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翊遥是铁了心要把章聆箫拿下的,无论多少困难,无论多大的代价,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克服。
如果就这么轻言放弃,那才是违背了他当初开这家店的初衷。
“为什么?”
“我小姨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想再有什么变化了,你做再多的努力也只是打水漂。”潘拾七说得很直白。
“她明明有机会过更好的生活,这样也不要吗?”姜翊遥不懂。
“现在的生活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潘拾七看了一眼姜翊遥,“就算我拜托你,不要再打扰她了,她真的真的很不容易。”
姜翊遥没想过潘拾七会服软,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应对,“你别这么说,被路过的人听见说不定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潘拾七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遇到什么事儿了吗?”短短一句话说到底还是勾起了姜翊遥的好奇心。
“涉及个人**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小姑娘,自我保护意识还挺高。”
“都跟你说了,别看不起年轻人。总之,安静稳定的生活现在更适合她,至于别的,对她而言都没那么重要。”
潘拾七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拍拍屁股走人,把所有的遐想空间都留给姜翊遥。
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告知姜翊遥单已经买过了。
这家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欠他的。
其实姜翊遥内心还是舍不得放弃他好不容易找来的好味道,尤其那味道特别契合他们餐厅的调性,就像是榫和卯一般的完美匹配,堪称梦幻。
他心里没把握还能找到下一个。
只是潘拾七那么恳求,恳求他放弃,恳求他还章聆箫一份清净的生活,他钥匙再坚持,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
纵使一百个不情愿,姜翊遥还是着手去茫茫人海中继续寻找,店铺门口也放上了招聘的告示。
这天下午,他约了一位前来应聘的甜点师到店里。那人据说是从意大利深造回来的,年纪轻轻就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因此他抱着极高的期望,希望自己可以一击命中。
他就不相信,只要有钱,他还能找不到下一个章聆箫了。
他在餐厅的角落里腾了个位置,打算先沟通一番,如果聊得来,再让对方上手尝试。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没等来面试的人,先等来了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
姜翊遥坐在窗边,整个人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说话的语调十分慵懒。
“喂。”
他话音还没落下,对面的声音就着急忙慌地喊道:“别喂了,快来医院,要生了。”
刚才还在悠闲喝水的人一下子坐不住了,“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把一旁经过的服务员吓得不轻,“知道了,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姜翊遥迅速收起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塞到服务员手里,边往外走边叮嘱道:“小张,你把这些东西交给老陈,一会儿面试的具体事宜他都清楚。”
小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生怕漏听一个字,“好,我一会儿就转交给经理。”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肯定早不了。面试就让他一个人来处理,如果满意的话他可以直接拍板。”
姜翊遥从前台的抽屉里拿了自己的车钥匙,毫无章法地抓了把头发,“我先走了,你们照顾好店里,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老板,你开车小心。”
在不违章的情况下,姜翊遥几乎把车速开到了极限。好在下午不堵车,没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医院。
他没来过妇产科医院,进了里面跟进了迷宫没两样,跑到护士台问了住院部在哪儿,这才匆匆忙忙摁了电梯上去。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病房,没想到刚一踏出电梯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叫声。
“我说你这嗓门够可以的,中气十足,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到。”
他循着声响飘飘然出现在门口,着实把里面的人吓了一大跳。
“你是做贼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是你喊得太投入,把别人的声音都盖过了。”
“有这么大声吗?”包芯捂住了自己的嘴,还不忘向姜翊遥投去了一个白眼。
“有啊,比你想象中大声多了。”
姜翊遥双手插着兜闲庭信步地走进去,拍了拍蒋令的肩膀,“不是说要生了,怎么还在病房里?”
“你别听他瞎说,只是刚开始宫缩,医生说才开了一指。”说完包芯倒吸一口冷气,哪怕开一指,对她而言痛感也十分明显。
她住的是单人间,相对清静些。
姜翊遥随手搬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调侃坐在床边神色严肃的人,“我看他比你还紧张,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生孩子。”
“去你的。”蒋令不满地拍开姜翊遥搭在他肩上的爪子,“等轮到你做爸爸的时候,我看你紧不紧张。”
“我肯定比你淡定啊。”
“你就是纸上谈兵,实际上光杆司令一个。”
包芯皱了皱眉,阵痛之余还不忘给蒋令一拳,“胡说什么呢你?”
