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枝繁还是没忍住,朝陈漾的方向看去一眼,陈漾怔了一下后,冲她无奈的笑笑,随后,他张了张嘴。
说了一句无声的,晚安。
叶枝繁也说‘晚安’,过于狭长的走廊,声音到达不了陈漾那处。所以,这句‘晚安’也甚是无声。
陈漾停留的目光似乎在催促她快些进去,她没在多言,刷卡房门,走进屋内。
房屋内,施玉还没睡,她点了一大堆的外卖在房间的圆桌上,看见叶枝繁进来,她放下手中的罐装啤酒,招呼叶枝繁快过来吃。
叶枝繁告诉施玉自己已经吃过了,不饿,便坐在施玉一旁的沙发上,陪着她喝了点啤酒。
深夜的酒,深夜的烤串,再加上点深夜胡乱放纵的情绪。
两人便聊上了头。
“枝枝姐,你喜欢徐医生吗?”施玉咬了一口手里的肉串,含糊不清的问。
叶枝繁顿住。
她的目光盯着那酒罐的某处发呆,冰凉细密的水珠顺着她的虎口,一直流到她的小臂处,透彻的寒凉沁透着她细腻的毛孔。
长久的沉默后,她才混沌开口:“重要吗?”她仿佛在自言自语,自我问答:“不重要的。”
施玉捏着手里的酒罐,语气惊异:“怎么会不重要呢?”
叶枝繁正欲开口,施玉撇嘴打断她,“枝枝姐,你别又想用你那套‘合适’的言论来说服我,照我说,没有爱情的婚姻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仰头喝了一口酒,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简直……害人害己。”
叶枝繁笑笑:“我没想说服你,只是觉得,既然开始了一段感情,不管喜不喜欢,都应该认真对待。”
施玉突然认真的看向她,目光中是浓浓的不惑,“枝枝姐,你不喜欢徐医生,为什么要跟他谈恋爱啊?”
“啊?”叶枝繁实在没想到,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孩,竟然会有这么细致的一面,她新奇的问:“你是怎么觉得,我不喜欢徐长风的?”
施玉夹起一块蒜蓉茄子,咀嚼了一会,才漫不经心的回答,“感觉啊,你们之间不冷不热的,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气氛,很久不见面,你们也不会想念对方。”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我跟我们家于恒就不这样,我一天见不到他,就想的很,饭都吃不下……”
“……”
叶枝繁看着施玉那塞的圆鼓鼓的腮帮子,无言的沉默着。
叶枝繁打开手机,翻找了一下她跟徐长风的聊天记录,现在已经凌晨了,语音文字还停留在昨天上午。
她说,要出差几天,让徐长风这几天别去工作室找她。
徐长风说,好的,知道啦,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干净又简短,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干净又简短。
-
夜里,叶枝繁睡的迷迷糊糊,手机铃声乍然作响。
她徒然惊醒,缓了几秒,摸来床头的手机看了看,凌晨两点半,一个陌生的春城号码。
她犹疑着没接。电话自动挂断,过了几秒,又再次打过来。
叶枝繁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沉重又粗糙的呼吸:“叶枝繁,我头疼,好疼好疼……”
是陈漾。
叶枝繁想了两秒问:“你身边没人?”
陈漾低低的“嗯”了声,他又喃喃的重复着:“头好疼,快要炸开了……”
叶枝繁想起他一整晚都穿着那套湿透衣服,猜想着陈漾应该是感冒了。
这人,还说自己身体好的很。叶枝繁无语的扯了扯唇,最终,心软的问道:“房牌号。”
陈漾语气有点强撑,“2088。”
“好,你再忍一会,我马上过来。”
“嗯。”
-
2088门外,叶枝繁叩响陈漾的房门。
房屋内,渐渐的传来空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门打开的那一刻,陈漾脸色惨白,唇色也白苍苍的,他倚在门边,气若无力,“过来了?”
叶枝繁点头,两人无声的沉默一会,她跟着陈漾进屋去。
陈漾坐在沙发上,想给她倒杯水,可他拿水壶的手都是不稳的,颤颤抖抖的水,从杯边漏了出来。
叶枝繁接过他手里的水壶,说:“我帮你倒。”
陈漾说:“我不喝,给你倒的。”
叶枝繁“哦”了声,垂眼盯着杯子,继续把水斟满,她说:“你不是头疼,快去床上躺着吧。”
陈漾攥住她的手心,“你陪我一起去。”
叶枝繁还没来得及羞恼,先感觉到了陈漾的体温异常,她反应了几秒,手覆上了陈漾的额头,体感温度果然偏高。
“陈漾,你发烧了。”她说。
陈漾“嗯”了声,声音依旧很脆弱:“没别的感觉,就是头很疼。”
叶枝繁推搡着他,“快去床上躺着。”
陈漾握着她的手不放,“那你呢?”
