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的那段日子,张风奇一边忙于工作,一边终于有空好好享受私人空间,思考一些以前没空思考的问题。
自从大学毕业后,张风奇其实一直过得非常压抑,性格问题,遇事总是先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初入职场时,他因为意外展露才华而经受当时的上司打压,不让他参与部门核心业务,幸好有张凯文赏识,可张凯文十分强势,在他手底下做事需要分外谨慎。及至后来和张凯文合伙,张风奇都一直处于张凯文的压制下,大事都是张凯文拿主意,他只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拥有自主权。虽然这并不代表张凯文对他没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情,他始终是感激张凯文的。
后来张凯文的妻子病重,张风奇不得不承担起公司的主要业务,重要决策张凯文基本都不再参与,张风奇第一次像一只展开双翼的鸟儿一样,在不断的尝试和犯错中终于成功飞了起来。这其间邓建明也帮了他很多,邓建明在专业上差了一些,可是在人际关系上要比张风奇圆滑,托了他的福,让张风奇免去一些社交方面的困扰。
这次去新加坡,也是为了特意锻炼邓建明,张风奇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大项目已经谈好,专门找了几个小项目给邓建明练手,逐渐让邓建明参与到核心业务中来。由于各自忙于工作,近一年他和邓建明的联系其实挺少的,有时一个月都没有一次,大多是彼此的助理在中间传话。
这次回来后,张风奇发现公司有一些奇怪之处,具体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比较明显的奇怪同时也使张风奇感到震惊,那就是——邓建明和他老婆在闹离婚。邓建明的老婆张风奇见过,这是一个很老实的女人,心地善良,为人质朴。那天张风奇在办公室久违地碰见邓建明,顺嘴问了一句,邓建明当即唉声叹气,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张风奇有点莫名,什么误会?不过邓建明没有多说,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张风奇恰好要跟邓建明谈公司改革的问题,这次在新加坡学到不少……
虽然业务、客户、个人情感这些压力像山一样压在张风奇的肩上,他依然有前进的动力。
然而好景不长,公司接连发生几件大事,首先是和某甲方公司的法律纠纷,对方说张风奇公司存在欺诈行为,拒绝支付尾款并要求全额返还首期付款,同时还要求赔偿一应损失共计一千八百万元。第二件是几个高级顾问忽然离职,张风奇挨个去问,对方却避而不见。
第三件是公司的账目出现许多亏空,账是大事,张风奇不敢怠慢,立即去找邓建明核实。关键时刻邓建明却联系不上了,张风奇去他家,扑了个空,又去到邓建明在郊区新买的别墅,别墅却易主了。他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又有老主顾找上门,要和张风奇谈项目,十万火急。张风奇像个陀螺一样在这些漩涡中周旋,好不容易脱了身,助理却说邓建明的老婆带着孩子找来公司了。
张风奇连忙出门迎接,这个一向老实的女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堵在大门边哭边骂,说邓建明在外面养小三,不把她们娘儿俩当人对待,孩子在一旁哇哇大哭,全公司的人冷眼旁观,没一个上去劝的。
张风奇连忙去安抚她,还没开口叫嫂子,她就像弓箭手找到了靶子一样,对着张风奇便破口大骂。只是张风奇不知道她骂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邓建明和他是一丘之貉,他俩狼狈为奸,要迫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孩子被吓得直哭,气儿都喘不上来了,张风奇摸着孩子的脑袋,一边安抚他一边说:“嫂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建明他不是那样的人……”
“呸!”嫂子恶狠狠瞪着张风奇,双目充血,额上青筋暴起,“少在我面前装了,你早就知道邓建明和吴美云搞在一起,却和他一块儿骗我、替他打掩护,现在好了,他早早把家里的钱转走,逼我跟他离婚,什么都没留给我和平平……”
张风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吴美云?她和建明只是朋友,而且吴美云和我们公司是竞争关系,怎么会和建明……”他一愣,脸霎时间全白了。
嫂子还在骂,越骂到最后张风奇越听不懂:“邓建明背地里骂你,说你天天拿鼻孔看人,支使他干这个干那个,却对他有防备之心;还说你嘴上说带他干,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爬上了张凯文的床……”
“够了。”张风奇白着脸,“我不信,这些都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没错!”
