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听到面前陌生人的突然问话,女子扔下手里的锄头,没好气道:“流官不在!”

女子上下打量陆明晞几眼,似是看出她身份不凡,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你找谁?”

陆明晞环视一圈,道:“我找徐妙元。”

女子警惕的撩起眼皮,用上方的眼白盯着她,“你是谁?找她干嘛?”

陆明晞平静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她在不在这里,旁的,我自会找流官说清楚。”

不料女人听完这话后却突然一瞪眼睛暴起,抡起锄头就朝着她的脑袋打来,嘴里还在嚷嚷着:“老娘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老——啊!!!”

下一刻,耀武扬威的锄头当啷啷掉到地上,咣的裂成了两半。言黎松开抓着女人的手,声音冷静:“老实点,我不介意把你的胳膊也掰成两节。”

女人猛地收回手,看了看自己裂成两半的锄头,揉着酸痛的手腕恨恨瞪了两人一眼,想反抗,想把她们按在地上吃点沙子,但打不过。

她这一生和很多人打过架,最后也是因为杀红了眼屠了一家满门才被流放到了这里。但像这个帷帽罩脸的女子般一招就能轻松卸掉自己武器的是极少数,更何况这人还能瞬间将一把锄头震成两半,足以证明内力绝对不凡。现在她失了武器,赤手空拳,肯定打不过。

女人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不情不愿道:“徐妙元不在这干了,前两天流官带走了一批人去城里烧炭。”

“烧炭?”陆明晞有点意外,“她得了流官的手令吗?”

“那我哪知道!”女人不耐烦的在嘴里低低骂了一句,“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干活去了!!真是倒血霉了,遇到这两个死爹的玩意……”

“嘿?不服是吧,你再说一遍……”言黎嘴上拉长音威胁着,作势要摸腰间的刀。女人见状,赶紧捡起地上破破烂烂的锄头,忙不迭跑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后,言黎若有所思的转过身:“我没爹,所以她骂我也没事。你爹……好像也已经葬在皇陵里了,所以——”

这都在说什么。陆明晞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一捂。言黎被迫闭上了嘴,却露出一双笑成弯月的眼睛。

陆明晞收回手,没察觉到自己也跟着笑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既然已经知道要找的人去了城里,五人略一商量,决定现在就走,这样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城中落脚。

打定主意后,她们立刻拽起马要走。刚把缰绳握到手中,忽然,一个女人扔下手中的锄头,拨开身边人群走了出来,径直挡在几人面前。

面对这一举动,其他犯人竟都没什么反应,更不遑论凑过来围观。她们中的大多数人仅仅只是往这边扫了一眼便就又收回了目光,继续弯腰挥起锄头。

这是不服吗?要报仇?就因为自己揍了她的小妹?她看着一副读书人模样,难道其实是这里的头头?言黎从连缰绳都没有松开,只道:“打群架?”

女人摇摇头,问:“你们要找妙元?”

“妙元”这两个字一出来,陆明晞心里当即就咯噔一声,这么亲昵的称呼,难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徐妙元在塞北交的朋友?她在被治罪流放之前可没听说在东宫里有什么要好的女官。

仔细一看,只见这个人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皮肤和周边人一样粗糙……乍一看好像并没什么不同,但当面对她们这几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时,她的眼中并不是刚才那个女人的警惕和防备,反而有着一种奇怪的坦然。

陆明晞:“是。”

“我叫妿守,是妙元的朋友,”女人落落大方的介绍完自己,又问,“你们是谁?”

陆明晞刚要张嘴,隔着一层皂纱,戚斐却突然对前者轻轻摇了下头,制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接着,她主动上前一步,扬声道:“我们是她同乡。十多年没见,来看看她怎么样。”

“同乡啊……”妿守用眼睛瞄着几人,露出了一点思索的神情,旋即又笑了,“方山正和你们说了吧?她被流官带去城里帮忙烧炭了,现在不在这。”

方山正……言黎看了一眼隐在人群中正在偷偷怒视这边的女人,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陆明晞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妿守邀请道:“去我家坐坐?”说着,她也不管五个人答没答应,径直走过来要伸手拽小婋的缰绳。

言黎静静望着她张开的手,极细微的冲着马上要尥蹄子的小婋摇了一下头。黑马不情不愿的打了个响鼻,总算是没抬蹄子把人当场踢昏过去。

走在路上,陆明晞问:“你不用干活吗?就这么带我们走了,不会有人找流官告你的状么?”

