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似是故人祭平生

2021年,上海华东理工大学。

那天的天气说不上好,却也有微风拂面。林里,梧桐树的叶边已经有些泛黄。

史衡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低头看着手机。措不及防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忙抬头去看。

“学……学长!”来人是外语系的系花,姓桑。

“学妹。”史衡笑得和煦,“怎么在这儿站着?找我有什么事?”

桑郁红了脸:“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假期兼职时学会了做曲奇饼干,同学们都说味道很好,所以就……拿来给你尝尝。”说完,就强硬地塞了个盒子到史衡手里,也不等他说话,转身就跑开了。

史衡一愣,没什么表情地把盒子扔进包里,随后,似乎是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回到宿舍,刚开门室友就扑了过来。

“我的美人儿——”室友勾住史衡的脖子,“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史衡挣开他,也不恼,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盒子:“喏,北京烤鸭。听说你喜欢,专程给你带的。

“谢谢史爹!”高文兴把盒子抢了过去,“妙啊!”

“搞不懂你。”王万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明明有足够的分可以留在北京,却偏偏要跑来上海,每到假期又要赶回去,多麻烦。”

“我喜欢麻烦。”史衡把刚刚桑郁给的小盒子掏出来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闻了闻。

突然有人来敲门,听声音,应该是隔壁宿舍的人,“史衡!有人找!”

史衡没太在意,走过去开了门,看到张翔宇身后那两人时,嘴巴一瞬间快过了脑子:“卧槽!”

高文兴、王万:“……”原来以为史衡不会说脏话,现在看来还是因人而异啊。

高个儿先进了屋,扫视了一圈之后目光锁定在了史衡身上,后者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目光呆沸地看着门的方向。

高个儿推了推滑落至鼻翼的眼镜,半晌没说话。却莫名让人后背发凉。

“呵。”又过了一阵,他说话了,语气很冷很凉,“史衡啊,好久不见。”

高个儿身后那人也进了屋,顺手带上了门。

“两年不见,本事大了啊。”高个儿斜斜靠在书柜上,面色温和,语气却是十分不善,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薄唇吐出了几个字:“真是绝绝子啊。”

“咳!”他身后那人没憋住,笑出了声:”老闻,绝绝子不是这么用的。”

“没关系。”高个儿不甚在意,”意思到了就行。”

史衡开口:“闻辛……”

“嗯,我在。”高个儿应道,三人随即再次陷入沉默。呆了半晌,高个儿突然来了句无厘头的,“你家肉肉死了。”

“我知道。”史衡低头,“阿珩跟我说了。”

“哦。”闻幸的声音更冷了,”所以连关系不好的史珩都知道。”

黎钰推开史衡,勾住王万的脖子,对高文兴说:“兄弟,家事儿,史衡欠了我对象一千块钱,我对象找了人两年,一直没找着人,有点生气,打他两顿就过去了,活说你们知道王者最近出的新皮肤……”

史衡猛地抬头,却在触到闻辛充满怒意的丹凤眼后迅速低下了头,“安亦知道了吗?”

“八成吧。”闻辛说。

“我跟你说我对象一直不让我玩游戏,可无语了。”黎钰抓着高文兴的手机称赞,“兄弟你这号的段位真高,肯定费了不少时间吧!”

“那个眼镜儿,”高文兴犹豫着问,”是你对象啊?”

“嗯呢!”黎钰目不转睛,”哥眼光不错吧!”

王万诚实道:“他戴着口罩,没看见。”

“没事,反正我也没想给你们看。”黎钰也诚实道。

其二人无语,过了一会后,高文兴终于颤颤地开了口:“兄弟,史衡他到底做什么啦?”

黎钰敛了笑意。

2019年高考过后,史衡突然消失,只是在两人拿到公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了句恭喜之后又不见了。

闻辛都快被气疯了,几乎从来没有生过病的他在那段时间里连续承受了感冒、发烧、泡疹、胃炎等大大小小十余种病。连带着辛盏也感染上了病毒,闻辛双亲无法,只好把儿子扔到医院去自生自灭。

2019年年末,全球爆发新冠病毒,北京已然成为一个重灾区。黎钰母亲确诊新冠,多次下了病危通知书。那时家里乱成了一锅粥,闻辛双亲现居旧金山,面对肆虐的病毒无法回国,闻辛病刚好就接到了照顾自己和黎钰的通告,根本无暇关注史衡的情况。

可怜的萌萌一蹶不振,一星期内瘦了5公斤。

闻辛消沉了将近一年。

黎钰简要讲了一下悲惨的过程,高文兴当场就暴起,准备跳进屋里和史衡打一架。

黎钰拦住他,看着屋内史衡的背影,轻声问:“你们知道他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吗?”

