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神色温和,叶知许早就心里发毛,担心他下一刻就下逐客令了。
扶焰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偏了偏头,示意她继续往前走,“是没什么说不清的,只是这事情过于荒谬,我要是说出来,你不相信也罢了,万一想到别处,我这些年可就白混了。”
叶知许莞尔,“荒谬的事,就算只是传闻,也听过不少。公子不妨说来听听,我委实不能相信的话,就只当今日不曾来过这里,更不曾听公子说过什么。”
扶焰又敛目斟酌了一阵,才缓声道:“我特地来此地见你之前,几乎可以笃定,若是你打乱了崔氏、崔定初的计划,他们就会对你下狠手,手段是让你堕入风月之地。”
叶知许愣住,只是出于本能地随着他缓步往前走。
扶焰继续道:“他们认为你看不起风尘女子,便用这种法子磋磨你的性子。你会因此失去两名忠仆——就是曾陪你到璞玉斋的那两名大丫鬟,之后,你会过得很苦,想尽法子逃跑,却一次次被抓回去,被心黑的鸨母打骂折辱。”
“你……”叶知许又一次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她心惊不已,那种感觉,就像是深埋于心的秘密被人窥视到了一角,“你怎么会笃定发生那些事?”
扶焰用指节按了按眉心,唇角的笑容透着些无奈,“那名鸨母名叫方惜惜,脸颊上有个不小的黑痣,惯于插着腰甩着帕子说话,着实的面目可憎。
“我没与她打过交道,却厌恶之至,已派人手下将她抓了,另行安置。
“因为我所说的这些,一再出现在梦境之中。”
语毕,他审视着她神色。
叶知许着实的匪夷所思起来。他所说的,皆是她前世初落魄时的境遇,所提及的鸨母,的确是叫那个名字,也的确是惹人厌恶。
她不懂,前世的切身经历,怎么会一再出现在他梦中?——那不是绝对不会成真了么?
难道他的梦是一种预兆,昭示着不论她怎样都逃不出那姑侄两个的毒手?
怎么可能呢?他们离死透也只差一步而已,哪儿来的那种本事?
——叶知许心里千回百转,思绪混乱起来,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却是没法子有所反应。
扶焰见她目光变幻不定,样子如同呆头鹅,开玩笑道,“想跑又挪不动步?”
“没有。”叶知许费了些力气找回神智,勉强一笑,“不至于。”
“你倒不是不相信的样子。”扶焰说道。
叶知许认真地道:“我相信。”就算他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是另一种荒诞不经的事,她也相信。他犯不着跟她说谎——据她所知,他最讨厌与女子打交道,一直就不擅长,也从不想擅长。
“相信便好。”扶焰轻轻地透了一口气,又按了按眉心,噙着微笑问她,“梦中所见的,就像真实发生的事,看着着急上火,醒来疲惫至极。你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
疲惫,他提到的这两个字,让叶知许心头一动,“你是说……我有时候看你气色不大好,特别疲惫的样子,是因此事而起?”
扶焰嗯了一声,见她是真的相信并在接受他说的事,心绪又添三分愉悦。
叶知许则已完全恢复清醒,脑筋飞快地转着,“这件事,又与我日后作何打算有什么关联?”
扶焰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论怎样婉转的说辞,到头来都避不过这最重要的也最让他不愿启齿的一点。
他深吸了一口冬日里冷冽的寒气,表情很没辙地道:“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遇到的这事儿也是如此。哪天若是见到你,便能得以安眠,反之如故。”
叶知许张了张嘴。
这是个什么事?
怎么会这样?
哦对了,她到此刻才意识到一个事实:他近来一直在梦中见到狼狈落魄的她。
要是和前世一模一样,那他岂不是动辄在梦里见到她挨打挨骂挨饿?
天……
这一次轮到她按眉心了。
扶焰本就有些不自在,也就没法子揣度她在想什么。
“明白了,但你问我日后作何打算,到底是什么缘故?”叶知许没允许自己尴尬太久,再次问起他的盘算。
“寻到奏效的法子之前,我想,我得三两日就见你一次,不然是真熬得慌,也误事。”扶焰目光真挚,“所以我说,你往后的打算,与我相关。譬如你要尽快出嫁之类的大的变动,我就有必要做些安排,以免你陷入流言蜚语。”
出嫁?笑意到了叶知许眼底,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有过那样一门亲事,谁还敢对姻缘心存什么指望?”
“这样说来,你是并没生出过退亲的心思,还是崔定初认为你另有意中人是彻头彻尾的自以为是?”对着分外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扶焰倒将梦与现实混淆起来,说着话,他也意识到了,解嘲地笑笑,“总是在梦中看到那个情形,他一副被你辜负、背叛了的德行,印象太深了。”
叶知许有些哭笑不得,“我是起了退亲的心思,但不是另有际遇,是因为……”她低下头,有点儿窘,“外祖父不是留了那笔钱财给我么?我就腰板儿硬了,觉着不嫁会过得更好。”
扶焰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情理之中。”
叶知许可不想多说这个话题,目光流转间,便有了决定:“原委我已明白了。明日起,我每日下午到璞玉斋,学学管账的事,你只要得空就过去。”不去也没事,反正睡不好的又不是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20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