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睡觉惯来不老实,这才左右翻腾两下,又觉得胳膊压住了难受。
他刚要伸出胳膊继续睡,便感到脸上似是有飞虫啄叮,便曲着胳膊蹭了蹭。
把飞虫赶跑后朝阳在被子里来回蹭了蹭。
这床真软,跟小时候屋子里的一样。
被子也绵绵的,像是窝过流云。
舒坦。
朝阳再次沉入睡眠没多久,便又感到飞虫蹭上来了,来来回回的蹭,还在他脸颊上像是被小孩掐了一样咬了一口。
烦人!
有完没完!
朝阳紧皱着眉毛,趁着虫子还没进一步动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出来打了上去。
啪。
耳畔一声脆响
朦胧中懒得睁眼朝阳:这啥品种?打起来比打蝈蝈才响。
这候南城虫子都是变异的?
朝阳伸手揉了揉眼睛,想要坐起来一看究竟。
他才睁眼的那一瞬间,便各种感官就位,腿脚的酸痛和头痛欲裂同时像是被万只蚂蚁蚀骨,直直冲着他飞袭而来。逼得他又无力卧了回去。
靠,好痛。朝阳心想。
脸上的飞虫似乎也被他的剧烈动作吓飞了,嗡的一声都不敢便仓促飞走了。
朝阳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瓷碗碰撞声,清清脆脆的,像是带着一股玉质的凉意。
儿时娘亲也给他和父亲酿过夏日喝的梅子酒,盛在白瓷碗里,清清爽爽的搅拌一下,酸甜便全溢出来了。
娘每每趁着父亲外出了才喂他上两三口,便已是让他饕足的不得了,能抱着喜欢的书睡上一下午。
“起来。”
瓷制的勺子拌了拌,轻轻盛了一勺放到他唇边。
朝阳听话的张了口,便被那一勺中的凉意惊的抖了一抖,凉意迅速的润进嗓子里,把他也冰的清醒了大半。
朝阳猛地睁眼,还没等他看向对面询问一二,嘴边又稳稳当当被放了一勺。
“喝了,醒酒的。”
太多的疑惑夹杂在朝阳脑中还没等他问便被一勺勺的灌了进去,清爽的凉意顺着嗓子凉到了骨子里,人也越来越清醒。
朝阳听话的一勺勺饮了下去,冰的他心凉,脑内早已掀起轩然大波。
半醉半醒间的询问,成赌一般的誓言,夜幕间的狂饮不休,一幕幕碎成一面破镜,碎片却依着次序缓缓绕成了初始的循环。
周而复始的在他脑子放送着。
失落,失意,顿悟,以及对方的遗憾,迷茫,所有的情感拧成一股看不见的细绳,紧紧将他缠绕,盘桓在骨骸之间,似是在一声声的询问。
询问着……
原本半醉半醒间的模糊也变得清晰可见,清晰地让他心惊。
朝阳说不清心底的感觉,像是所有情感都混杂交错。
他低头看了看碗中已经不剩多少,沉积着一些翠绿的枝叶和根茎。
是刘大伯和李大叔一起在伙房旁边辟了一方小菜地里面的。
朝阳看着碗里的随着勺子搅动而飘荡的绿叶,有些心虚的饮下一勺。
他这一碗叶子这么多……
要是李大叔知道了不会骂他……吧
没几勺便饮尽了,程杏画敛着青绿色的袍子收回了放在朝阳下巴下的碗和勺子,坐在床畔轻轻地拿着勺子搅了搅里面的叶子。
没一会叶子就破碎不堪了。
朝阳看了看这屋子的装横,和屋子推开大半的小门映出的门外景色,分外熟悉,明明是他前些天才见过的。
程杏画的屋子。
朝阳心里大乱,却迟迟不开口,只静静靠着墙低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房间中寂静蔓延,不似尴尬不似漠然,纯粹的安静延展到了床畔的一枝从窗外冒进来的绿叶。
搅拌勺子的那位终于停了这无意义的安静,动作一停,犹豫半响开口道。
“……小阳。”
“什么意思。”
朝阳似是专门要挑着点打断对方,瞧着程杏画才念了两字便开口沉声问道,抬眼紧紧盯着程杏画不放,像是一只眼神锐利的幼鹰。
“……什么?”
酝酿半响早已规划好讲什么的程杏画被问的一愣,抬眼对上了少年的眼。
“昨天晚上的话,你说的那些,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这我倒是没想到。”
朝阳没等对方说两句便没好气的原形毕露想要嘲上去。
“……不然让你一个人记得你的自说自话吗?”
朝阳没想到,自己一语对方反倒是眉眼一亮,放下碗直接扭身冲他正色。
朝阳看着对方的态度也不禁崩着脸严肃起来,内心却越发乱了起来,为着对方的态度和想法而忐忑。
“我没想到,但你若是记得,也不算不好。”
“……哦。”
“小阳,我想让你知道,我心仪你,绝不是一时心动的心仪。我曾以为是一瞬错觉,但我细细想来,竟是早已有了根系,日益生长到我从未想到的地步……割舍太痛,我不忍心。”
“我一向不善言说过分华丽的辞藻,我心仪你…你知晓便好,你尚且年少,人生宽广大道无数,自可任意选择,不必拘泥于这世俗所恶,与我一同受这批判。”
“我不求你一时任性答复。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待你,无论是做大哥或是伴侣,直到…你厌恶这份心意。”
“这份心意你坦然接受也罢,若是躲我避我,我自然也是无二话……小阳,我坦坦荡荡的心仪你。”
小阳,我坦坦荡荡的心仪你,珍而珍重。
朝阳愣住了脑中不断循环最后那句,头脑中空白却又好似清晰,面子上燥的不行,好像耳朵尖都在发烫。
隐秘而腥甜的心意像是野花烂漫,轻盈的跳上心头,叽叽喳喳的冲他奔来。
他感觉甜。
甜的没边了,刚刚好卡在心尖尖上。
比他小时候被供在手心里的任何一种棉织糖都要甜。
没救了,被冷落那些时日的难过也不再重要了,好像以前泛着药腥的苦都可以塞回去再狠狠打上一拳。
朝阳咽咽口水,试图把呼之欲出的发烫心思好好的埋回去,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程杏画目光真挚而坦荡,自然的盯着他看,抓着瓷碗的手却不断地发着紧,青筋根根露了出来。
朝阳感觉刚刚埋回去的有些压不住了。
搞什么嘛。
朝阳伸手抓了抓绵软的被褥,轻轻合上了手,往里面轻轻吹了口气。
明明不止我一个人紧张啊。
明明……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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