“打架?”

“把人拉回去?”

“不是。”黎钰说,“因为史衡在高铁上跟人闲聊说想吃他们学校旁边地铁口唯一无二的烤肠了,而那个人恰好是我和闻辛回上海探亲的同学。”

“这种关键时刻大老远坐高铁赶回来就是为了——”王万惊呼,“送烤肠?!”

“我emo了好吧。”黎钰摸了把脸,笑容回到脸上,“我男朋友居然对发小这么好,这究竟是兄弟情还是基情啊!”

闻辛的视线恰好扫了进来,看到趴在玻璃门上酸成一颗柠檬的黎钰,勾唇说了两个字。

醋精。

黎钰当即炸了毛:“什么?!他刚刚叫我什么?!他管我叫醋精?!我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醋的啊我又不是小姑娘!再说现在的新时代小姑娘们也不吃醋了好吧!史衡那个傻叉根本不够格!再说两个有夫之夫能擦出什么火花?都认识几十年了!开什么国际玩笑!打暑假的不在家吹空调打游戏跑这来吃醋?有病吧我!”

王万:“哦哇哦。”

黎钰越说越气,最后站起来哗的一下拉开阳台门,拽着闻辛就往外跑,只留史衡不明所以的站立在原地。

“兄弟,你摊上事儿了。”高文兴说。

史衡低头看着手里的几根烤肠,忽地笑了。那笑使得宿舍里百花齐放春色满园,高文兴忙低头道惭愧惭愧贸然惊扰唐突美人,王万捂脸生怕再看一眼就被掰弯。

而外面的气氛却不是很妙。

“怎么了?”闻辛摸了摸黎钰头上的呆毛。

“时常想你。”黎钰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闻辛了然,哑然失笑:“我跟他真没事儿。”

黎钰兴致不高的应了声:“我知道。”

“好了。”闻辛抬头看着监握,不好乱来,“我再跟他说几句话,咱们就回北京。”

“多待几天也没事。”黎钰说,“反正还有一个月才开学,在上海玩儿几天也成。”他眯着眼睛,邪恶的勾着唇,“花销全让史衡报销!”

“你去跟他说。”闻辛失笑,回到宿舍门前,未敲即开,史衡毫不见外的拉住了闻辛,“走,请你们吃饭去。”

黎钰忙把闻辛拉到自己这边,恶狠狠道:“该死的狐狸精,离老子对象远亿点!”

史衡那双上挑的狐狸目翻了个底朝天的白眼,没好气道:“怎么,有对象了不起?我又不是没人追,追我的人从理工大排到东方明珠好不好!再说要是没有我你俩能成?”

“呵呵。”黎钰词穷,往脑门上按了个流汗黄豆。

快出校门时又遇到了桑郁,刚想骂娘的史衡叹了口气,瞬间换了副表情。

桑郁看见史衡之后很是惊喜,隔着老远就叫了一连串的学长,生怕人跑了。

“饼干味道不错。”史衡说。

桑郁羞哒哒的问:“那……学长你还想吃吗?我带了很多回来,改日拿给你吧!”

“谢谢,心意领了。”史衡笑的脸都快裂了,“最近嗓子不太好,医生说少吃干货,不然更严重。”

“……好吧。”桑郁看着有些失落,“学长先去忙吧,我要和室友吃饭去了,再见。”

史衡摆了摆手,转头轻咳了一声。

闻辛把他勾在下巴上的口罩拉了上去,史衡按了按口罩边,继而头疼地看向准备喷火的黎钰,默默离闻辛远了些。

“想吃什么?”史衡带他们出了学校。

黎钰一手牵着闻辛,一手捏着手机看大众点评,此时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湘江馆。”人均250,可以,符合史衡的中二气质和钱包余额。

史衡的嘴角抽了抽,打开微信看了眼。

“不好吃。”闻辛说,“菜不符合你的口味,换一家吧,我记得那边有家吃煲仔饭的地方。”

“那就那家吧。”黎钰有些不情愿,“还要上海婶子。”

“是沪上阿姨……”闻辛第10086次改正,转头对刚刚不小心撞到电线杆的史衡说,“买一杯血薏米奶茶三分糖热饮加奶霜谢谢钱就不转了。”

史衡揉揉头,应了声是,毫无怨言的走了。

“旁边还有家一點點,”闻辛发消息给史衡,“再加一杯珍珠奶茶大杯热饮不加糖加芋圆谢谢你。”语音发出去了,闻辛皱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等史衡端着两杯奶茶回来时,黎钰已经吃上了,接过奶茶道了谢就继续埋头苦干。

闻辛:“我的奶茶呢?”

