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言黎点点头,眼神真挚的“嗯”了一声。

戚斐在问完那句话后便不再开口,只慢悠悠的品着茶。适才听到言黎应声,她这才抬起眼,从杯口处淡淡扫了她一眼。

陆明晞表情也跟着严肃下来,“本以为卢富春是仗着地区偏远才敢肆意妄为,天子脚下、关中地区,竟也有此等事。”

言黎面露愤慨:“我瞧着可十足神气呢,坏坏坏。”

温知行附和道:“坏坏坏。”

戚斐依旧笑笑,“连我们言黎都能说坏的人是得有多坏?”

陆明晞思索片刻,沉默下去。

四人正说着,刚才送言黎上来的跑堂又敲门走了进来。

“四位贵客可想听曲?”女人将一类似洛神牒薄厚长短的木板往桌上轻轻一搁,笑容满面道,“这上面的曲都可以选。”

陆明晞还兀自在盯着桌面沉思,言黎见状,便伸长手臂将那木板够了过来。

温知行凑过个脑袋,好奇地说:“我也看看……”

木板上有很多曲目,乐府诗、民歌都有,诸如什么《采薇》《木兰辞》《霓裳羽衣曲》《平湖秋月》等。但这些言黎都已听过了,歌女们唱的也都大差不差,没什么意思,所以大致扫过一遍,她便兴致缺缺的放下木板……

目光滑过右下角,忽然在一首曲上一顿,言黎眨眨眼,瞬间来了精神,指着那曲名扬声问:“你们这可以唱敕勒歌?”

跑堂的点头,笑嘻嘻道:“是,不瞒您说,我们家娘子们唱的这首敕勒歌可是在关中都响当当有名的,好多人都慕名来听呢。”

“是吗,”言黎来了兴致,“那来一首这个。”

跑堂的又笑望向温知行,“您呢?”

他吭哧半天,纠结道:“采……平……嗯……呃……不然就木兰辞吧。”

“好嘞!”女人唰唰将两首歌记在手中的纸上,又望向陆明晞、戚斐二人,“您二位呢?”

戚斐托着腮开口:“可以点一样的吗?我也要敕勒歌。”

“可以,可以。”跑堂的再次记下一首敕勒歌。

陆明晞被四人注视着,连木牌都不用看便说:“霓裳羽衣曲。”

“好嘞,”女人在纸上用力勾画一下,又抬头道,“一会可能得劳烦您四位移步外面的平台,我们家的娘子们不进屋,都是只在一楼歌台唱歌的。”

四人没什么异议,点点头。

“那娘子们准备好之后我再上来。”说完,跑堂的便开门离开了。

她走后,丰盛菜肴便如水一般流进房间,味道竟还都意外的不错,颇为适口。四人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门外,女人笑容可掬道:“娘子们准备好了,请。”

走出屋门,已由人预先在平台放了四把椅子。陆明晞和戚斐二人施施然落座,言黎却没直接坐下,而是先趴到了栏杆上,遥遥往正对面的歌台上望去。

只见那歌台呈一弧形在一楼西侧蔓延开来,周围拢着一层红纱,可以模模糊糊看到歌台内的灯火。

身后的女人摇晃手中铜铃,响声穿过一楼噪杂的食客们,清晰的在在酒楼上下响起。

言黎从怀里拿了颗蜜煎塞进嘴里,期待的望向那处。

铃响过后,伴随着一声轻叩,红纱缓缓拉开,几种乐器合着一道明亮宽厚的女声同时响起。

“敕勒川……阴山下……”

红纱退回两侧,台中的真实景象显露了出来。只见五个女子或站或坐,呈箭矢形状般直挺挺的扎向歌台之外。她们分别穿着红色、青色和土黄色衣衫,瞧着极为协调自然,像是将太阳、青草和土地穿在身上一般。

为首的那个一袭红衣,下颌略方,眉尾上扬,一头浓密的黑发用一簪子束起。她四下环视一圈,停下手中扫弦动作,端着琵琶站起身略福了一福,接着没有停的乐声继续唱了下去:“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歌声还未落地,古琴声止,悠扬笛声紧接着跟了上来——站在最后的两个青色衣衫的姑娘显得年纪要小些,但竹笛却吹得格外动听,配上红衣女子的声音也丝毫不觉逊色。

“天苍苍……”红衣女子闭着眼睛,唱得极为投入专注,声音也开始变得坚定,“野茫茫……”

