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张汤其实很希望刘挽能够狠一狠。
人性本恶,刘挽待人以善不代表别人也会回以善意。
况且那样一张神似霍去病的脸只要在,很难不让人动心眼,哪怕某个人本身难道不希望通过刘挽一跃成为人上人?
可是刘挽既然做下决定,张汤心知劝说无用,连刘彻都不吱声,他多嘴徒惹两父女不喜。
“还有别的吗?”张汤心里犯纠结时,刘彻开了口,人也起身走下。
众臣见此纷纷起身,皇帝都起来了,谁敢坐着?
对于刘彻提出的问题,他们也纳闷了,怎么着,刘彻认为刘挽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刘挽几乎没有犹豫的答道:“另,查查竹院,若父皇不介意也可以查查上林苑内。我与父皇说的话,谁传出去的,查出来,杀!”
坚定而冷酷的一个杀字,谁人听了不怕,再怕,也没有办法阻止。
“很好。”刘彻十分欣慰,一个这样像霍去病的人出现绝不可能是意外,只能是有人偷听他们父女说话,把话传了出去,这才会有人对症下药。原以为刘挽思念霍去病,突然见到这样一个相似的人,刘挽必为之沉迷。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终是错算刘挽了。
哪怕刘挽确实喜欢霍去病,想念霍去病,并不代表她认不清现实,要拿一个空有其表的人替代霍去病。
刘彻极是欣慰拍拍刘挽的肩,视线落在某一个青年身上,青年惊恐后退,慌乱低下头,根本不敢和刘彻对视。
“朕的冠军侯无人可以替代。朕许你顶着这张脸出现在朕的面前,可朕绝不许你借助这张脸蛊惑朕的公主。”刘彻真正不能容忍的是这群人利用一张相似的脸作为开始其后谋算的种种。他们想毁了刘挽,更想由此成为突破口,击溃刘挽。
“用心之险恶,当诛。”刘彻咬牙切齿挤出这句话,可见他内心愤怒。
“父皇莫要恼,拜他们所赐,孩儿明白了,我触及他们太多利,夺他们的世禄世卿,活着他们斗不过我,怕是盼着我死呢。我要是死了,他们想怎么论道我都是他们能做主的事。所以,我决定要活得久一点,至少要活得比他们久。等他们这一茬死得差不多了,后面的人没有亲身经历过所谓的世禄世卿,便不会有那么强的恨,习惯大汉如今定下的规矩,相对公平公正,哪怕他们想挑出毛病,也是不好挑的。待将来天下都接受如今的种种,也就不会再有人想法子抹黑我,也黑不到表哥头上。”笔杆子握在谁的手里,后头的事便,上谁说了算,刘挽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所谓的小作文,确实是全凭臆想。
刘彻大张旗鼓让人挑战刘挽的目的何在?
正是为了刘挽生出战意,不至于气馁。
行,本以为他们弄出一个像霍去病的人必让重情的刘挽深陷其中,是他这个当爹的肤浅了。刘挽对霍去病的感情并非一张相似的脸就能取代的。
“你亲自去安排。”刘彻心情一好,对于第一反应要杀的人也不那么想杀了,侧头冲华刻安排,不忘叮嘱道:“配合长公主的人查清楚谁乱嚼舌根,查出来了,杀。”
比起刘挽,刘彻更忌讳有人将他和刘挽说的话传扬出去,刘挽想念霍去病一事是给他们敲了一记警钟,由此让刘彻忆起另一回事,宫中这些日子确实太松了,以至于什么人都敢把话往外传。敢传,揪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华刻岂敢耽搁,请青年随他一道走吧,接下来的长安是怎么样的风声鹤唳,他有刘挽保下,他的家人和他都将会平安,这些事也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青年没有再吱声,乖乖退出去。
“张尚书。”刘挽将某只狐狸放下,某狐狸还算说话算数,转头瞅了张汤,无声似在提醒,喂,差不多了,赶紧跟我走,查人去。
张汤同样不敢怠慢,朝刘彻作一揖退去。
查,查,一个个想动刘挽的人,自该让他们付出代价。莫以为他们的那点小心思能掀起多大风浪。如今该是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事情到这儿,刘彻相当满意,脑海闪过一个问题,“我儿刚开始是真想杀人,后来倒不想了。”
“他不过是棋子罢了,既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也不能阻止别人推他出来。刚开始我是生气,恶心到生气,顺不过了,然而看他伏身在地时的模样,又想到他无法控制,也不能改变任何人的决定。父皇,我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父皇曾问我的一个问题,权利是什么?父皇手中握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利代表的是什么?那时候我没有回答父皇,现在我可以告诉父皇我对权利的理解。权利不该是作为拳头一样打在无力反抗的人身上,而是应该帮助那些在泥潭里挣扎求生的人。我追求权利唯愿如此。”此时的刘挽浑身上下似是被镀了一层光芒,由内而外的发亮,宛如黑暗中闪烁的火把,照亮人,更将人心中的寒冷都驱走。