史衡吸了一口柠檬茶,疑惑:“你要了?”

闻辛想起来了,史衡早就换号了。他抬头,盯着还在回忆的史衡,恶意道:“发你手机了。”

史衡看着手机,疑感:“我没收到……啊!”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了闻辛古井无波的眸子,自已理亏,夹起尾巴买奶茶去了。

“哥。”吃得差不多了,黎钰抿了一口紫菜汤,“你说咱要告诉他含笑姐跟安亦闹矛盾的事吗?”

闻辛递了纸巾过去;“说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回北京抢亲,不过阿衡不会那么做,他有分寸。”

黎钰酸溜溜道:“果然一见终情比不过青梅竹马。”不过史衡确实比他更好看点,这点他得认,史衡绝对是少年感TOP 1。

“这话可不能瞎说!”刚回来的史衡大惊,生怕被闻辛抓住了把柄找借口生吞活剥了他,“老闻认识你比认识我早了将近一年。”再说这话也不是这顺序好吧!

“那青梅竹马比不过一见终情!”黎钰立刻改口,这回顺序到是对了,“兔子毛太喜欢你了。”

“不要叫我兔子毛!”闻辛郁闷。

“他不喜欢我!”史衡与闻辛一同开口,说完他懵了,“兔子毛是什么东西?真难听。”

闻辛瞪他:“史衡!!!”

史衡立刻缩了下去:“这名儿真好听一看就是嫂子给取的真有爱YYDS绝绝子KSWl闻黎SZD!闻黎永远热恋!闻黎is rio!继续发糖!!!”

“网络害人不浅。”黎钰摇摇头表示没救了。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胡煦。黎钰按了免提放在桌上,随意道:“喂老胡,什么事儿?”

“快上号哥们!我香香贼溜!”胡煦兴奋,“微信区!快来!老谢马上回来了我先挂了!”

黎钰听到第一句就僵住了身子,闻辛听完电话,意味不明道:“香香?”

黎钰立刻扑到他身上香了一口:“哎哟什么啊亲爱的别听胡煦瞎讲!你才是我的香香北鼻!”

“嗯。”闻辛没什么兴趣地扔下手机。

要知道闻辛以前是并不反对黎钰打游戏的,毕竟公大的学习(运动)生涯是真的非常辛苦(以至于黎钰上了大学后窜了两厘米)所以平时打一打还是可以接受的。谁知黎钰放了寒假不知节制,天天打夜夜打,硬生生地把眼睛打成了结膜炎。

最后,市标是有了,眼睛没了。

闻辛这才颁布了不许打游戏的禁令。

恋爱脑!这一定是恋爱脑!史衡不住的想。

“衡啊。”危机解除,黎钰松了口气,突然正经了起来,“我跟你说件事。”没等史衡应,他就自顾自说了下去,“沈含笑跟安亦闹矛盾了,差点离婚。”

“什么?!”史衡皱眉,“沈含笑不是那样的人,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看啊,纵使离开了北京,也依旧牵挂着他。

太细的黎钰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安亦一次醉酒后发错了消息导致的。

沈含笑喜欢小孩子,在结婚之后就特别想跟丈夫要一个来满足自己的心愿,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然而一向什么事都顺着她的安亦这次却毫不就豫的拒绝了她。沈含笑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肯罢休。

其实,新婚之后,安亦就一直没有碰过她,自己也曾试着引导他,安亦情动之时也不似假,可总是在最后一步时停下了动作。

沈含笑嗅到了一丝可疑的气息,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在逼着她承认一个事实——

“安亦不行?”史衡脱口而出,随后却又否决掉自己刚说的话,“不对,他不可能不行。”

“兄台,声太大了。”黎钰捂脸,不敢看四面八方的八卦目光,继续说了下去。

沈含笑不敢去问安亦,怕一问,就是不欢而散。而安亦一直没要地的事,她也没跟老问她的母亲说,面对母亲的催促,她也只是重复“安亦与我工作都比较忙,现在要孩子不利于工作”来搪塞。

“他外面有狗了?”史衡沉思一瞬,撸起外套的袖子就起身往外冲,“我要回北京抓小三!”

“你坐下!坐下!”闻辛把他按住。

下面的事仿佛有些难以启齿,黎钰老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史衡急了:“黎钰你说!”