随着歌声,言黎仿佛已经站到了旷野之上。仰头看,天空碧蓝如洗,低下头,青翠的原野一望无际。

“风吹草低……”唱到这里,她略停了一停,尾音被拉的极其婉转。

草一片一片的倒了下去……

笛声减弱,这时,剩余两个土黄色衣衫的女子也加入了曲中。她们一人低头拨弄琴弦,一人将陶陨送到嘴边,抬头望向位于箭矢位置的红衣女子。

只听得琵琶四弦同时发音,戛然而止。随着这一声,四人仿佛听到号角的士兵般瞬间奏响手中乐器。

合着磅礴的曲子,红衣女子唱完了最后一句:“见牛羊……”

如玉石般闪耀莹润的湖泊露了出来,牛羊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一曲毕,满堂彩。

外表平平的酒楼,竟然能唱出这样铿锵的歌曲,女子们恰到好处的配合和响遏行云的歌声,会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战栗。

言黎搓了搓不知何时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撑着栏杆高声喊了句:“好!”

戚斐放下手中茶盏,向后一摆手,将几块银子塞入跑堂的手中,“赏。”

四人中第二富有的陆明晞也同样慷慨解囊,给了好大一块银子出去。

跑堂的满脸堆笑接过银子,将其全部放到手边的一个托盘中,直起身,再次摇动了铜铃。

红衣女子如松般挺立在歌台中央,抬起下巴,遥遥往堂中发出最响亮声音的位置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有敕勒歌的珠玉在前,往后的几首就有些没滋没味,但也算各有特色。言黎嚼着嘴里的蜜煎,认真听完了所有曲子。

四人点的曲唱完,女子们站起身来,朝着二楼的位置微微一福,抱起各自的乐器飘然离去,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直到走出酒楼,言黎还在回味刚才的歌声:“真好听!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敕勒歌。”

她看了一眼陆明晞,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殿下肯定听过很多乐师唱歌,有今天的好吗?”

陆明晞摇摇头,“敕勒歌我听过不少,就连宫廷里的乐师都远远不及今日这几位娘子。”

言黎摇头晃脑的小声哼哼起刚才的曲调:“敕勒歌……阴山下……见牛羊……”

曲也听完了,四人借着月色,开始慢慢往客栈的方向回去。

刚才来时的摊铺均已散的差不多,言黎收回目光,背起手一蹦一跳的往前走。

上午赶了半天的路,晚上又玩到这么晚,四人纷纷表示身心疲惫,只想尽快奔向客栈的床榻,所以便选择抄酒楼附近的一条小巷回去。

巷子很狭窄,几乎每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行,依旧是言黎打头,两个不会武的在中间,陆明晞压阵。

队伍刚走到一半,就迎面来了个庞大的黑影,并且在看到有人先从对面过来时没有丝毫退让之意,依旧直挺挺的往前走,手边还有一长条物。

她皱起眉,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对,手向后轻轻拍了一下戚斐,又将怀中匕首拿出,牢牢攥到手里。

很快,言黎听到最后的陆明晞轻咳了一声。她放下心来,只凝神望向前面的黑影。

黑影逐渐靠近,粗重的呼吸打在周围,言黎仗着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一瞄——面前这黑影,可不就是白天在大街上举着刀唬人的李六?

此刻他面色酡红,周身酒气浓郁的往巷中一卡,除了把他当胸一脚踹出巷子,似乎没有可以继续往前进的方法了。

言黎把手搭在面前扇了扇从李六身上袭来的臭风,本着先礼后兵的态度开口:“可否让我们先过?是我们先来的。”

不料那李六却语气蛮横:“你们先来的?哪只眼睛看见了?我还说是我先来的呢!赶紧往后退!不然大爷一刀把你们戳成一个糖葫芦!”

怎么是个人都想她们几个戳成糖葫芦?戚斐莫名其妙觉得有点想笑,抿嘴鼓腮的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闷笑出声。

“笑什么笑!你个小杂种!还——”甚至李六最后一句嚣张的狠话还没出口,人就已经整个平着飞了出去。

戚斐瞧着他那副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的笨重如猪的模样,刚忍下去的笑意再次卷土重来:“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戚斐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的笑声中,言黎一步一步从巷内走出,居高临下的睨着李六,面容在月色中半明半昧。

李六连着爬了两次都爬不起来,也跟着恼羞成怒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言黎一脚踩住他的腿,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你在威胁我吗?”

恍若千钧的巨力陡然压在腿侧,整条腿瞬间失去了知觉,李六仰躺在地上,如杀猪般的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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