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昏暗看不清去路,迷途的人不断在其中打转,寻找一线生机,奈何迟迟找不到方向,坚持与绝望在他心中缠斗,绕作绳结困住他的手脚。
他想逃,可绳索突然长出了倒刺,硬生生地扎入他的血肉,他的每一次挣扎,都会让骨血从他的躯体剥离。那困缚着他的绳像是有生命一般,大口吞饮着献血,无休无止地索取抢夺,直至……
紧缚着他双腿的绳子越勒越紧,骨肉失了血气宛若枯槁,他无力逃脱却仍不甘心往前爬,拼尽全力为自己争求一丝转机。
“啪!”
他耳边突然传来好似枯木崩断的声音,可这声音好生奇怪,像是从他身体传出的一般。他不解地垂眼看向双手,再扭头向双腿看去。
双腿早已被绳索勒得扭曲,只是他都爬这么远了,他的腿怎么还在原地啊?
他的腿……
“我的腿!”
方秋惊恐地睁开双目,这一身尖叫近乎耗费了所有力气,时下他只能在床上动弹不得。
方秋吃力尝试坐起,可身上的伤口张狂地叫嚣着它们的存在,毫不客气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强迫他的神智迅速摆脱游离。
在和魏珩取得联系之前,他有过几次强制入睡,试图改变事态走向的经历,现在是倒退的第几天方秋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可以明确的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
“儿子,你醒了!”
“老方快来,儿子醒了!”
方秋怔怔地看向床边说话的人,愣了有一阵才反应过来,“妈。”
“哎!”方母赶忙应声,实在没忍住悲痛,扭开头抹掉眼泪,再回过头抚慰,“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闻言,方秋不仅苦笑,心中差不多猜到今天的日期。
他虚弱地抬起手,“妈,可以帮我找一下纸笔吗?”
方母握住了方秋的手,轻柔地放进了被子里,安抚道:“儿子,你才刚醒来,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其他事都不着急,妈现在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她说着就要摁响床头的呼叫铃,可手腕被方秋一把抓住,只听他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请求。
“妈,我需要纸笔。”
方秋不能保证自己的清醒还能保持多久,必须要赶在今天结束之前,再给魏珩打一通电话。
而他现在的精力和时间都不允许他在通话期间慢慢措辞,所以他必须要用纸笔先整理好自己要说的事。
方母惊诧地看向病床上虚弱的儿子,完全没想到一向听话顺从的儿子会有态度如此强硬的时候,不满的指责即将脱口而出,但当她的视线留意到儿子身上缠满的纱布,话到了嘴边暂时咽了回去。
病房里也没有纸笔,方母找了一圈还是没找着,还是向护士站借了纸笔回来,递到方秋手边,“你这样……写得了吗?”
方秋无力坐起,只得暂时摘掉食指上的镇痛泵,右手握笔,左手为垫,仰面尽力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刻写在纸上。
因为他是被抓去的,又是最不服管教的那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在接受惩罚和养伤,故而园区的很多地方他没有去过,但只要是待过的地方,他都有意记下巡逻路线和看守位置。
他之前在园区向魏珩求助时,尝试提供过一些信息,但他的摩斯电码学得一般,只能给出例如看守和巡逻人数这样的简单讯息,可这对警方办案来说远远不够。
还有,之前梁警官说过,园区的负责人富哥趁乱逃了,如果他能告诉警方富哥的长相和常出没的位置,是不是也算有用线索?
富哥的长相……
方秋默念着,下意识再脑海中重塑那张宛若恶鬼的面庞,随着富哥的样貌不断清晰,回忆就像是被一把钥匙重启,那张脸逐渐多了表情,甚至开始说话。
这张凶彪的脸猝然靠近,嘴里叫嚣着要让方秋付出代价,猛的张开血盆大口势要将方秋吞噬。
方秋窝着笔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明知道脑海中的一切都是幻想,可恐惧就是一头洪水猛兽,不断蚕食他的理智。
眼看着方秋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方母赶紧摁下呼叫铃,冲到病房门边大喊:“快、快来人!”
主治医生连忙赶到,一边检查着病人的状况,一边指责道:“病人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该喊我们的。”
方母想解释:“不是,我……”
主治医生握着手电筒,扫过病人的眼瞳,确认他的意识是否还清醒,轻声呼唤着:“方秋、方秋。”
强光在眼前晃过,方秋游散的意识重归,转动眼球看向主治医生,虚声轻喃:“杨哲……”
“啊?”主治医生没明白方秋的意思,询问道,“你是想找一个叫杨哲的人是吗?”
方秋点了点头,目光下移看向主治医生的胸牌。
主治医生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胸前看,好像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问:“你是想找一个叫杨哲的医生?”
如果他记得没错,心理健康科的主任好像就叫杨哲。
“你刚才是想起之前的事了吗?”主治医生的声音温柔了许多,担心自己的话会刺激到病人。
方秋紧抓着手中瘦巴巴地纸,点头说:“我想找他。”
主治医生意会地点了点头,转头嘱咐带教学生马上去心理科找杨医生,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随即转身对方父方母说:“病人家属来办公室一趟,我和你们说说病人情况。”
方母有些放心不下,“我丈夫跟你去就行了吧。”
主治医生明白她的意思,表示:“护士会帮忙照看的,你们跟我来一趟,了解一些情况。”
他说罢,眼神示意病人的双腿,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方母瞬间明白医生的意思,配合地带着丈夫离开病人,出门前不断嘱咐护士要好好照看,得到对方肯定地答复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杨哲进入病房时,已经调整好状态,走到方秋面前时已经是面带微笑,他暗暗留意方秋的情况,可奇怪的是,他应该是没有接诊过这位病人的,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在刚醒来的时候喊他过来?
方秋攒了一口气,试图以此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杨医生,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我们要过几天才会见面……”
他将原本时间线里和杨哲的谈话复述了一遍,在听到他说杨哲曾提到“科里的同事都觉得他说话很无趣”时,杨哲的神情微有变化。
杨哲仔细观察着方秋说话时的表情,竟看不出对方的脸上有说谎的慌张,心中越发不解。
“杨医生,你也可以把我当做神经病,觉得我刚才说的全都是痴心妄想。只是在我的视角里,我正在向几天后的你寻求帮助,能不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
说至末尾,方秋只剩下气音,胸前的起伏也慢弱了许多。
以他眼下的情况,父母在场是必不可能让他打出这通电话的,而且杨哲作为心理医生,共情能力强,向杨医生求救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优选择。
“好孩子,我不清楚你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在我的视角,你不像是在说谎。如果拨打完这通电话能让你安心接受之后的治疗,我很乐意为你提供帮助。”
杨哲温声说着,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递给了方秋。
趁着周末,更新勤奋一点,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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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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