“有一次……”黎钰脸红,吞吞吐吐道,“安亦他们大学组织聚会,安亦喝高了,回去之后就把她……”

“我当什么呢。”史衡松了口气,脸上好容易堆出来的笑在黎钰的下一句话中化为乌有。

“在……那什么了沈含笑之后,安亦叫出了另一个人名。”黎钰说的十分艰难,“他不知道沈含笑听没听见。”

“叫的谁?”史衡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

“原话说的是‘我居然叫了她的名字’没说具体是谁。”黎钰有些后悔,“史衡……”

“没事。”史衡沉默半晌,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与往日无异,“老板结账。”

“你还没吃!”闻辛皱眉,“再要一份。”

“胃不舒服。”史衡轻松道,好像真的放下了安亦,“等下带你们去上海欢乐谷玩。玩几天,我和你们一起回北京,回学校看看。”

借口。闻辛叹气,说到底还是回去见他。

“行了,既然他没再联系你,那就是还没事。”史衡扫了码,“不急于这一时。”

史衡说不再意就似乎真的不在意了。如没事人一般陪着这对儿小情侣在偌大的上海闲逛。

“你们能留多少天?”史衡问。

“都可以。”闻辛说,“带了些应急的衣物,这几天换着穿。不够可以买。”

“白扬给我俩打电话的时候我俩在赶作业。”黎钰捏着一串糖葫芦,“因为那作业挺重要必须当天交,所以我劝住了老闻,准备明天过来。”他叹了口气,“可人闻辛不同意啊,说明天是你生日,要赶来卡生日,所以就买了最近的车票。”

史衡一听就紧张了:“作业交了没?”

黎钰挥挥手:“车上赶完了,老闻都爆痘了!”

史衡骂道:“闻辛你就是瞎搞,一个生日而已,再说我这么大年经了过什么生日!”

“怪谁?”闻辛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成功让自知理亏的史衡噤了声,“要不是某人不打招乎就只身跑到上海来,我而也不至于……呵。”

史衡:“对不起哥哥,我错了哥哥,哥哥原谅我我保证再也不这样了!”

黎钰嚷嚷:“史衡你什么意思啊叫我对像哥哥!我脚指都扣出一座芭比梦幻豪宅了!”

史衡:“哎呀钰哥哥好凶,不像我,只会心疼给给!”

黎钰:“呕!史衡你离老子远一点!呕!”

原来文字,是可以传递声音和味道的。

几个人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当年的高考。

“你多少分?”史衡问。

“707.5。”闻辛说,“黎钰697。”

“听说你们校的蒋言,是北京市理科状元?”

“嗯。”纵使事儿已经发生过了,闻辛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712分,报的清华导演系。”

“……”史衡震惊,“导演系?!”他跟状元一个系!四舍五入他就是状元!

“可不是。”黎钰插嘴,”他妈可生气了,说到清华,我要告诉你件事。”

史衡严肃起来:“你说!”

“我们填志愿那一天,老闻在美国,我俩没打电话,想测测双方的默契度,结果呢?他报了清华,我报了公大!一点默契都没有!”

“你高三跟蒋言说清华食堂好吃,我以为你想报清华,”闻辛无奈,“这不是跟你一起上公大了吗?乖,别提这事儿了。”

史衡十分无语,这两分数超清北分数线十几分的学霸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凡尔赛?是他649不配了吗?!好吧,是不太配。

“说说你。”闻辛道,“650多吧,为什么报理工大?”

“理工大里风景好。”史衡把手上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转头看向大学的方向。

黎钰悄咪咪说:“史衡的嘴,骗人的鬼。”

闻辛失笑;“他可能真的为了风景去的。”

史衡垂眸,掩去目中细碎的水光:“走。”

“哪儿去?”黎钰把闻辛手上的奶茶抢过来吸了口,“老闻说想去东方明珠那儿玩,我也是。”

史衡一笑:“正有此意。”

夜上海夜上海,上海的夜景确实美如画。婆沙树影被风剪开,留下了满地斑珀。史衡一行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着,看着水面上游人的嬉闹,听着警笛声划破了长空。

史衡回头想开口说什么,黎钰看着肩上睡着的闻辛,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让他睡会儿,估计时差还没倒过来。”

“倒什么时差?”史衡疑惑,“去哪儿玩了?”

“玩儿你....”黎钰生生咽下未出口的脏字,“他假期有赴美找路灯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狗狐狸你失忆了吧?”

“狗狐狸是什么新品种……”史衡抚额,“好呢是我的错。”

黎钰沉默半晌,忽然问:“你们上海为什么不用扫下健康宝?”

“不用吗?”史衡点开健康宝,”没事儿我绿码。”

“你家安亦现在是黄码,隔离呢。”

“什么我家,”史衡死鸭子嘴硬,“我跟他可没关系。”

闻辛小小的哼哼:“放屁!”

