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刘嘉闻言更不客气的道：“有你这个父亲为他千般谋划，足矣。”

萧亘没能忍住抬头望向刘嘉，刘嘉的视线正好落在他的身上，只一眼，却让萧亘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自小萧亘知道，刘嘉生了他但从来没有像别的母亲那般教他育他。甚至刘嘉对他的冷漠与不喜胜过普通人。

萧亘年幼时并不明白，为何刘嘉不像别的母亲。

如今随着成长，书读多了，人见多了，有些道理便懂了。

萧亘只觉得自己无辜之极，为何，为何刘嘉明明不愿意被人左右，奋力挣扎，却要将他生下来。

方才那一眼中，刘嘉充满了冷漠，甚至带了些许不满。可是，这一切是萧亘所能选择的吗？

“嘉儿。”刘挽的声音传来。

刘嘉执意不打算改主意的道：“倘若萧郎君不愿意，孩子大可以交到我手里，不过，为免将来他左右为难，跟了我的孩子，纵然姓萧，你最好别再见他，一如这些年我对他。”

为了权利算计一切的萧定，他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萧定拧眉不解的望向刘嘉道：“长公主，亘儿是我们的孩子。”

“你们萧家要了，从今往后他就是你萧家的孩子。我姓刘，我会记住自己姓刘。”姓氏所代表的意义，萧定别说不懂。

刘嘉只不过很坚定的选择站在姓刘的这一边，不因生下有萧氏血脉的孩子而有所改变，不可以？

“你不必装傻，你我都很清楚一点，你我立场不同。你试图让我站到你这一边，但是我不会。你以为我生下了孩子，为了孩子谋划也该和你站在一起？你倒是打的如意好算盘，我断不会如你所愿。你道我冷心冷肺也罢，无情无义也好，想用孩子绑住我，萧定，我不会。”多少年了，刘嘉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直接做。不抱萧亘，不问萧亘，甚至从来不主动看萧亘一眼，萧定没有从中确定刘嘉的态度？

饶是如此，萧定并不愿意放弃，瞧，他不就领了孩子来了吗？

刘嘉冷哼一声，不屑于萧定的算计。径自走到刘挽面前道：“二姐，从小是你教我的，我是大汉的公主，大汉好我才能好，大汉倘若不好，国破家亡的公主是何下场，我读过的书有记载。萧定是我选的人，我决定嫁给他，他有图谋，我也有。我总该能帮你们一些是一些。世族不喜于二姐的强势，我从中周旋一番，让他们少针对二姐，挺好。但是他们试图让我转头对付二姐，不行。”

没错，刘嘉牢记刘挽对她的叮嘱和教导，她也认可那样的教导，断不会认为她可以左右逢源。

恰恰相反，刘嘉从小就很清楚，事难两全，没有所谓的两全其美。她该坚定立场，也该早早的做好所有准备，断不能生出她可以将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想法。

刘挽能说刘嘉的选择不对吗？

只是萧亘啊？

“萧家要的孩子，我遂他们所愿的给了他们，他们该高兴。至于他，谁让他投生在我肚子里，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该怪的是企图利用他谋算我们的人。二姐，你无须怜惜。”刘嘉岂不知刘挽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想法，立刻在第一时间告诉刘挽，她大可不必可怜萧亘，为此生出怜惜萧亘的心理。倘若刘挽生了怜惜，必为萧定利用。

萧定于此时冲刘挽道：“泰永长公主，稚子无辜。”

刘嘉眼孔骤然放大，她猜到萧定的盘算，料定萧定出手的原因。亲耳听到萧定的话，刘嘉气涌而上，真想冲出去狠狠的揍萧定一顿。

好在刘挽了解刘嘉，知道刘嘉必然生气，生气也不必和萧定争论。

“瞧见了吗？你的父亲在试图利用你绑架你的母亲，也想通过你让我对你多有偏袒。”然而萧定的计谋是不错，不代表不能瓦解，刘挽立刻转向萧亘，只一个目的，让萧亘清晰的意识到萧定到底算一个什么样的父亲。

萧定脸瞬间沉下。

萧亘面如死灰，他不傻，哪里会不懂父母之间的纠葛和算计。野心，是萧定从来不掩饰的东西。

刘嘉在听到刘挽的问话后，那一刻再不吱声，她懂的刘挽都懂，甚至比起她来，刘挽更擅长以阳谋攻破人心。

“你是你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不会向你掩藏他的野心，甚至他一直都在培养你的野心，无非想让你成为像他一样的人。你的想法呢？权利，富贵，你想要吗？”刘挽对萧定，从前不认为他是良配，如今对上萧定连萧亘都打算利用到底，不予评价。不过，总该让萧亘明白某些事，有助于他做下决定。

