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靴踩踏过水洼发出的嘈杂声
腐烂的生活垃圾,混迹着鲜血,受到惊吓满地乱窜的老鼠,以及流浪汉在墙角留下的尿骚味。
在堆满积水的阴暗处发酵的恶臭。
令人作呕。
尼尔森忍着恶心,带着手套捂着口鼻指挥着下属把案发现场,整个翻到过来检查一遍。
非常仔细。
在他管辖范围内,发生这么大的恶性犯罪。
短短不过半个上午的时间,流言蜚语就像是插着翅膀飞过了整个帝都。
所有人都在街头巷尾窃窃私语。
还有好事者堵在巷子口,趴在墙壁上从外面往里面探头观望,被拦截在外面卫兵大声呵斥驱逐。
尼尔森看着外面攒动的人头,心里烦躁极了。
鼻腔都在冒火。
大早上精心打理的发型抓的凌乱,为了约会准备而熨烫笔直制服也弄的皱巴巴。
脸色非常难看。
“抽一支。”
正当他躲在巷子口皱着眉头,仔细寻思着蛛丝马迹的时候,突然从身旁拢下来的阴影罩住他。
一抬头。
尼尔森就看到他副手彼得站在身旁,手里夹着一根烟。
他刚从外面回来,去审讯那个被吓得精神都有点异常的管理员去了。
本来就眼睛不好使的糟老头子,现在连说话都利索了。
看起来就跟吓胆了一样,整个人蜷缩在审问室里,顶着一张苍老的脸,古古怪怪的碎碎念着。
“问出线索了吗?”
“问出个屁的线索。”
彼得挫败的嗤笑了下,他也被折腾的够呛。
一大早美味的薄饼还含在嘴里,早餐都没吃完,就被喊出来就出来。
毫无心里防备到达现场。
结果一看,还没彻底咽下去的早餐差点没吐出来。
血肉模糊的,死不瞑目。
“还是反反复复那么几句说腻了的老话,嘴里念叨着什么剥皮的怪物,剥皮的怪物....”
彼得模仿着管理员的语气,也跟尼尔森一起靠在墙上。
单手压上剑鞘,长叹口气。
“时间很不巧。”
“案发在深夜,昨天又下了一夜的雨。”
“积水太多,很多痕迹都泡烂了,而且加上垃圾里食物残渣和尸体血迹吸引了下水道老鼠。”
“尸体有被破坏的痕迹,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彼得重重喘了口气,给尼尔森递烟了之后,熟练的给自己也点了根烟。
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疑云下的眼睛。
天上雾蒙蒙的,配上从房沿上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滴。
像牢笼,令人很压抑。
尼尔森半眯着眼睛深吸一口烟,从鼻子里缓缓吐出来。
“既然凶案现场没有什么线索,就只能期望罗威尸检能找出凶手。”
“不然人心惶动。”
........
帝都巡查员的马车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披着雨幕的黑色马车,驶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停到护卫队门口的时候。
尼尔森和彼得正在案发现场忙的团团转。
护卫队里留着驻守卫兵过来报告,收到消息的卫兵队长才慢悠悠的从巷子里走出来。
而这个时候。
高贵巡查员已经站在了卫兵署尼尔森的办公室里。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本来应该有护卫兵驻守的卫兵署,怎么只有这么几个人?”
穿着华贵身量高挑的男人。
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目光掠过门口仅剩的几个年轻卫兵,慢慢踱步走到办公室内。
男人昂着头看着墙面上挂着利刃与徽章,目光往下落在了办公桌面上精巧的摆件,极具神殿风格装饰物。
银质度黄金的艺术品,浮雕刻着可爱的天使雕像。
跟尼尔森那个虚伪,贪婪的,卫兵队长形象格格不入。
很明显看起来像是某个女士的礼物。
男人指尖慢悠悠点在桌面上,有节奏的发出声响询问的时候。
头发衣裙松散的格瑞丝,正在被人拖着手臂,暴力的从外面提到护卫队署。
“你们...你们....你们防守....你们抓我干什么?”