其实话一说出口,蒋令就后悔了。他也是一时着急又担心,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来不及过脑子就冲出了口。
有些事能随便开玩笑,有些事就如同伤疤一般,轻轻揭开一个小角都能疼上半天。对姜翊遥来说,这是一碰就流血的伤疤,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愈合。
又或者,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蒋令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扯开话题,“反正现在要生孩子的不是你老婆,你有的是闲工夫调侃我。”
“这老婆你敢给,我还不敢要呢。”姜翊遥佯装没听到刚才的话,继续同他说笑。
这么重要而神圣的日子,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小问题就让气氛变得尴尬。
“嘿,我说你什么意思啊?”包芯抓起身后垫着的枕头朝他扔去,被他稳稳地接在手里。
姜翊遥拍了拍枕头,重新给她塞了回去,“还能扔得这么准,看样子待会儿生孩子不成问题。”
“现在就这么疼,一会儿不得疼死我啊。”话虽这么说,包芯的嗓门是一点儿没见小。
“你现在少说点儿话,节省体力吧。真到生的时候可别都没力气喊了。”
包芯忽然有些自暴自弃,“我不想生了。”
“现在不想生了,准备把孩子塞哪儿去?你当这是快递呢?说退货就能退货。”姜翊遥嘴上可不饶人。
“我说你今天能不能让着点我老婆?”蒋令一边安抚着病床上的人,一边眼神如冷箭般射向不远处坐着的那位。
“哟哟哟,看你那心疼的样子,小时候也没少看你们俩打架啊。”
提到这回事包芯就来劲儿了,挺直腰杆道:“还说呢,他都打不过我。”
“他都打不过你,你还嫁给他,你是不是傻?”姜翊遥捂着胸口,作出一副心痛的样子,“我对你们俩走到今天这一步深表遗憾。”
她看向蒋令思索片刻,醒悟一般点了点头,“看来不止孩子得退,老公也得退。”
“唉,我那是故意让着她的,她这细胳膊细腿的,我还能真打不过她了?”
蒋令好歹学过几年跆拳道,再加上一米八五的个子,怎么也不可能输给一个女孩子。
“这么说起来,你该不会从小对我们包包情根深种吧?”
“去你的,注意措辞啊。”
“你们包包行了吧?小气鬼。”姜翊遥换了条腿翘着,“该注意措辞的人是你吧,整天给孩子做的哪门子胎教。别等孩子一生下来,就对你来一句,‘去你的’。”
这句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大概是情绪到那儿了,姜翊遥忍不住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感慨,“一晃你们都要为人父母了,以后可再没那些自由的日子了。”
蒋令深深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个孩子。”
“那也倒是不必。”姜翊遥嫌弃地瞟了他一眼。
“就感觉我们几个还跟小时候一样,在一起吵架互损、吃喝玩乐,除了那几个没良心的,出国这么久还不肯回来。”
女主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着痛也要吐槽:“我说你们两个男的能不能别这么多愁善感啊。不就生个孩子玩玩儿嘛,大不了以后带着他一起出来呗。”
“孩子听见这话估计都不想出来了。”
“你可盼她点儿好吧。”
事实证明有些话的确是不能乱说的。至少姜翊遥从未觉得自己说的话有这么灵验过,跟开了光似的。包芯的宫缩进展缓慢,熬到晚上才将将开了两指。
毕竟是人生第一回,紧张和害怕在所难免,可偏偏越是有这样的负面情绪,过程就越是艰难。
蒋令急得团团转,医生说的话从耳朵进去,没过脑子就又出来了。
姜翊遥瞧他那个模样,好心提醒:“你听见了吗?”
“什么?”
