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迢迢,抱着孩子的女子向前走着,轻轻缓缓地走出晨光,步入她原本的世界。
徐意善看着前方,拿袖子擦擦泪,抱着膝盖坐回了方才女子卧了一宿的地方。
地面已经洒满了初露的阳光,将尘土泥泞照的一清二楚。
她心乱如麻。旧事的涌入,那对母子带来的动容,贼人头子的狂笑,还有这破旧而礼崩乐坏的候南城。
徐意善不断用袖子擦去脸上落下的泪珠,眼睛红的一塌糊涂。
身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扭头看去。
金棠扭了扭站麻的脚,抱着胳膊看向远方女子离去的身影,也不知看了多久。
徐意善将头扭回来,把头埋进胳膊和腿间。
至少身边有个人,还算有些安全感。
她清清因为哭泣而沙哑的嗓子,闷闷的不知冲谁说出口。
“喂……我想去…救一救,帮一帮。”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徐意善忽的心跳加速起来。她不知道旁边的人会说什么。
“……想明白了?”
徐意善猛地抬头向旁边看去,男人倚着她旁边的墙,闲闲的抱着胳膊,如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两人目光相触,徐意善对这位三号公子越发感到困惑。
“……你我非亲非故,听到我如此言语,三号公子,你就一点不诧异…不觉着我自不量力?”
金棠挑眉看看她。
“你看起来从来就不像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徐意善心跳突然快了两拍,她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要回些什么。
在徐府,各位对她的评价无一不是踏实稳重,是个有长女风范的大小姐,就连父亲也赞她不莽撞、识大体。
可她实际上一点都不。
金棠整整衣服,向客栈走回。
他的穿着依旧是一副大富大贵的招摇样子,哪怕是来了这候南城也没半点改变。
徐意善有些羡慕,若她小时好好跟着师父学武也不至于现在的三脚猫功夫,不管行至何方到底还有些限制。
徐意善重新将头埋回腿间,她眼睛哭的肿疼。
“……想好了便去做。”
风中突然飘来一句轻的像是呢喃的话儿,冷硬的调子确实一点没变。
徐意善抬头看向旁边,早已空无一人。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初升的太阳太过暖和,连长汀楼的杀手的话听起来也带着通透的暖意。
她闭着眼笑。
待到她休息够了,已是平日里起床的时候了。
徐意善回到客栈唤厨子做几道小菜,准备着盘问盘问小厮后,边吃边想。
如今候南城物价不正常这客栈的饭菜价格更是水涨船高,单单一道饭菜的价格就要被外面的贵三倍,徐意善轻叹一口气,她这有些准备的外乡小姐都觉得虚高,这城里的百姓又要怎么活。
怕是这城中如早上的湘铭一般的不在少数。
小厮身手麻利的跑来端上饭菜,怕是客栈里也很长时间没人了,好不容易钓了条大鱼更是要殷切些。
是道家常的青菜炒肉丝和一壶酒。
徐意善拿出这几天随身的包裹,掏出筷子冲洗后,夹了条肉丝。
她一边夹菜放到盘子里一边留了小厮,示意他刚放在桌子上的酒。
跑腿的小厮一惊,不说现在如此时节哪怕是正常的日子里,他都是不可能有钱去喝如此好酒的。
徐意善一边挥挥手示意他坐着随意拿着喝不必拘束,一边朝他友好的笑笑。
“小伙计,你也知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对这候南城不甚熟悉,可否告诉我们一些关于这城里的消息?让我们为下一步谋划谋划。”
小厮看到如此大方的小姐,自然捧着酒打开了话匣子。
“小姐你们这一行人要去哪经历候南城啊?你们可真真是挑错了道啊,这候南城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特别是这两年,连续两年不下雨造成的饥荒啊,这一家里能活个半数都算是不错了嘿。”
小厮边大口灌着酒,一边冲徐意善挥挥手比了个示意半数人数的五。
徐意善越发感到蹊跷。
“那小伙计,这样的情况基本上都应该是百姓们弃城去其他地方讨生计了啊,怎么会这候南城还如此多的人?”
“嘿,小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都是本地的这些商户和地主想出的法子。本身这谁也不知道会有如此长时间的大旱啊,可大家伙都还要拼个活头呢,想着先高价借些款子继续买种种田或是进货做生意,这短时间的还好,可这时间一长,就算是那大户人家也都有些偿还不了了,这些商户地主一看有些赚头,便更是变本加厉的从邻城费了老大功夫搞了些钱,打着为大家好的名头继续外借款子,这一来一往的,两年间啊,这城里的便是没有什么原来的大户人家存着了,仅有的也就城东两户,更多的全成了还债的啊,只好日复一日的为那些人服务着打些粗活苦工,而那些商户地主啊,挣到钱又得了苦力,早就成了这里的地头蛇啦。”
徐意善皱着眉想到了最后一层力量。
“那官府就无所作为?”
“怎么会嘛,开始啊,这官府还百般从上面要款子和人力整治,但你也知道嘛,这江湖乱才平没几年,各地都要钱,我们这候南城表面看起来不过是多了些势力人们看起来还是如常的干活,于是上面派下来的人也就懒得管啦,又换了几任长官更是没人管啦,听说本地新来的那个小知州也是没辙呐哈哈。”
“那…就没人想过从外界自寻解救之法?”
“哟,小姐您这想法啊,当初那些无力偿还票子的人还真的干过,当初有一伙子人跑上大山,气喘吁吁的跑到邻城,结果您猜怎么着这邻城的直接调查清楚给送回来啦!这上面啊…”小厮摸摸嘴角的酒渍,煞有其事的向上面指指。 “不是这上面打通了关系,就是这邻城懒得管这麻烦事。”
徐意善笑着给他又叫了一瓶酒,叫他下去了,独自夹着菜思考。
筷子间的青菜也是来来回回的晃,始终是没进到嘴里。
她没想到这候南城竟是有这么多曲曲绕绕的关系,这样四下外部的出路都被堵死了,哪怕是她们徐氏或者长汀楼也是奈何不了一座如此境地的城的。
她使筷子的手紧了紧,默默告诉自己既然决定了要救要帮就不能再次退缩。
那样的话,只能从内部找到突破口去解决如此的僵局。
那内部的突破口又该从哪里找呢?另外,这单一小厮说的话也未必全然可信,势必要获得更多的信息,可又如何获得信息渠道呢?
一时间心思百转,思虑万千,徐意善竟是不知道哪里是个头,只能闲来无事的随意夹夹菜往嘴里送。
她思考的脑子一团乱,只好重新回忆今早的母子。
等等……有关那对母子的记忆,她为何不去寻寻那位三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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