张风奇失魂落魄地出了公司大门。他打电话给邓建明,邓建明竟然接了,张风奇很平静:“出来见个面。”
邓建明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张风奇就又说:“很重要的事,关乎到公司存亡。”
他们在以前读大学时经常聚的地方见面。
邓建明来时还带了一瓶酒,一坐下就要服务员给启开,张风奇按住他:“不用了。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邓建明的表情一滞,心里有了一丝预感。他把酒放下,同样平静地说:“你问吧。”
“第一,诚鑫告我们欺诈,是不是你贿赂他们员工做了假的问卷?”
邓建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你怎么能听他们瞎说?就是扯皮,想赖账……”
“是,还是不是。”张风奇冷冷道。
邓建明看着张风奇面无表情的脸,长久以来对张风奇的不满在此刻终于暴露了,或许他也知道张风奇来找他的目的,“是,怎么了?你放心,他们没有证据……”
张风奇提着的心彻底落下来了,重重一声,砸得他头晕目眩。他勉强维持最后一丝体面,接着问:“第二,你跟吴美云在一起了?”
邓建明一愣,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这……”
张风奇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端起桌上早就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邓建明低下头:“有一段时间了。”
张风奇闭了闭眼,听到耳侧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你批的哪些款,都转去同一个账户,‘明美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我查了,法人是你,你背着我跟别人合伙开公司?”
邓建明抬起头,眼睛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你放心,那些账我都会给你补上……”
张风奇打断他:“你拿什么补?”
邓建明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顿了顿,他说:“就当是投资……”
“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会连累我们两个都坐牢,你知不知道?”
“……”
邓建明没搭腔,自己用开瓶器把红酒打开,倒在一次性纸杯里,满满一杯,他一饮而尽。
“为什么?”张风奇不理解,“你做这些,难道是吴美云蛊惑你的?”
“跟她没关系。”邓建明说,又喝了一杯酒。
“你知道的。”张风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最讨厌别人在感情里不忠诚,不管这个人是谁。”
“所以呢?”邓建明把酒瓶重重往桌上一砸,“我跟美云互相倾慕,我爱她,她爱我,凭什么不能在一起?你就是对道德标准要求太高,我就一普通人,我不是圣人,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张风奇只觉得荒谬,“那嫂子呢?”
提起她邓建明心里就烦躁,索性对瓶直接吹了起来,“我不爱她了。”甚至看见她就恶心。这句话邓建明没说,可张风奇看得很清楚。
“你真是个人渣。”张风奇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起来,“孩子你也不要了?不管了?”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邓建明再也忍受不住,提起酒瓶狠狠砸在地上,以一副要吃人的架势盯着张风奇,“你一直以来都看不起我?不是吗?你有道德洁癖,你清高,所有要低下面子去求人的事都交给我做,我他妈像条狗一样去求人的时候,你在办公室吹空调享受……贿赂?哈,拿小钱办大事你不知道?行业潜规则你不知道?不然我们拿什么跟别人抢?拿你那自视甚高、不肯与俗世同流合污的节操?哈哈哈!真是笑死个人。”
张风奇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跳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原来你是这样子看我的?”
“对啊!”邓建明哈哈大笑,站起来指着张风奇的鼻子,“我求你给我项目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不行,你带不了。就这一句话,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我是客观陈述。”
“哈哈哈哈。你把我当成你的小弟,不是兄弟。”红酒渍沾到了邓建明的下巴上,黏黏的,他伸出舌头想舔掉,没舔到,最后拿袖子一擦,“我不用你施舍。我要是有你那媚上的本事,遇到一个凯文张,我做得不比你差……”
张风奇的拳头脱力似的松开了,有种**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刺骨寒冷。他动了动发白的嘴唇,耳语似地确认:“媚上?我媚张凯文?”