“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黎钰说。

史衡快被黎钰的消息搞疯了:“揍嘛呀老嫂子!”

“闻辛养了一只鸽子,很肥很可爱,但是两天前被他送上解剖台了。”

“SO?”史衡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黎钰颇为同情道:“那只鸽子叫史衡。”

史衡:“嘤!不就鸽了他一顿饭么……”

“那能是一顿饭的问题吗?”黎钰叹气,“那只鸽子的头骨还挂在宿舍里,你知道我每次一进他们宿舍就看到那鸽子头,没有眼睛只有俩洞,正对着我,我一个……几乎没有屠杀过生灵的人多害怕啊!”

史德咽了口口水,“都快大学毕业的人了……”

“闻辛报考法医。”黎钰说,“你可能要完。”

“有什么弥补的方法吗?”史衡问。

黎钰想了想,摇头,“要不你还是剖腹自尽吧。”

“那个,”史衡哭丧着脸,“你说我要乖乖跟他组去他会善待我吗?”

“这我可不知道。”黎钰笑道,“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

“考虑。”闻辛说。

“谢谢!”史衡喜极而泣,“什么时候走?”

闻辛的声音略微有些哑,大概是没睡好的缘故,“我们千里迢迢来上海,总不能一无所获的回去。”他道,“玩两天,买点纪念品回去,小路灯想要朵拉。”

“朵什么?”史衡呛道,“朵拉?就那小瞎子?”

“我觉得,那应该是明年的热点。”黎钰说,“现在还没人挖掘出宝藏小瞎子,等等吧。”

“好吧。”史衡表示赞成,“小路灯想要小瞎子的什么?”

“她想要朵拉全套玩偶。”闻辛直起身抚额,“多大的人了……”

“行,等我问问。”史衡伸了个懒腰,跳下椅子,“走吧!”

“真的只剩一间大床房了。”前台小姐欲哭无泪,反复说着,“请您相信我们,我们虽然是一家情侣酒店,但绝对不会干出欺骗消费者的事情的!”

史衡兴灾乐祸,“两位,挤挤吧?现在旅游高峰期,谁让你们不提前定的?”

黎钰面如死灰,“我记得你宿舍还有张床空着。”

“那张床坏了,一直没人修。”史衡诚实说,“一睡就塌。”

“大床房。”闻辛于是面无表情的递了张卡过去。

前台小姐战战兢兢接过卡,办好手续后努力摆出八齿微笑,咬牙说出了,“祝您有一个好夜晚。”

“谢谢你。”史衡笑眯眯的目送闻黎夫夫进电梯,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悲伤。

又要……回去了吗?

回到宿舍,在阳台远眺上海的万家灯火,史衡捏着一罐可乐,叹气。双目水波流转,欲泣,可再一看,却只剩绝然。

衡,而天下安。

史衡闭眼,在延至地平线的无限星光里,一滴泪,悄然落下。

黎明将至,摄政王府却一片寂静。

“怎么样?剜眼之痛,可还受得了?”年轻的君王薄凉的笑着

“不错,有骨气。听闻琼玉教他抚琴?那更挑了他的手筋吧。”

“为何不喊?为何要忍?!”

“联要听到你说恨他!”

“取箭来!”

箭离弦,破空,啸呼着朝他飞了过来。最后,便只听见一声撕裂的惨叫。

“殿下——!”

史衡自梦中惊醒,喘着粗气,惊魂未定。一摸被子,竟湿了大块。

上铺的王万睡得浅,睡眼蒙胧的睁眼敲床板,“史衡?你没事吧?做噩梦了吗?”

“没事。”史衡哑着嗓子回答,“我喝点水就好了,你继续睡吧。”

“嗯。”王万迷糊道,“待会……听点音乐,纯音乐……有效。”

“知道了。”史衡笑笑,“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你这都第几次了……”王万直起身甩头,“真不用去看医生吗?”

史衡摇头,突然顿住,呢喃出一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王万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理科生,自然是只信科学不信鬼神,“不信,多无聊。”

史衡摇头,“我多想了,没事,就当我做噩梦了说胡话。”

是啊,多无聊。

“你就是上次看那个纪录片看迷了。”高文兴闷声道,“就那天晚上你就开始做奇怪的梦了。”

“哎……什么摄政王小皇帝都是骗人的,那个史官肯定隐瞒了很多事情,摄政王怎么可能会为罪臣之女刺杀皇帝呢?”

