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斐摩梭着手中扇骨，表情莫测的看看地上的好几大滩血，又看看床上面目虚弱的陆明晞，心中陡然升起一阵荒谬之感。
看来这次没提前找个会看风水的给她们看看塞北一事能不能成，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不是被鬼捏，就是哇哇吐血……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等从这出去，还有好人么？
戚斐警惕道：“这不是你的血吧？”
言黎正靠在床头努力用手向内探着陆明晞的症结究竟在哪，没嘴回答，只摇了摇头。
不是她的血就行。戚斐松了半口气，小心绕过地上的几摊红色走到床边探头看了看，又问：“她怎么了？”
“你吃了我给你的药没事吧？也没听到她们有什么异常对不对？”顺着七经八脉往下捋的第三遍，依旧没发现任何问题。言黎将陆明晞的手放回到被子里，重重的拧了拧眉，“但殿下吃过之后就吐血了，也没有吃什么旁的东西，人也都是咱们一起见的，按说中毒不会只中她一人……”
戚斐偏过脑袋望向陆明晞明显已冒出青色的脸，心想没准就是气数已尽呢，门外就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牛哞声。
塞北竟还有牛？戚斐刚想说话，却见原本守在床边愁眉不展地言黎的眼睛倏地亮了——她猛然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冲！
不一会，门外传来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小梨子？！你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来了？”
不等说完话，东方瑛就被拽到了屋子里。言黎一手拉着她快步往里进，另一只手指向床上的人，嘴里哀哀戚戚的喊着：“师傅救人！”
“我是下毒的，又不是救人的，你找肖华去……”嘴上这么说着，东方瑛还是凑近了陆明晞。
她站在床边，伸出青紫色的手往她胳膊上一搭，旋即合上了眼。
想到之前除了甄柏云外东方瑛曾“救”过的人，再结合陆明晞的身份，言黎垂手立在一边，谨慎道：“师傅，你别把她治死了……”治死一个丹陵王，可不是什么好受的营生。
戚斐看着东方瑛的手，暗暗琢磨难道她是被鬼握了一下手？不过这念头还没冒出个尖，就成功把她自己逗笑了，东方瑛那明显是长期浸润在各种毒物之中所沾染成的颜色，于自己肩上的那一块绝对不同。
旁边那师徒俩不知戚斐所思所想，只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事。
东方瑛听着旁边那只小隼叽叽喳喳，脑袋都不由得痛了起来。她睁开一只眼瞪她，“别说话。”
言黎“噢”了一声，依言乖乖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东方瑛松开手，睁开眼，冲言黎招了招手。
“啊？”后者不明所以的凑过去，将自己的脑袋放到了她手上，“干嘛？”
“……”东方瑛看着自己手心毛茸茸的一颗头，无语的用另一只手一戳她脑门，“是不是给她吃了我之前给你的那瓶解药？拿出来。”
“原来是要药啊，我还以为让我干嘛呢……”言黎咕哝着，从怀里将那赤色塞的瓷瓶交了出去。
东方瑛拔开塞子，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粒药丸倒进了陆明晞的嘴里。
“师傅！”吃一颗都吐血成那副样子，吃三颗还不直接吐血而亡？！！言黎大惊失色，张嘴便喊，“真的别治死了！！”
话音未落，陆明晞就又呕出了一口血，这次的格外黑。虽然意识已经模糊，但她还是尽力往床边趴去，故而这一口血并没有吐在自己身边坐着的人身上。
东方瑛低头看了看那一摊黑血，点点头，将瓷瓶重新还给言黎，站起身道：“走。”
言黎心惊胆战的看了看脸色仍然不太好的陆明晞，“去哪？”
“出来，跟你有话说。”之前东方瑛可不像肖华那样话多，说话都是撂下一句就走，绝对不会重复第二遍，也不管有没有人跟来。但这次竟还说了两遍……足见这次的事不一般。
言黎将陆明晞托付给戚斐，小跑着跟着东方瑛出了门。
走到一偏僻处，东方瑛拧起眉，“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路边乱捡小孩么？捡了两个还不够，还越捡越多是么？”
队伍里多了几个人的事言黎本来也没想瞒她，毕竟旁边的屋内有几个呼吸一探便知。言黎挠挠脑袋，呵呵干笑几声，含糊其词：“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算了，我也不想管你。但捡就算了，能不能捡点正常人？”东方瑛下面的一句话，却实实在在将她惊住了，“捡个被长期暗中用毒损害经脉肺腑的人，有你什么好？焉知那些人会不会也下到你身上？”
被长期暗中下毒？谁？陆明晞吗？可陆明晞是丹陵王啊……谁敢给丹陵王下毒呢？
言黎呆了一下，不知该先问哪个字，一时间愣住了。