“不然呢?”邓建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弯腰看着张风奇,“不然凯文张为什么给你投资,拉你入伙?你有钱吗?你的资源都是谁给的?你的大客户哪个不是凯文张介绍的?你们那么亲密,每次谈事情都关着门,谁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张风奇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一拳打在了邓建明的脸上。
“砰”地一声,邓建明狠狠摔倒在地上。
摊主惊惶地过来劝架,可张风奇和邓建明狠狠缠斗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要把对方打死一样,谁都不肯先松手。
最后摊主无奈报了警,听着警车由远至近地呼啸而来,张风奇捧起邓建明的脸,失望而又心碎地说:“我以为整个世界都会变,可你我不会……”
邓建明喘着粗气,忽然看着张风奇笑了:“这是你欠我的。当年要不是我拦着你,你早跳河死了……”
两人对视。
张风奇转过头,看着漆黑、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寒冷夜空,心彻底死了。
从派出所回去后,张凤奇开始投身于解决公司的危机事件。邓建明不肯配合,甚至把公司的大部分人都带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张风奇很想去找韩亦杨寻求温暖,可韩亦杨这段时间被外派到美国,下个月才能回来。
张风奇只能独自应对。
忙了大半个月,没有任何进展,诚鑫这一闹,几乎所有客户都中止了和他们的合作,要求解除合同,甚至有的趁机提出索赔。账上没有现金,张风奇只能挨个去拜访,解释和诚鑫的纠纷只是个乌龙,目前正在调解,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不是“乌龙”两个字就可以简单解释的。
半个月后,张风奇收到一个噩耗。
邓建明的前妻死了,是自杀。她妹妹找到张风奇,希望张风奇和邓建明联系,商讨平平的监护权问题。张风奇打电话到邓建明的新公司,是吴美云接的电话,她热情地问候张风奇,“哟,张总啊,最近忙吗?我可听说你最近很忙呢,怎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张风奇平静道:“让邓建明接电话。”
吴美云又说了几句落井下石的话,把电话转给了邓建明。
“喂?”
安静了一会儿,邓建明说。
“嫂子走了。”张风奇说。
邓建明的反应很平淡:“哦。”
张风奇几乎想立刻挂断电话,“一条人命,对你来说,只值得一个‘哦’字?”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我很难过。”
过了一会儿,邓建明终于说。听不出任何难过的情绪。
张风奇冷笑:“也许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不……”
“行了。”张风奇打断他,“希望你有空去她父母家一趟,把平平接回去。”
“我……”
张风奇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挂了电话。
快年底的时候,张风奇突然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张风奇爸意外身故了,想让儿子出席自己的葬礼。张风奇正跟人打官司,还有一堆烂摊子都没收拾,不想去,况且他跟他爸早就恩断义绝。舅舅就劝,说毕竟父子一场,他对你有生恩,再大的仇,人一死也就烟消云散了。张风奇没做声,蹲在办公楼天台上抽烟。舅舅又说,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张风奇的泪点。
这段时间以来,他常常有种无人倾诉的痛苦,出这么大事,跟谁说都不合适,也没人能帮得了他,唯一可以视作家人的人,已经在他心中死去了。
假如他和普通人一样,父母健在,感情和谐,那么起码在他无法振作的时候,给家里打去一个电话,听听父母的声音,也许他心中就会生出无限的勇气。这句话不仅仅针对现在,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是。
他忽然无比想念韩亦杨。
他打电话给韩亦杨,韩亦杨刚回来,在倒时差,这个时间还在睡觉,说话含含糊糊的。张风奇冰凉的心有了一丝温度,他问韩亦杨,我爸死了,我应该回去吗。韩亦杨迷迷糊糊的,说爸爸死了怎么能不回去。张风奇心想,是啊,爸爸死了怎么能不回去?可他还算爸爸吗。张风奇说,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过了几天,也许是出于一种逃避心理,他暂停手头上乱麻似的工作,飞去他爸的葬礼。不过,不是去送行,而且去祝福他爸的死亡。
在他爸的葬礼上,他看见哭成泪人的吴秘书,吴秘书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孩儿,这小孩儿十来岁,跟他爸长得如出一辙。叔叔们惊喜地围着张风奇,一开始说想念,后来怪张风奇无情。神奇的是,以前恨他爸恨到做梦都想杀了他,现在看着变成黑白色挂在墙上的他,张风奇的心里不再有任何波动。
只不过,他在这个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吴秘书对他的到来表现出一种敌意,张风奇知道,她怕他来争他爸的遗产。张风奇觉得好笑,在葬礼上待了不到半天就走了。
他在这座常年被灰尘覆盖的城市里闲逛,思绪一下子回到他失去一切的那一年。他的心里说不出的哀伤,都说童年的创伤需要一辈子去治愈,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回想起那年接连失去妈妈、失去爸爸,失去自己,仍然感觉到无法喘息的疼痛。他的泪水把落在脸上的雪花烫化了,泪水越来越多,多到雪还没到他的脸上就融化了。今年的雪出奇的大,张风奇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每一脚踩下去都像踩在棉花上,和脚底的重量一样,他的心也是空荡荡的,软绵绵的,有种悬在半空随时坠落的无力感。
他以为他在这十几年的飘摇中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没想到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不是。
张风奇泪眼朦胧地想,他还有韩亦杨。想见韩亦杨、拥抱韩亦杨的心达到了顶峰,张风奇掏出手机,订了一张最近的机票,打车去了机场。
C城也在下雪,比B城有过之无不及。张风奇一下飞机就直奔他和韩亦杨的爱巢,韩亦杨这趟出差获得了一个超长的年假,他说要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哪里也不去。张风奇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换上一副笑脸,上楼回家,给韩亦杨一个惊喜。
听到这里,鲍和平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想再听张风奇说下去了。
“结果惊喜变成了惊吓?”