史衡笑笑,“也是。”

估计是这几天压力太大了,今天又得知了有关他的坏消息,才会做这些奇怪的梦。

就如同高三时的那样。

只怪那摄政王恰巧姓安。

一杯水下肚,史衡再无睡意,拿出手机,给闻辛发了好友申请,闲来无事,便翻了翻闻辛的朋友圈,相比他离开之前,也只增加了两条而已,还都是文字。

最新一条是昨天上午发的,叫小路灯爱朵拉。

史衡眯着眼睛微微笑了,去购物软件斥巨资买了朵拉全家的玩偶,加钱要求寄顺丰,商家发来消息,说真没想到会有人买。

冤种买家补了差价,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第二天,史衡同志自讨苦吃,要去玩高危项目。

“呕——”史衡从过山车上下来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见闻辛还微笑着跟黎钰讨论接下来的项目,他气愤至极,“你!呕——怎么没事?不是恐高吗?”

“你见过考警校的人恐高吗?”闻辛说,“高三暑假我跟黎钰坐了二十多趟过山车……呃其实是被逼的,不过没有关系结果是我不恐高了,怎么样?你也试试?”

“呕——不要。”史衡摆手,“快下一个吧……”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花光了史衡两个月的生活费之后,闻辛总算是打算回去了。

史衡堪堪喘了口气,就被黎钰拎回宿舍收拾行李去了。

“坐飞机回去怎么样?”闻辛看着最近的机票,“买头等舱吧反正你有钱。”

“我没钱!”史衡肉疼,“微信余额不足了!”

“支付宝余额一万九千四百二十五块四毛二!”黎钰双眼放光,“还有五张银行卡!”

“你管微信余额3000叫不足?”闻辛接过史衡的手机,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谎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年在干什么。”

“白兄!白兄!”史徽长叹,“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落花有意水无情啊!”

白扬打了两个喷嚏,“靠……谁骂我?”

闻辛白眼,“如果不是你惹那事,我至于告诉其他人吗?”

史衡悔不当初,却再次放了闻辛的鸽子。

7月29日中午,闻辛满脸黑线的看着手表,看上去马上就要爆发了,黎钰火冒三丈,拉着闻辛就要去退票找人。

这时,闻辛的电子表上显示了一条消息,来自史丢丢。

“别找了,回去吧,向家人问好。”

闻辛双眼一翻,气绝于机场。

黎钰把半死不活的闻辛拖上飞机,再扔下飞机,又装上出租车运回公大,一回宿舍,就闻到了自热火锅的味道,飞机上起的什么东西都没吃下的闻辛掀开眼皮,看到实物之后又盖了回去。

白扬招呼他们,“吃点儿?怎么不见——”

黎钰拼命摇头加摆手,白扬成功意会,“哦!没回来!”

闻辛带着杀意的眼刀扫了过去,黎钰忙双手交叉表明无关此事,于是白扬被打了一顿。

打完后,白扬鼻青脸肿的跑到鸽子头前诉苦。

录音棚的史衡:“啊——切!”

史衡这次虽然没回去,但好歹留下了联系方式,可以当闻辛的“树洞”,偶尔也能安慰几句。

辛勤学习了四个半月后,放寒假了。

上海的管控不比北京差,史衡上报后连着做了两次核酸才被允许出沪。

首都机场,接机的人在栏杆处挤着,史衡低着头,径直从人群穿过,走向出口。

“妈。”回到家,史衡淡淡喊了声。

“史衡?”离京后,母亲对他的态度改了许多,“回来了?怎么这次没提前说?”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惊讶的看着儿子,“又长高了?你这孩子怎么长这么晚?都快大学毕业了还长。”

史衡惊奇,“是吗?没注意。”

“哥哥啊——”是史珩,他是人未至声先到,“你终于肯回来了吗?我真的快崩溃了语言系是人学的吗?!”

父亲自楼梯缓缓而下,“非要等过年才回来,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机场多不安全啊?去洗手洗澡消毒!”

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史衡微微笑了笑,放弃一个他,享受一下十几年都没感受过的父爱母爱也挺好。不是吗?

“是的哥。”史环叨叨了半天,“我也觉得你瘦了,那边伙食不好吧?今晚我亲自下厨,为你接风流尘!”

“真谢谢你。”史衡无奈,“我卧室的门你到底修好没有?实在不行干脆换一个得了。”

“修好了,我还给它加了些好看的装饰!”

听着史珩的话,史衡的右眼皮狂跳不止,他飞速上楼,看到门上的装饰时吓得声都变了,“这是什么?”

母亲笑意吟吟的解释,“这是小珩去年贴的,知道你喜欢他们,修好门后就去买了一堆,谁知道就出事了?”

“……行。”史衡认命般叹气,“晚上吃什么?”