“医生说现在想吃点什么都可以,等生完很多东西就不能吃了。”
“哦,哦哦。那……”
“你老婆说要吃小龙虾。”
“小龙虾?真的能吃吗?”
“医生说可以,你说行不行?”
“我……不知道啊。”
“这都还没进产房呢,你就这样了。等她生的时候,你该不会吓晕过去吧?”
“那……那我去买小龙虾。”
“我已经点好外卖了,等着送来吧。”
“哦。”
趁着蒋令去倒水的时候,姜翊遥忍不住凑到包芯边上,“他心理素质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
“可能是要当爹了,一时想不开吧。”
“……”
“最近餐厅的事情忙得怎么样啊?”
“就那样呗。”
“还没找到合适的餐后甜品?”
聊到这个,姜翊遥多少有些不吐不快,“上次是物色到了合适的,可惜人家不愿意把配方卖给我。今天下午原本约了个国外回来的甜点师,那小子一通电话把我召来了,面也没见上。”
“那要是把人放跑了,必须得怪到蒋令头上。”
“随缘吧,有些事情也勉强不来。”
“她最近……还是没跟你联系吗?”包芯也就在这种时候会去观察他的神色。
“没。”
“上回我们俩打电话,大概一个多星期之前吧。我跟她说我快生了,问她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看看宝宝,她说会尽量找个时间。”
“嗯。”他依旧是那副表情,看不出什么波澜,似乎是在听无关紧要的事。
“如果她真的回来,你们要不要见一面?”
“你都快生了,别操心这么多了好不好?孩子听着怪累的。”
“我是放心不下你。”
“被你老公听见又该吃醋了。”
“吃醋就吃醋呗。”
说曹操曹操就到,蒋令倒完水顺便取了外卖,一进到病房里就全是小龙虾的香气了。
他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无法缓解包芯的痛苦,就埋头替她剥小龙虾,一个接一个塞进她嘴里。
场面过于温馨,姜翊遥都快看不下去了。
大概是这顿小龙虾吃得心满意足,没过多久就开到了三指,人便被推进了产房打上了无痛。
原先的计划是蒋令陪着生产的,只是看他这副样子,除了拖后腿也帮不上什么忙,包芯便独自一人没让他进去。
坐在产房外等待的时间远比想象中难熬。
蒋令和包芯的父母并排坐在另一侧的长椅上,神情轻松些。蒋令没站住几秒就开始来回踱步,看得姜翊遥心焦。
“你能不能安静坐会儿。”
“你话说得轻巧,我现在要是坐得住,我还是人吗?”
“怎么还上升到物种的层面了?”
“我要是刚才陪她进去就好了。”
“谁让你心理素质这么差?”
“她现在肯定疼死了。”
“打了无痛应该能比之前好上一些。”
蒋令的每句话姜翊遥都稳稳接着,认识那么多年,他还真没见过他如今这般模样。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这群人年纪相仿,但要仔细按月份排,蒋令是最大的。虽说早些年他也称不上靠谱,好歹在他们当中算是能稳定军心的人,当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带着大伙儿调皮捣蛋。
所以他才会那么讶异。
后来到了深夜,姜翊遥因为最近到处奔波没休息好,实在是熬不住了,就头靠着墙坐在椅子上打了会儿瞌睡。
这天清晨,划破漫漫长夜的不止是黎明,还有婴儿清脆响亮的啼哭声。
姜翊遥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刻,看了眼宝宝后,就去医院外面给大家买早饭了。
出来之前他还特意跑到卫生间去洗了把脸,但几乎彻夜未眠还是难免引得脑子昏昏沉沉,再加上他原本就对这间医院不熟悉,最后还是一不小心走错了路。
走错路倒是不要紧,不过兜个圈子多费点时间而已。
一大清早,门诊大厅里已经熙熙攘攘排起了队。姜翊遥不想影响他们,就从队伍的最后绕了过去。
刚穿过人群,到了空旷些的地方,抬头便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几秒之后复又消失不见。
他虽说没睡醒,眼神却是格外的好,确信两只眼睛真真切切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章聆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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