“你们抓我干什么! ”
“我没杀人!”
裙摆在地上被拖得全是淤泥和水渍。
因为使劲挣扎踢蹬,一张还算有点姿色的脸涨的通红。
即使格瑞丝是个彪悍健硕的姑娘。
也抵不过两个卫兵力气,整个人像是被掐着翅膀的小鸡崽,架着胳膊提着就过来了。
格瑞丝是被重重推进来的。
浑身湿漉漉的,绵密小雨沾湿了她的头发。
淤泥弄脏了她白皙的皮肤和干净的裙摆,让她整个人像条丧家犬一样。
格瑞丝被推倒到地的时候,正好跪在了一双昂贵的皮鞋面前。
昂贵到什么程度呢?
昂贵到的即使是她个臭烘烘乡下长大的姑娘,都看得出来的奢华,生怕呼出来气息重了弄脏了贵族的鞋尖。
当格瑞丝被推到时候,她整个人面朝下爬在地上,侧腰撞到桌子角。
疼的她龇牙咧嘴。
掌心硬生生挫掉了一块皮。
脾气暴躁的年轻女人,看着掌心血迹,甩起湿缕缕的头发。
正要跳起来骂人的时候。
一抬头就对上了张记忆里异常熟悉的脸。
那个眉眼,那个眼眸,那个鬓角的长度,以及笑起来姿态都十分的像。
又是背光的角度。
所以几乎是四目相对的瞬间。
格瑞丝几乎是下意识睁大眼睛,瞳孔狠狠的颤了颤。
“布莱尔!”
.......
伊森·布莱尔死了。
各种奇怪的流言像是插上翅膀飞过了整片街区,迅速往外扩散。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在讨论他凄惨的死法。
虽然尼尔森极力封锁了现场。
但是那个吓到精神失常的管理员,以及踩着肩膀扒在墙头,不怕死窥探的毛孩子。
还是把看到的惨状宣扬出去了。
他们叫嚷着布莱尔被人剥了脸,又叫嚷着布莱尔被人剥了皮好惨好惨,说他脸上血肉模糊的哄笑。
最后被卫兵高声呵斥着驱离的时候。
作鸟兽哄散,在远处跳着脚说着布莱尔的凄惨,声音飞出去了很远。
所以当他们这群精力过剩的小兔崽子到处宣扬之后,布莱尔的死状已经从剥脸,变成了全身剥皮。
反正要多惨,有多惨,还增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特殊点。
茉莉在女巫高塔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是下午。
刚刚吃完午饭。
暴躁的金丝雀还是不太相信身后的女人。
“你真的没有杀那家伙?”
保罗趴在桌子上品尝过奶油蘑菇汤的美味之后,闲散靠在桌子上微微眯起那双翠绿的眸子。
双手拖住下巴。
“你杀了他也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保罗跟在马尔斯公爵身边,看过的死人多了。
在残暴血腥的贵族眼里,人命如蝼蚁,低贱的跟路边野草一样。
女仆打碎个碗都可能公爵的暴怒中被砍下双手,更不要说像那赌鬼先生布莱尔砸破了玻璃准备行窃这种行为。
“我说了我没有杀他。”
茉莉不厌其烦的重复,女巫将盘子送到厨房,用魔法让它们自己自己清洗。
漂亮星辰魔法,在空中划出璀璨的痕迹,水池里的盘子开始自己移动。
不只是如此。
桌布也是自己更换的,整个城堡里所有家具和物件,都像是能被女巫支配一样。
它们会自己飞起来,自己铺开,还会自己自己回归原位。
保罗就像是趴在桌子上观看一场魔法盛宴一样,看着璀璨的星光跳耀在深蓝色的光辉里面。
这是他一次这么近的接触魔法世界非常漂亮。
暴躁的金丝雀也不知道女巫和魔法师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是最起码眼前的女巫,跟马尔斯公爵养在城堡里那些黑暗魔法师不同。
她身上没有那些奇怪药材的臭味,也没有那些黏腻腻不怀好意的手。
也不会用那些令人想把眼珠子戳瞎的视线上下扫视他。
很干净。
茉莉将洗完擦拭干净碟子放回碗柜,又顺手拿出了她的漂亮茶壶。
慢慢倒上一杯令人精神舒缓的香草茶。
“如果是我动手的话。”
“他们不会在巷子里发现他的尸体,而是永远不为人知的淹没在浩瀚的星海里。”
窗户边小方桌上面铺着漂亮格子桌布,桌面上还放着一盆花,这里是窗户最大,视野最开阔的一个位置的。
