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二老爷、三老爷休沐的日子,兄弟两个去松鹤堂请过安,结伴来看叶知许。
他们都在本地有个六品的武职,离家的路程不短,平时大多歇在衙门,二夫人、三夫人也就不会时时告知家里的事。
叶知许给两位叔父请安,又亲自去沏了茶。
二老爷道:“退亲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是咱们提出的退亲,别人不会说你的是非,只会好奇那崔定初品行恶劣到了什么地步。”
叶知许点头称是。
三老爷则道:“那个崔氏,我们一直瞧着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眼下真是万幸,查出了她的真面目。这事儿你也不用多想,你又没对不起她的地方。”
“我晓得。”叶知许乖顺地道。
正说着话,三夫人带着儿子明哲、女儿知锦、知瑟过来了。
叶明哲今年十岁,叶知锦八岁,叶知瑟六岁,都很可爱。
叶知许前世就很喜欢他们,今生看在眼里,既是自己的手足,又似大人瞧着孩子,笑着唤丫鬟取来可口的点心糖果。
叶明哲对叶知许道:“我娘说大姐这一阵很忙,要留在房里学些东西,不准我来也罢了,还私自给我加了功课,生怕我晚上溜过来。你忙完了没有?”
“忙完了。”叶知许笑道,“往后下了学,想来就来。”
叶明哲高兴地笑了。
叶知锦、叶知瑟则寻了机会向叶知许告状,前者道:“娘亲总把我和妹妹往外祖父家撵,那边又没什么好玩儿的,简直是罚我们。”
“是啊,是啊,”叶知瑟用力点头附和,“外祖父还说我们话太多,讨人嫌。大姐,你可再不要那么忙了,我再也不想去受气了。”
不待叶知许应声,三夫人已一手掐了一个女儿一把,“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把我和你们外祖父家全数落进去了,有这么说话的么?”
姐妹两个雪雪呼痛,齐齐跑开去,又齐齐笑着说:“又没冤枉你们。”
满室的人都笑起来。
叶知许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不自主地回顾起前生。
前世三房明面上没与长房闹翻。叶知许远远地观望着,结合一些消息,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叶知淼去了庵堂之后,崔氏也担心长房被孤立起来,闹得不像样子,很给了三房些实惠,请了名士来指点明哲的课业,又请了有名的琴师、绣娘来教知锦、知瑟。这是外人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好处也少不了。
为人父母的,这一生不定何时就会为了儿女弯腰低头,三老爷和三夫人亦然。
对此,叶知许真没什么好计较的,自然,在当时,免不了打心底与三房生分起来,也当成了那不相干的人,好事坏事统统都不会想到他们。
说笑了好一阵子,二老爷和三房的人也便走了。
叶知许不免记挂起叶知淼来:她胞弟明帆在学堂闯了祸,被二夫人禁足几日,她又是怎么回事?那可是最好热闹的小姑娘,这些日子都安安静静闷在房里,其实很反常。
于是,下午,叶知许去找叶知淼。
叶知淼打蔫儿了,好半晌才从寝室出来,说话有气无力的:“我也不是不想去看你,实在不舒坦。”
叶知许见她脸色不大好,透着些病态,而脸色不是苍白,有点儿黯淡发黄,不由关心地问道:“请大夫看过没有?”
“没有。”叶知淼有些不耐烦,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了,“你弄出大一个烂摊子,就别管我的闲事了。”
换在前世,叶知许定会不悦,此时却笑了,眯了眯眼睛,“瞧着样子,楚楚可怜的,我这不是心疼么?”
叶知淼嘴角一撇,又一抿,笑出来,“给弟弟妹妹的糖全让你吃了吧?今儿说话倒是不膈应人了。”
叶知许笑意更浓,“到底怎么回事?姐妹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叶知淼苦着脸,揉了揉腹部,“还不就是肚子疼。你没发现我隔一阵就老实几天么?”
叶知许还真没发现,因为她在闺阁的时候,也动不动就把自己关在房里闷几天,这会儿心念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蹙眉,“一直这样?疼得很厉害?”
