”
这会儿多亏是没什么人,乔杳杳说完扭头就走,沈祀安被说不恼傻呵呵还乐了,算算日子,自从她来盛京之后哪日有现在这般鲜活?!尤其是近来受伤更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高兴,当下也不计较,只听姑娘道,“沉月,走了!”
沈祀安和姚淮序对视一眼,沈祀安心情大好不计较,一身轻松往盛京方向离去,走时还不忘叫姚淮序同行,姚淮序转向费承风,费承风看天看地看桃肆,大言不惭问道,“桃肆,山上桃树是不是要开花了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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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说他没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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