鲍和平说,心里的愤怒把双眼染红。
他握紧双拳,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风奇。
张风奇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点点头,“是啊。他说他早就不爱我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说,我这样撞破了也好,省得一直拖下去,他良心不安。”
“……操。”鲍和平狠狠锤了一下沙发,“都什么人呐!”
张风奇看着鲍和平,笑了一下:“我待在C城还有什么意义?”
“那你公司……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张风奇摇了摇头:“找张凯文。他在C城的人脉,帮我搞定一切,威胁邓建明归还欠款,然后把公司卖了。他请我去新加坡,为他工作,不过我拒绝了。”
鲍和平欲言又止。
张风奇顿时明白他在想什么,无奈道:“张凯文帮我,是因为我像年轻时候的他。”说不清楚,不如不说了。张风奇站起来,留鲍和平在家吃饭,“我去做饭,你吃什么?随便吗。”
“不了。”鲍和平让他别忙了,“我等下就回去,三点的飞机。”
“这么急?”
“是啊。我老婆刚生,得回去照顾他。”
张风奇一下子顿住了。他忽然不敢看鲍和平的眼睛,“我……”
“别说了。”鲍和平的眼圈已然红了,“你早应该告诉我的。我……我们,一直都很挂念你。”
“……对不起。”张风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
“进去穿件衣服吧。”鲍和平忽然站起来,“我要走了。”
张风奇一怔:“这么急?”
“嗯。”鲍和平已经走到玄关,开始穿鞋。
张风奇送他到大门口。
门外有一辆车在等着,是鲍和平叫的专车。车在外面按喇叭,司机急了。
要走的时候,鲍和平转过身,看着张风奇,说:“过完年,我再来找你。”
“……不用了。”张风奇轻轻摇头。
“要的。”
一时无言。
“你在这……还好吗?”
张风奇的心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些真实的微笑:“挺好的,交了新朋友,他们都很好。”
“那就好。”鲍和平松了口气,“真为你感到开心。”他看着张风奇身后的花园,“我老婆前段时间也迷上了种花,经常看她跟花对话。”
张风奇点头,笑说:“养花是件很治愈的事。”
“嗯。”鲍和平认真地说,“要生的时候她还大着肚子去剪花,说花不剪,明年就废了。她剪的时候,告诉我一句话,剪去老枝,是为了更快地长出新枝,‘既然老枝不再开花,那就全力供养新芽’,这是一朵花的智慧,值得我们人类学习。”
张风奇看着鲍和平,愣住了。
“走了。快进去吧。”鲍和平抬起手,拍了拍张风奇的肩,走了。
车子启动,渐渐驶出张风奇的视野。
张风奇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被寒风冻得流出鼻涕,才关上门,回到院子里。他回味着鲍和平的话,蹲下来看着自己精心饲养的花朵,一个月前被削减的伤痕已经结疤了,这些花朵很顽强,断了老枝,新芽很快就抽出了。T城的温度还是温暖的,它们并没有休眠,只是生长速度变得缓慢。
那棵茶花还在开,盛放,雪白的花朵傲立在墨绿色的枝头上,追逐着金色的阳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展翅而飞了。
张风奇在这棵茶花前蹲了好久,直到腿麻了,蹲不住了,才回屋,为自己准备今天的第一餐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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