“是啊。”叶知淼叹气,“没到正日子就这儿难受那儿不对劲,脸上起小疙瘩,脸蜡黄蜡黄的,这也就算了,有时候连牙床都肿起来。等到这几天,疼起来的时候真是要人命,一到这种时候,我就恨自己是女孩子,太遭罪了。”
“有没有请大夫看过?”叶知许关切地道,“你这情形得好生调理。”
叶知淼斜了她一眼,“我可拉不下那个脸,多难为情啊。”
叶知许索性瞪了她一眼,“那你可就得难受好几十年。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儿的?二婶怎么说?”
“这种事怎么跟她说啊。”这次,叶知淼翻了个白眼。
“抓紧跟二婶说,不然我给你嚷嚷得内宅丫鬟婆子全知道你这毛病。”叶知许起身往外走,“不是小事,趁着年岁小,调理起来并不难。赶紧的,我可没开玩笑。”
“嗳叶知许……”叶知淼气哼哼地道,“你个搅家精,就知道你来找我没好事!”
叶知许不理她,笑盈盈回房去。
事实证明,叶知许的威胁很奏效:临近傍晚,二夫人就差遣管事请了一位女大夫过来,给叶知淼把脉。
说到底,在叶知淼眼里,叶知许是这个家里最没心没肺的,什么二百五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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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笑笑的阿四此刻也在微笑,只是那笑容凉飕飕的,让坐在他对面的崔夫人心生恐惧。
她已知晓他的来路,更知晓扶焰就在泺城,颇有种大白天里撞上阎罗王的感觉。
阿四喝了一口茶,道:“我的来意,夫人也清楚了,能否办到?”
崔夫人没法子维持惯有的从容镇定了,态度几近谦卑地道:“这位小爷,您听我说,现在这情形,崔家一定会按照家法处置老四:赏他一通结结实实的板子,安置到外地的庄子上。
“要不了多久,他这个人就会被崔家淡忘再到放弃,也就是说,他是崔家子嗣,却再不能对前程有任何指望。
“平心而论,这样的惩戒足够了不是么?他日后的处境,就像那些犯了过错的闺秀一般,活着也是了此残生罢了,想让他过得更艰辛些,也容易得很。”
阿四不以为然地摆一摆手,“夫人还是没弄明白我们的意思,你们把人逐出家门,我们才好由着性子整治。不撵人而我们出手整治的话,那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崔夫人想端茶,却发觉手在发抖,忙收回手。
阿四道:“这是冤有头债有主的事儿,当初您不找个风尘女子生下崔定初,不‘用心’教导他这么多年,他也成不了这么让人牙碜的衣冠禽兽。您说可是?”
自己作孽,就要自己收拾残局,傻子都知道她会很为难,要出下策才能把崔定初扫地出门,到时候,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情形。可她别无选择。话里话外的,她怎么能听不出,人家早把自己查了个底掉。
她起身行礼,低低道:“是,我从速行事。”
阿四心里很舒坦,回去交差时,被一名小厮好心地拦在门外,“心绪恶劣,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就缓一缓再说。”
“没睡好还是谁惹着他了?”阿四微声问道,并没指望得到答案。
小厮想了想,态度肯定地道:“没睡好。这一阵睡得好的日子数的过来。”
阿四并不服侍扶焰的衣食起居,也便做不到小厮这份儿心细加心里有数。他扯着小厮走出书房院,“快跟我说说,怎么才能让公子睡得好?就是公子睡得好的日子,发生过哪类好事?”
这一次,小厮就没什么底气了,“我要是说了,你一准儿骂我胡扯,但我真是那么觉得——公子每回见了叶大小姐,就睡得很好,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的,这两天不是又没见着么?就又跟整夜做噩梦似的,累,脾气坏。”
阿四开始缓步打转,认真回想,结论还就是小厮说的那样。他眼睛亮晶晶的,笑得贼兮兮的,“不管对不对,咱们先试试,我这就去见叶大小姐,求她明日来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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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心心(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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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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