卫青凝视着刘挽,作为一个骑奴出身的人,很难不被刘挽这一番话所触动。
他被父亲兄弟所弃所辱,为奴为婢,生死皆不由于他。他遭受过的打骂,侮辱,纵然成为大汉的大将军,这些记忆从来没有因此消失。
越身居于高位,越让他意识到,他能够有今天多不容易,他对刘彻的感激越重。但同样,他也会觉得悲哀。
纵然他的人生得到改变又如何,像从前的他一样在泥泞中挣扎生存的人数之不胜,他有幸遇上一个刘彻,却没有能力成为一个像刘彻的人,帮助像从前的他一样的人挣扎出来,甚至连为他说几句好话都不能。
没有人知道,听到刘挽说出她追求权利所要达到的目的时,卫青的内心有多感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这一刻,卫青的眼中滑落了一滴泪。
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是有刘挽这样一个外甥女,一个真正心怀天下,心怀百姓,同时纵然手握大权,不改初心,牢记她曾许下的承诺,真正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人。
“你啊。”很小的时候刘挽便懂了一个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
明明刘挽从来没有吃过苦,却特别能够体谅普通人的苦,处处站在普通人那一边,为他们谋划,想让他们的日子能够越过越好。
很多时候刘彻都不禁自我反省,他这个皇帝当得是不是有些太不称职,都不及刘挽事事以百姓为重。
然刘彻更清楚,他确实不及刘挽,也做不到刘挽那一步,故,刘挽只要做出的事都利于大汉,他只须放手让刘挽去做,大汉同样可以无忧。何乐不为。
“要是去病在,他要是成了大汉的问题所在,你会如何?”没有人能摸清刘彻的心思,更不清楚他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听,这会儿又开始刁难人了。
刘挽想都不想的答道:“表哥不会。”
刘彻非要问个答案不可,“你只说他若真如此呢?”
行,刘挽瞟过刘彻一眼,绝不会错过刘彻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刘挽道:“我会亲自杀了他。”
嘶,刘彻的问题让人意识到刘彻是有意的为难刘挽,可是刘挽的回答何尝不是让人始料未及。
“杀了他,我会自尽。”这才哪跟哪儿呢,刘挽继续丢下另一句。
刘彻......
“非为殉情。一则,表哥对我的情意父皇都清楚,如果在这样的情意之下我都不能引导表哥,而让他成为大汉的祸害,难道不是我的无能?二则,都成为祸害了,我竟然让表哥成为祸害,我是死人吗?我不死谁死?”刘挽最后问的一句让刘彻哑然,也让刘彻有一种自己问了一个相当的蠢的问题的感觉。
“比起父皇问我,我更想问父皇,要是表哥真成了您说的祸害,您会杀表哥吗?”真,满堂的人都不想再听他们父女的问题了,一个两个的试探,你们可以换个地方试探吗?考虑一下他们这些人完全不想听你们说吗?
知道越多,他们更怕自己死得太早。
刘彻这回笑了,“你说呢?”
刘挽眼珠子一转,“父皇怎么对我,对表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父皇舍不得我死,也绝不会舍得让表哥死。”
“哈哈哈。”刘彻听清刘挽的话后竟然笑了,目光停留在刘挽的身上,“确实舍不得。”
像刘挽这样一个以大汉的利益为重,以他这个父亲,皇帝的利益为重的人,世间独一人而已。更何况刘挽有一样是任何人都比不上,刘挽做任何事,哪怕是算计刘彻都从来不瞒刘彻。刘彻对刘挽纵然有时候会生出忌惮,从来没有因此而生出任何的杀意。
“这证明孩儿还是有点用的,能够让父皇舍不得。”刘彻这样的人,从来没有什么是他舍不得的,刘挽从他嘴里亲耳听到他承认舍不得,足见她这辈子没有白活。
偏刘彻一戳刘挽的脑门,丢下一句相当恨铁不成钢的话,“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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