萧亘如同含了一口黄连，不仅嘴里苦，心上更苦。

“若无权势富贵，我会如何？”再苦，萧亘同样明白一个道理，权利富贵这样的东西，多少人一生都追逐，他生为萧定的儿子，若不去争，等待他的又将是怎么样的结局？

萧亘握紧了拳头，昂头挺胸道：“我要争，我要权势富贵。”

没错，他就是一个喜好权利富贵的人，这样一个他不可饶恕吗？

刘嘉闻言赞许道：“好，很好，像点样子，有野心，有胆识。”

比起萧定来，萧亘敢于承认他的野心，至少比萧定一面心系权势，明明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权势，偏又喜欢装深情好多了。

刘挽同样赞许点头道：“不错，有明确的目标，能够和你父亲站在同一条线上，很好。你父亲把你教得很不错。那么，你可以的。”

可以，并没有任何出手助萧亘一臂之力的意思。

“姨母在西域经营多年，但不知南边的百越诸夷，姨母有何打算？”事到如今，能够说服人，令人心动的是什么，萧亘知道世族想从刘挽手里夺利。夺，刘挽是那没本事的人？由他们想夺便能夺了去？

当真是那般无用之人，何需他们费心？

夺是不能夺的，西域之地算是给世族们一个警醒，好叫他们知道，刘挽从来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儿，她既道明有利可图，想分利，须听话，也要捉住时机。

西域的利是不可能分了，南边的地方刘挽尚未真正形成一道线呢，这是机会。

刘挽已然再一次凝视萧亘，“所以呢？”

孩子，刘挽从来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孩子便轻视于人。

站在刘挽面前的萧亘哪怕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足够镇定，纵然面对刘嘉的冷漠，他虽然隐忍难过，坚持没有流露出任何胆怯。一个理智又聪明的孩子，萧定确实把孩子教得不错。

“我为何要选择你们？”不错，刘挽确实需要人合作，可是如果这个人不能听话，甚至极有可能在刘挽的背后捅上刘挽几刀子，不好意思，她断不会选。

萧亘朝刘挽作一揖道：“姨母不相信我父亲，不妨试着信我一回。”

此话落下，萧定一顿，随后又反应过来，是的，萧定这个人为了权势地位不择手段，在刘挽那里不算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况且，大家虽然都是为了互惠互得，并不代表萧定是刘挽唯一的选择。

恰恰相反，世族中和刘挽示好，愿意和刘挽合作共赢的人家不少。萧定作为一个坚定站在世族一边，坚定维护世族利益，甚至有时候将世族的利益凌驾于国家之上的人，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有备而来。”刘挽中肯评价，证明年幼的萧亘很清楚父母之间的关系，刘挽对萧定的看法，以及朝堂上的局势。

萧亘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道：“但不知姨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是的，萧亘的目光透着殷切，他希望刘挽能够给他这样一个机会。

“知道我给你这个机会以后你的局面？”刘挽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萧亘坦荡利落，她不介意给萧亘一个机会，可是这个机会给了萧亘当真好？

萧定意识到自己对刘嘉没有任何的约束，明了哪怕他们有了萧亘，萧亘同样不可能约束他时，萧亘在刘挽这儿有价值，刘挽愿意顾念一星半点，萧定和他身后的世族必然会无限的放大那一星半点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还小，能做的事情不多。”萧亘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但这样的一句话让刘挽有些触动。步步为营，小心谋划，无可厚非。

“想合作，须拿出合作的诚意，萧家不是你说了算。”刘挽仅陈述这样一个事实，萧定突然意识到刘挽话中之意，再一次在心中给刘挽打上了一个不好惹的标签。

“萧家将来必然是亘儿的。”萧定出口承诺。

刘挽闻言笑了，“凭你一句话我是不信的。你也不必信你父亲的话。别人能给你的随时都可以收回去，唯有你自己真正把握，真正握在手里的才是你拥有的。”

不错，刘挽相信萧亘会明白这句话的。

萧定或许暂时算一个不错的父亲，未来如何谁能保证。

萧亘想要权势富贵无可厚非，但并不代表这一切他只要好好听萧定的话便能如愿。

萧定连自己都能舍弃，一但在将来的某一天需要萧亘牺牲，他不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