“糖醋鱼。”史珩说,“还按老规距吧?多糖少醋。”

“是的亲。”史衡抚额,“快走吧我要浅睡一会儿,真的累。”

史珩帮他带上门,“好的哥,午安哥。”

睡得很不好。史衡醒之后唯一的感受就是难受,他摸到床边的手机,打开,入目的就是闻辛发来的一声照片。

史衡简单回复了几句,就把手机关了,因为眼睛疼。

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本想摸眼药水,结果摸到了一个老手机。史衡愣了一秒,还是取了出来,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史衡给手机充上电。等它开机后解锁。

密码?史衡一愣,犹豫半晌,输入了那个烂熟于心的数字。

手机解锁,

一打开手机就死机了,扑天盖地的都是微信、Q等社交软件的消息,里面基本上就是三个人的寻人启示。

安亦、闻辛、黎钰。

安亦的最多,一开始是一连串的“你在哪?”“去哪了?”后面的就是每天的报平安。

三年,一天没落。

闻辛就是暴躁威协恐吓,黎钰相同。

史衡悠悠叹了口气,正准备关手机,就听见了滴的一声。

安亦:阿衡,新年好。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不知道你还好吗?今日零零碎碎梦到一些往事,百般感叹。

史衡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忍了忍,还是没发出去。

不必挂念,一切安好。

安亦又发来一条:兴许是眼花了,竟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阿衡,快些回来吧。

史衡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是搞文学的副教授,连发消息都有古人文邹邹的风范。

另一个手机忽然响了,是闻辛打来的电话。

“喂?史衡?”闻辛问了好,“哪儿呢?”

史衡叹气,“上海。”

闻辛嗤笑一声,继而正色道:“今年回来看看吧,他病了。”

“病了?”史衡惊咤,“什么病,不是新冠吧?”

“眼睛受伤了。”闻辛无奈,“我说你能不能别咒人。”

史衡松了口气,“不是新冠就好……我有空回去吧。”

“大忙人啊。“那头传来黎钰阴阳怪气的嘲讽,闻辛呵斥,“又开一局,说好不玩了的,眼睛还想不想要了?”

史衡笑着挂了电话,去楼下吃史衡同志做的十全大补汤和最拿手的糖醋鱼,吃完后喝了三大杯凉开水。

史珩一脸怀疑,“很甜吗?我就放了四勺。”

史衡苦着脸摆手,“甜到我现在喝风都苦,你下毒了吧?”

于是第二天,史衡早上醒时就哑了。

“我去医院。”史衡板着脸对弟弟打出一行字,”如果我以后发不了声了,那我后面五首歌的违约费就由你来付,支持分期。”

“对不起哥,”冤种小玉愧疚道,“我陪你去吧。”

“免了。”史衡双手交叉,坚定的表达了对弟弟的嫌弃。

上了出租车,史衡摘下眼镜,用指关节操了揉眉心。

“好容易平稳一阵子哟。”司机笑道,”但是去医院还是要小心呀,要注意防护。”

史衡也笑,噪音十分清澈,“谢谢大哥,我是去看朋友,不是看病。“

“料到啦。”司机说,“看你这么着急的样子,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史衡一怔,继而答道:“是,挺久没联系,没想到一联系上就得知了他生病的消息。”

“哎。”司机大哥摇摇头,“这死治的疫情呦……”

医院楼下,史衡正巧遇见了与沈含笑出来散步的安亦。

安亦穿着羊毛呢子的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很眼熟的围巾。他面色苍白,透着一股病气,双眸不复往日清明,却也温和动人,唇上几乎没有几分血色,看上去十分难受。

史衡做了乔装,但也没敢离近,只看见了安亦病恹恹的身影。

他和沈含笑徒步去了医院附近的公园,史衡一直不近不远的跟着,到公园门口扫健康码时多费了一些时间。

“先生,您好了吗?”

史衡皱眉看着手机,“抱歉,信号有些差。”

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安亦的步子突然顿住,敏睿的看向史衡的方向,但因为眼睛酸痛的原因,看不真切。

“安亦哥?”沈含笑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瞳孔一缩。

“我好像,”安亦向前走了两步,眯起眼睛喃喃道,“看见阿衡了。含笑,那是他吗?”

