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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想出去走走?”
向生坐在轮椅上点了点头,他拽了一下仍旧插在手上的针管调整了一下软管垂下来的弧度,让冰冷的药水管不再贴合在胳膊上。
“我在这里做什么,说什么,应该都是很自由的吧?”
“当然,虽然请您来的方式略微有一点粗暴,但您可是重要的客人,客人想要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不过为了您的身体健康着想,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房子太远。”
“我就在门前的草地休息一会儿。”
“那当然没问题,要我亲自陪您去吗?”
向生并不掩饰对于莱斯利的恶劣态度:“这就不劳烦您了吧。”
“人类就有这么好吗?”莱斯利无奈的摇了摇头,但终究还是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选择了纵容:“那就还是找亚当来吧,你们昨天不是交流的很开心吗?”
“你还真是奇怪啊。”莱斯利今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牵着一个小男孩,只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小男孩的皮肤并不是固态的,而是灰白色还在不断融化凝固的蜡液:“‘视真之瞳’不也一样并非人类吗?”
“为什么你对他就会那样喜爱亲切呢?如果你只能认可和自己同属于人类的种族的话,为什么呢?我不明白。”
莱斯利听到自称‘蜡像’的小男孩如此说道后微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头,那些蜡液同样沾到了莱斯利的皮肤上,灼伤着他,但是莱斯利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耐心解答:“因为这就是人类啊。”
“天然的排斥着同自己不同的种族,却会在特殊的情况下为了保护并非自身种族的怪物而对自己的同胞刀剑相向。”
“我不明白。”
流着蜡泪的小男孩盯着向生看。
莱斯利也没指望他能一下理解这件事,他只是笑着又摇了摇头,对向生说道:“那就祝你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了,可要注意身体啊。”
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向上掀了掀礼帽,做了一个夸张的行礼动作然后就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亚当果然到了房间里。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目光复杂的看向了向生:“你还真能办到啊。”
向生却觉得十分疲倦,懒得说什么话:“准备好了吗?”
“算是吧。”亚当虽然这么说,但向生看得出来对方的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托你的福,算是和克林曼重新联系上了。”
因为向生想要见他,所以他才被允许从之前被软禁的小房间里走出来,能够在没有被好几个人团团围在中间的情况下自由行动,能够重新取得联系也是在这份特权下找到的机会。
亚当是个相当有魅力的成年男人,虽然真实的性格不怎么样,但是如果愿意哄人的话骗几个年轻小姑娘却没有太大问题,通过一名医院里的小护士,他成功和克林曼互通了消息,也算是初步对向生建立起来了一点不多的信任。
就算不信任,又能怎样呢?
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终究也是难逃一死而已,不管信不信,他都只能放手一搏。
“走吧,带我出去。”
“嗯。”
亚当握上了轮椅的扶手,向着房间外的方向走去,“你的真名叫什么?”
“向生。”
“你现在是真的没法自己行动吗?”
向生困倦的闭着眼睛回答道:“重要的是现在我不能自主活动不是吗?”
“哼。”
亚当推着轮椅穿过医院的回廊,向生闭着眼睛一副似乎在闭目养神的样子,实际上还是稍微睁开了一条缝,大致记住了这座医院的构造。
他的病房是在二楼。
电梯下行,打开电梯门后直接就是光线充足的住院楼大堂,如果这样推算的话他的房间应该也就在这个大堂上方,这个高度的话,直接跳下来应该也顶多只是骨折。
一条可行的逃生方案。
他已经休息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之前其实也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如果不是因为这具身体与生俱来的疾病的话说是非常健康也并不为过。
不过也要感谢这病才是。
莱斯利不就是因为他的濒死表现才能放任他如此自由的在这里行动的吗?
阳光并不会因为这座医院之中隐藏的黑暗而变的晦暗。
温暖的,灼热的,令人不适的光线落下,向生反射性的闭紧了眼睛,受到光线的刺激,泪水不断地淌下,浸湿了衣领。
“给你伞。”
“谢谢。”
向生接过来撑住黑伞。
“他们都在盯着我,你去吧。”
向生缓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开始打量同样在外面活动的其他几人,其中有正在监视他的,也有一些看起来就十分异常的病人。
为了吸引这些监视者的注意力,他得做点什么才行。
就是这个了。
这里的人有一半都在盯着向生的一举一动,而剩下的另一半中大多数人看着的都是这个在草地上支着画架的女人。
去跟她说说话吧。
向生也不是自己就没法行动了,用手滚动轮椅的轮子,他对于这种医疗器具其实还蛮熟悉的,所以动作也还算熟练,没费什么功夫就成功到达了对方身边。
也就是走近了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女人的异常。
她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
这两个器官都被黑色的丝线紧紧的缝合在了一起,无法睁开眼,也无法张开嘴。
但是即便如此,她竟然还在画画。
她绘画所用的那只手并非人类的双臂,而是一只从胸口生长出来的,怪异的第三只手。
这只手和她的另外两条手臂都并不相同,女人整体肤色是拉美人健康的棕色,但这只手却是漆黑的,指甲盖是金子一样的颜色,手骨削长,而且一共生有六根手指。
除此之外,她的腕骨上还覆盖着一层薄羽,那层羽毛是洁白的颜色,柔软的覆盖在了她的手腕上。
虽然看起来十分诡异,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只十分美丽的手。
“你好,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女人没有反应,但是胸口的那只手却熟练的在画板上写下了一句话。
“你好。”
看起来能够交流。
向生又问道:“你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吗?你是否是新联盟的一员?”
这一次那支笔打了一个叉。
“我不属于任何人。”
“我只想在这里作画而已。”
她什么都无法看到,但是向生看着对方的画板,上面绘制出来的却是和真实世界别无二致的风景。
毫无疑问,她也不是普通人类。
只是对方究竟是那种后天转变而来的神秘生物,又或者是天生如此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可以绘制您的面容吗?”
她在纸上这样写道。
“为什么想要绘制我?”
向生并没有贸然答应下来,在监察机构的教育手册之中有很多类似场景的应对方案,其中反复强调的一条就是绝不可以轻易回应神秘物提出的任何要求。
“我没见过,我想了解。”
“画下来就能够了解吗?”
“是的。”
似乎是为了让向生能够理解自己能力的原理,那只手热情的取下了画板上的几张画递交给向生,在画上,向生看到了莱斯利也看到了亚当,甚至还有已经死去的甜馨和她失踪的搭档。
这些画毫无疑问绘制的都是近期所发生的。
向生这样想着接过了画,但是他却没想到自己在接过画的那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就都是一变。
汽笛嗡鸣。
他站在上个世纪的码头上,万吨的巨轮停在了面前,少女欢快的从舷梯上跑下来,直冲到他的面前,紧紧的抱住他,开心的扬起脸来:“哥!我回来了!”
向生从不认识这个少女。
但是从对方莫名熟悉的面孔之中,他也并不难得到自己的结论。
这是画中所描绘的世界,而面前的少女则是莱斯利的妹妹。
他们有几乎完全相同的两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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