从高处窗户外面,能看到阴雨绵绵的天空。
灰蒙蒙的。
半点都看不出上午还出过太阳,整个城镇雾蒙蒙的,像是为了亡者默哀而在笼罩在城镇上的黑纱。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被割脸。”
女巫将香草茶端上桌。
杯盏撞击发出的脆响,香浓茶汤上面点缀着一点翠叶。
从早餐到午餐,再到下午茶,看不见一点肉沫星子。
但是做昨晚令人羞-涩的场景,让暴躁金丝雀学乖了。
茉莉说不能吃肉,他就暂时忍着。
等到什么时候能吃了他在吃,不然,保罗趴在桌子上支撑下巴。
他又想到了女人的手,抚摸过肚子和肩胛骨的温度。
俏丽的脸蛋像是沾了雨露凉意山茶花娇艳欲滴,漂亮金发被茉莉梳了个精致发型,看起来像个小公主一样。
虽然面前的坐着孩子是个少年,但是穿上衣服单从外表来看。
真的跟女孩子没什么差别。
“为什么?”
暴躁的金丝雀转回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对面的女巫。
“为了隐藏他的身份。”
“也就是说只要没有看到死者那张脸,谁也无法百分百确定死的人就是伊森·布莱尔。”
茉莉注视着眼前俏丽少年,拉开对面桌子坐下。
凳子角划出声音有点尖锐。
......
格瑞丝作为最有杀人嫌疑的犯人。
跟她一起被拖进来的还有昨天卷着财产逃跑的同伙,以及赌场老板的打手亨利·哈珀。
格瑞丝的心情糟透了。
她才卷着财产跑了一天而已,她就得到了布莱尔那个混蛋的死讯。
布莱尔死了?
格瑞丝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她正在酒馆里面穿梭给客人送酒,烟酒呛人,身旁全是老男人的调笑。
油腻又下-流。
她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
就结果在前面忙完,刚刚走到酒馆后门那里泼水的时候。
突然就被守在酒店外的护卫二话不说一把抓起来,拖到了护卫署,在路上格瑞斯才搞明白。
昨天晚上遇害的那个布莱尔根本就不是什么同姓的家伙。
就是骗她跟她上床的那个布莱尔,就是那个亲口跟她许诺结婚的那个伊森·布莱尔。
格瑞丝当时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同时她也极其难以置信,布莱尔就那么死了。
毫无征兆,特别突然。
明明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护卫署里跟她大大出手。
今天就死了!
格瑞斯直到现在也还没反应过来,布莱尔怎么就死了。
她一路都在思考,都在挣扎。
结果依旧被像条死狗一样,押送到了护卫署,还在这里看到一个见鬼的身影。
因为她在护卫署尼尔森队长的办公室,看到一个跟伊森·布莱尔长得几乎一样的男人。
当时看到第一眼的时候。
格瑞丝以为是布莱尔那个狗杂种的恶作剧。
因为真的太像了。
脸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皮肤比布莱尔白皙一些,那个穿着华丽贵族衣服的男人。
比伊森·布莱尔要瘦很多。
是肉眼可见的区别。
脸明显要小两个圈,五官也因为瘦要显得更深邃点。
所以格瑞丝差点就把鞋子甩到对方脸上,直到被身后眼疾手快护卫一把脱开,在奋力挣扎中才看清楚。
对方胸口的徽章,帝都巡查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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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0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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