叶枝繁轻叹一口气,“我坐床边陪你。”
“好。”陈漾牵着她的手朝里屋走,在叶枝繁的双目的注视下,陈漾乖乖的躺好,叶枝繁端来一把矮凳坐在床边,给酒店前台打着电话。
“嗯,一个体温计,还有退烧药。”
“嗯,就这些,麻烦了。”
挂断电话,她发现陈漾还在一瞬不眨的看着她,他明明眼眶里红血丝遍布,却似乎不舍得闭眼一样。
“不许看我。”叶枝繁说。
陈漾怔了半秒,移开视线,他又去盯着房顶的天花板。
“闭上眼睛睡觉,不然我立马回房间。”叶枝繁语气威胁。
陈漾乖乖闭上眼睛,半分钟后,他又睁开,问:“我睡着了你不会走吧?”
叶枝繁静默片刻,她从来没有见过陈漾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生了病的他像一个幼小的婴儿,他不信任她,却又只能全身心的依赖着她。
这种感觉让叶枝繁有一种负罪感,好像陈漾对她的不信任,都源于她曾经的‘抛弃’。不过,她并不认为自己‘抛弃’过陈漾,她只是一个趋近于生活,过于现实的人而已。
她说:“我不走,你睡吧。”她又补充道:“或者你吃完药在睡也可以,我今晚不会走的。”
陈漾呼出一口气,轻松的笑了笑,他把手从被子的侧边伸出来,“那你牵着我。”
叶枝繁望着那只手指修长,关节处却带着粗粝感的手,淡淡的说:“陈漾,你别得寸进尺。”
陈漾勉强的笑笑,他的声音像被大漠的风吹过,又干又涩:“我……怕你走,睡不着。”
“叮咚”门铃响起。
叶枝繁迅速起身,逃离开这险些让她冲破理智的氛围。
她打开房门接过服务生手中的药品,站在门口冷静了良久,才敢重新步入屋内。
陈漾的房间是一个套房,她在客厅倒了杯水,连同药物一起拿进屋内。
房屋内,陈漾已经倚在床头坐了起来,他点了支烟,沉闷的吸着。
叶枝繁上前去拿他手里的烟,陈漾错开她的手臂,夹着烟的手高高举起,叶枝繁沉默的看着他,语气不算好:“陈漾,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
“知道。”陈漾语气没有一点动静。
“那你还抽烟。”她从内而外透露着无可奈何的烦躁。
“你在乎吗?”陈漾盯着她,燃灭的烟灰落在他延伸出的臂弯处,他又问:“你在乎吗?甚至有一点点心疼吗?”
我心疼啊。
叶枝繁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对于陈漾近乎质问的语气,她鼻头一涩,哽咽的说出:“你愿意作践自己,就作践吧,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我也懒的管你。”
说完,她把手中的药物和杯子放在床头。转身欲走,陈漾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叶枝繁始料未及,却被陈漾抱住了后腰,他双臂环绕在她的腰间,勒的紧紧的,头抵在她腰间的脊骨处,他久久的不说话,一出声,声音便哑道不行:“不许走,说好今晚要陪我的。”
叶枝繁去掰他的手,“你先放开我。”
“不要。”陈漾像一个得不到满足,就不放手的孩子,“你先答应我。”
叶枝繁看向自己腰间,牢固的像浇了铁水的手臂,它们相互缠绕着,像要在她的腰间扎根似的,只能无奈答应,“好,我不走,你先松开。”
陈漾在听到她的保证后,才慢慢的松开,他把床边的板凳摆正,“坐吧。”
叶枝繁坐下,又把床头的水和药递给他,“先把药吃了在睡。”
“好。”陈漾把药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仰头吞服,他的喉咙上下滚动着,看的叶枝繁耳廓又微微泛热。
喝完药,陈漾盖上被子,乖乖躺好,可能是药物的作用,陈漾盯着她看了一会后,眼皮便控制不住的下耷。
陈漾快要合上眼睛之前,她听见陈漾声音很轻的说了句:“叶枝繁,对不起。”
“我错了……”
她帮陈漾掖被子的手,猛然停顿住,眼眶止不住的发涩。
她知道,陈漾是在为刚才不好的语气道歉。
但他真的错了吗?
她看着陈漾熟睡的面孔,安静又沉稳,只是那微微瞥着的眉头,似乎正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他的手紧攥着被子的边角,或许在梦里,他也在被她‘抛弃’。
刹那间,她心口涌出无尽酸水。她将她握住被子的手扒开,捋平,放在了他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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