沈含笑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便道,“怎么会是阿衡呢,安亦哥,你看错了。”

安亦叹了口气,“或许是吧。”

“走吧亦哥。”沈含笑说,“一会儿要起风了。”

安亦转身,依旧是恹恹的,“走吧。”

史衡松了口气,从树后闪身出来,继续跟着他们,安亦和沈含笑聊着天,不时会心一笑,史衡不禁有些怀疑闻辛提供情报的准确性。

走到湖边,沈含笑张开双臂吹着风,转身寻安亦时突然被一处演出台吸引了兴趣,拉着安亦就往那边跑。余光扫见了乔装的十分失败的史衡。

史衡还设意识到沈含笑认出了他,于是也佯装兴致去了那边。

沈含笑站在台上远眺湖景,安亦去了台子的侧边接电话,正巧是个看不见沈含笑的死角。

过了十几秒,地下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紧接着,地面开始晃动,水面掀起了阵阵涟漪。

安亦在不知不觉中已走出老运,沈含笑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了一跳,在台子上扭伤了脚,跌坐在地上。

沉闷的响声愈来愈大,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是地震,安亦猛地回头,看向摇摇欲坠的广告牌。

沈含笑惊恐的睁大双眼。

在地动山摇中,广告牌不堪重负,朝行动不便的沈含笑砸了下来,沈含笑的瞳孔急剧缩小——

“含笑——!!!”

史衡最后听见的,就是安亦在巨大震响中撕心裂肺的叫声。百余公斤的铁架砸在了他的身上,险些让他把脑浆都吐出去

真好啊。史衡的眼睛被鲜血浸润,晕睡之际,他想的却是:真好,保护了他想保护的人。

真好,

京州近日的雨忽然变多了,绵密的让人烦躁。

“这么多天了。”史衡喃喃道,“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不会的少爷。”管家低眉道,“将军不是前些天才寄来信么,瑶娘还给您读了。”

“假的。”史衡扶着椅子,慢慢起身,抬手扯掉了眼上的白丝带,一双上挑,美艳,却毫无焦聚,近乎透明的狐狸眼全然暴露在阳光下。他的手抚过双眼,而后悠悠叹了口气。

“都到劳动节了,”安亦坐在床边擦拭着史衡的手,“一睡就睡了五个月,阿衡,再不醒,就要睡成傻子啦。”

见史衡仍是不动,他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现在啊,真是想拔了你的管。你知道现在疫情多严重吗?为了国家,赶紧起来。别占人床位。”

安亦放下他的手,用棉签沾湿了,轻轻抹到史衡的唇上,叹气:“阿姨请假都请烦了,你是想再复读一年是吧?你那几首歌的违约金小珩给你付了,这小孩儿也是,怎么存款都快比我多了。”

史衡的手指微微地抽动了一下,虽小,却没能逃过安亦的眼睛。进来的医生报了喜后又匆匆走了,安亦看着床上的史衡,双眼一酸,急忙背过身去抹了眼泪。

“欺负我那会儿的眼睛不好使是吧?”安而哭笑不得“报应太大了,阿衡。”他再忍不住,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真的,太大了。”

真是……上辈子的欠下的债。

史衡闭着眼,嘴唇蠕动,似乎是说了句什么。安亦凑近去听,却还是没能分辩出来,便又取了些水,浸湿史衡的唇。

又过了难熬的一天,史珩守了一夜,回家休息去了,安亦打水回来,就看见了睁眼望天花板的史衡。

“阿衡?!”安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按了医铃,“感觉怎么样了?又哪儿不舒服吗?!啊?告诉安哥!”

史衡用一种茫然的目光看着他,安亦霎时心中警铃大作。

“安……安……”他憋出一个字就费了十分大的劲,喘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你……你……声!我!”

安亦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

史衡难已置信的张大了嘴,“我……没……耳!”

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什么也听不见?!

医生的嘴在前面一张一合,可他就是听不见声音。

安亦的眼神从震惊到悲伤,最后竟瘫在椅子上。

待医生走后,史衡如梦初醒般握住了安亦的手,不住的摇头,脖子憋红了也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安亦慌了神,“我不该走的,对不起,对不起!阿衡,安哥错了,怎么又让你受罪啊,是安哥的错!”

“安亦,安哥,安哥!”史衡哆哆嗦嗦叫喊着,”不……阿珩……安哥!我!你不明白……我不是,你不明白!”

“对不起!”安亦抱着他,也哆嗦着。他呢喃道,“可是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阿衡,我明白的!”

我明白你想说的一切,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一世,我都明白,是我的错,是我欠你的。

阿衡,安亦欠你的,怕是几辈子,也还不清了。

沈含笑站在病房门外,透过小窗看着门内的两人,不禁攥紧了手中的本子。忽然想起了一人曾说的话。

史衡说,安亦是他的光。是穿过荆棘丛,就能看见的漫天星光。

那片光曾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可是现在,那片光降临人间,拥住了他。

他的世界从此一片光明。

天亮了。

史衡在新闻《复婚》里也有客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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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似是故人祭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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