妿守转头冲着她们解释道:“流官不在,大家也都懒懒的不爱动弹。我少干一会也没事,晚上再补回来就好,不会有人揭发的。”

陆明晞又问:“徐妙元为什么会被流官带去烧炭?”

妿守满脸随便的回答:“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干得好呗。”

过了一会,戚斐拢着衣服又凑到她旁边,满脸好奇地问:“那娘子怎么就干的不好呢?为什么没带你去?”

妿守笑了笑,“我爱偷懒,总被流官罚,当然得一直在这。妙元能吃苦、干得多、又讨人喜欢,所以就能做些轻活计。”

戚斐恍然大悟道:“这样啊。”

据宫里还记得情况的嬷嬷说,徐妙元在东宫时做女官时确实手脚麻利得出奇,女红、掌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直都是把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在太子侧妃长孙氏因病而死一事上有着重大嫌疑。

照这样看来,徐妙元即使已经被流放到苦寒的塞北,也并没有改变。若是这一次能见到她,那么一定也能从她的嘴里得知当年的真相。

陆明晞心里思忖着,忽然若有所感的回转过身,望着已经准备隐没在沙丘后的悬日。

隔着一层皂纱,它似乎总是这样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真切。

“到了,快进来坐吧。”

六人在妿守的家门口站定,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个用沙漠中的干植物搭起来的简易小屋。

妿守松开手中黑马的缰绳,先一步打开门,歉疚的开口:“家里有点简陋,也没什么招待你们的,实在不好意思。”

言黎看了看只能容纳几人的屋子,满脸真切的问道:“那马怎么办呢?”

“马?”妿守愣了一下,“就放外面啊。”

言黎大惊失色:“外面?”

妿守看了看几匹高头大马,又看了看几个人高马大的人,迟疑着说:“怎么了……不行吗?”还没等言黎回话,她又凄凄道:“家中实在狭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也怪我,不经考虑就把你们带回来……”

言黎挠了挠头,“没怪你呀……那我在外面守着马好了。”

温知行慢吞吞道:“不然还是我守着吧。”

“你就算了,”她当即否决了他的话,“别回头马没看住,自己还被马贼砍成两截了。”

孔砚成自告奋勇:“我看着。”

孔砚成的功夫还是可以的……言黎看看她,答应下来,“我进去看看情况,一会出来换你。”

孔砚成点点头,将几匹马的缰绳都揽到手中,目送几人进了门。

喝了几口水后,言黎始终放心不下屋外的孔砚成,很快也跟着出去了。

陆明晞看了一眼被她刻意留出的门缝,转过头,试探性的问道:“徐妙元现在在城中的哪里帮忙呢?”

妿守捧着手里的杯子摇摇头,如实回答:“我们从来不允许进城,这几年一直在这里,连城内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呢。”

陆明晞点点头,低头望向手中的杯子——是用最简单的泥土捏制而成,有很多龟裂的纹路,水也并不清澈。

这时,妿守充斥着浓浓恐惧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不好,要来沙暴。”

话音未落,没关严的门被“咣”的一声撞在了墙上。从外面刮进来的沙砾混着烈风打着卷猛然砸进来,手中的小小水泊倏然蒙上一层黄沙。陆明晞、戚斐、温知行三人瞬间站了起来!

“小婋!!”言黎高声喊叫的声音也紧随其后传来,“别让它们跑了!!!”

一声声高亢马嘶过后,言黎和孔砚成满身黄沙的牵着五匹马挤进了屋内,紧紧推上了身后的门。

两个人脸上身上都是沙子,言黎抹了抹脸上的黄沙,冲着面色不佳的妿守粲然一笑,“没办法了,娘子且担待担待吧。”

“人没事就行,”戚斐重重松了口气,从袖中拿出帕子递给二人,“擦擦,满脸的沙子。”

言黎简单擦过自己后,转身仔细的将小婋的鬃毛一根根擦干,又鼓励的喂了它几颗豆子,温声夸奖道:“我们家小婋真棒,是不是呀?”

小婋似也知道自己刚才帮了大忙,满脸倨傲的仰起脑袋,将豆子嚼得嘎嘣嘎嘣响。言黎笑眯眯的顺着它的鬃毛,将整个身子靠到了黑马身上。

这下六人五马同时站在一间小屋内,几乎连转圜的空隙都没有了。

耳边均是风沙掠过的刺耳响声,陆明晞看了一眼妿守,微笑道:“外面的沙暴这么大,今日应是走不了了。我们在这留一晚,不碍娘子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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