“她身上那毒我只在皇陵中看到过，我也仅仅见过几面。听说只在每任皇帝之间流传，就为了杀人于无形，”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东方瑛又继续道，“将这毒暗中下到饭菜和衣服里，根本没人能看得出来，也没人能发现的了。平日里生龙活虎、体态康健，宛如正常人一般，就连脉象都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只要毒发，就是必死。好在那姑娘年纪还小，毒还没来得及深入肺腑，只浮在浅浅的一层，这才被你一粒解药显了出来。只要再大那么一岁，若毒发起来，大罗神仙都难救，唯有等死的命。”
东方瑛顿了顿，又问：“她姓陆，是皇室中人，是也不是？”
言黎缓缓点了头。
东方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转而又道：“那姑娘体内的余毒还未消，这几日你一天给她喂三颗，一日三顿。等到吐出来的血变成鲜红色，再佐以肖华给过你的那些温补药物即可。”
言黎点点头，旋即露出悚然的表情，切切道：“好，我记住了，但还要吐血啊……”
“不吐血怎么把毒排出来？”东方瑛恨铁不成钢的瞪她，“每天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仗着自己功夫好就随便发善心么？殊不知这世上还有人最喜欢使阴招，你这等小隼是他们最喜欢的对象。”
言黎挠挠头，含糊的嗯嗯啊啊着应下来。
东方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她脑门，“听进去没有？”
言黎认真点头，“听到了。”她眼睛一眨，问：“不过师傅，你怎么来这了？”
“有人花钱让我来杀个人，”东方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不过不急，先歇歇脚再去。”
言黎一张嘴：“那……”
东方瑛搓搓她脑袋，“放心去做你们自己的事，等你们离开雁原我再走。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们几个上蹿下跳的小鬼。”
这下有东方瑛暗中保护，无论是想来杀云霁阁阁主的、还是想来杀丹陵王的刺客都再也近不了几人的身。言黎欢呼雀跃，扑上去抱住东方瑛，“就知道师傅最好了！”
“啧，肉麻，”东方瑛摁着她的脑袋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出去，摆摆手，“去吧去吧。”
言黎笑眯眯的一拱手，转身跑了。
除去被毒刻意营造出来的好脉相之外，陆明晞本身就十分健康，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能骑马能射箭，任谁都看不出一点中毒的异样。若不是这次误打误撞被言黎逼出了毒血，可能还真的发现不了。
她身体的好底子派上了大用。第二次喂下药后，陆明晞的脉中开始发虚，真切的内里终于显露了出来，人也清醒了一些。
她睁开眼，小声道：“想喝水。”
为了及时照顾陆明晞的情况，言黎此刻就靠在床边的脚踏上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眼见着就要磕上床沿。
陆明晞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偏转身体张开手掌朝床边挡了一下。
言黎的脑袋撞在她的手背上，发出闷闷的一声，也彻底把前者撞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了横在额上的一双手。抬头向上看，陆明晞侧过脸，冲她幅度极小的扯了扯嘴角，“我想喝水。”
言黎恍然醒来，从榻上蹦起来去倒水。
茶水哗啦啦倒进杯子里，她背对着床，眼神有点复杂。
东方瑛说陆明晞体内的毒只有皇帝手中才有，并且已潜移默化的下了很多年。虽然不排除是有心人盗走毒药给她下毒的可能，但这个猜测其实微乎其微——皇帝手里的东西，谁能偷走？（她除外）。肯定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陆明晞，但什么时候告诉、怎么告诉却是件棘手的问题。
杯子逐渐盈满茶水，言黎中断思绪，拿起杯子转身走向床边，将水喂给了陆明晞喝。
一杯水喝完，她说：“我是中毒了吧？”陆明晞没有怀疑言黎给自己喂的药是否有问题，只觉得是自己中了毒。
她确实中毒了。言黎点点头。
“吃什么中的毒？”陆明晞面露好奇，“咱们日日都在一起，你们怎么没事？”
“有点复杂……”言黎苦恼的抓抓脑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殿下挡的时候看手是怕自己手上有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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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