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我逐渐想起来,她是我高中同学,名叫思怡,爸爸是当官的,妈妈就是学校的班主任,白天她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老师们眼中的模范标兵,夜晚她是我的恶魔,用尽各种方法折磨我。在少年们眼中,家中贫困、学习又不好的人,如微尘般被人忽视。

长辫子的女生劝她说,“快下雨了。我们快点走吧。”然后蹲下来警告我说,“你要是去告状,连我也不会可怜你,会想尽办法让你痛不欲生。”

雨渐渐下大,将我身上的血迹冲刷干净,拖着狼狈的身体沿着羊肠小路回家,刚推开门,就听见爷爷在屋里使唤我,“苏羽呀,你怎么才回来,快去隔壁老杨家打扫卫生,他孙子打了几个电话来催了。”

“哦。”我放下书包,本想换套干净衣物,但想到老杨家肯定一片狼藉的模样,还是作罢,喝了口水听了两句催促,就过去了。

老杨是小区中一名退休高干,借着官场的人脉,孙子孙女都成为干企业的大户,虽然少来探望,但给的钱却一点没少,逢年过节都弄得热热闹闹,如同皇族省亲一般,反正花上几个钱,孝顺的名声都来了。我每次深夜前往,他都会说些油腻而恶心的男女故事,比如他年轻有为,身边都是漂亮姑娘,还有人妇都常常送他殷勤。他尽然都没有潜规则一个,好好的时光都被浪费掉了。他的第一次经验说是被高中的英语老师骗上的床,甚至连后来娶的妻子,也是在酒后钻进了他的被窝,总之在他灵巧的嘴中,女人都是眼巴巴地馋着他这只猎物,而他,是炙手可热的翩翩公子。

打扫的时候我看到过他年轻时候的照片,穿着白衬衫,梳着背头,标准的国字脸,像年轻的大学讲师,这时他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也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吧?”

吓得我赶紧放下照片,去卫生间洗掉他失禁弄脏的裤子。

看他现在缩成梨瓜脸,怎么也联想不到曾经的风流。满头白发,眼睛却依然毒辣锐利,有时候他不开灯,就像狼一样躲在黑暗处。总是出没在我干活的背后,像在盯着我的裙子,吞咽下口水说,“你真是年轻,话还少。”

这时我感觉他满是皱纹的双手逐步靠近我的屁股,我马上回头,可他依然坐在两米之外的轮椅上,白吓出一身冷汗,他说,“你怕什么?”

我说,“我怕你摔倒了。”

我的确害怕,因为每次扶他坐回轮椅的过程,都是他失控的手在我身上婆娑,我无法分辨是不怀好意还是笨拙导致的颤抖。只是尽量避免在我打扫房间的时候,让他有摔倒的可能。

今天他明显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气,他问,“你打架了?”

我说,“没有,就摔了一跤。”

他说,“怎么会?摔跤能磕到胸前?谁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找人收拾她们。”

她们的名字就在我嘴边,可我明白,借助了他的力量,我以后就要听命与他,或许本来三天来一次的频率就要变成一天一次,彻底沦为他的奴隶。而且说不定哪天他就死了,与思怡这类豺狼的报复还不知要纠缠到何年马月。

我急忙说,“我磕到学校的台阶上,所以破了。”

他说,“你放下手中的碗,我来帮你涂点膏药。”

我赶紧刷净手中的碗,要往卫生间走去,可是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腿说,“你怕什么呢?我都半身瘫痪了,能将你怎么样呢?”

我挣脱不开,感觉备受屈辱,“你信不信我报警?”

他的眼神变得凶狠,指着一墙的荣誉证书和锦旗说,“在这些口碑面前,你觉得大家会相信谁的话!”

我越是挣脱,他的手越是放肆,似乎两天没来,积攒了他太多的思念和欲念。我大喊,“救命!救命!”他整个人几乎要扑在我身上,压住我的伤口。屋外的过道似乎有脚步声,我赶紧上前开门,可是身后扑通一声,他擅长的戏码再次上演。

门打开,屋外的眼神盯过来,隔壁的男人看了看说,“小苏呀,这又是怎么了?”

我忍不住心中委屈,“他在我身上乱摸!”

老杨在身后躺在地上,先是重重哎呦了几声,隔壁的男人进屋将他扶上轮椅,指责我说,“杨老师一世清明,这会儿都半身瘫痪了,还要被你这种小姑娘污蔑,冤不冤!老了老了,手哆哆嗦嗦也是常态,你就不会有老的一天?伺候杨老师的保姆不止你一个,怎么就你事这么多!”

老杨低下头,备受委屈的模样说,“我刚刚想喝一口热茶,她冲了滚烫的谁就给我了,我没接住摔了杯子,她就骂我!”

那男人指着我骂,“这种没人要的玩意,还不赶紧让她滚回去,留着过年嘛!”

我听得不爽,跑了出去,回到家已是筋疲力竭,喝了客厅桌上一碗银耳莲子汤,胸口暖了些,就早早睡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片干枯的草地旁,那些银蛇在我身边缠绕,钻石山中传来人声,“你想起来了?”

我明白,“这都是我的记忆。”

“不是。”那人声说,“这都是你的毒。”

我不解的问,“毒?”

“日积月累的恨,淬炼一瓶甜腥的毒药,将这些伤害过你的人,都讨了个狼狈的下场。”

“我是都将她们杀了吗?”

那人声笑了笑说,“这我不知道,我可看不到你的记忆。”

梦中那些残忍可怕的画面,让我愤懑难平,巴不得马上掏出一把刀,将这些伪善的恶人千刀万剐。我站起身,全身疼痛,似中毒一般,才走两步,一棵铁树上飞来一条银蛇,直直地冲我脖子咬上一口,我嗷地一下疼晕过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坐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客栈中,低头一看,我竟然穿着一身碧蓝色的圆袍男装。

这又是如何穿越而来?又为何一身男装?

屋中挤满了宋装的文人墨客,约莫七八个人,他们看我醒来,纷纷上前说,“泉公子醒了,不知昨日的《杜悦长诗》出自何意?”

我更不知闹腾地所处何言,难道是荒山之上那位泉公子的记忆,可为何出自毒蛇之口?

未曾细想,另位男人俯身递来一面折扇,“泉公子能否将《杜悦长诗》的最后两句写在这上面?”

折扇还没送上前,我就被旁人拉了去,“你想得轻巧,日后泉公子高中状元,你好将这扇子化作黄金万两,轻松赚一笔。这算盘打得,酒楼账房都没你精明!”

递扇之人不服气,声辩,“我与泉公子可是一路而来的好兄弟,好知己,你算什么!”

辩驳之人跟上,“不过比我多喝了两碗酒,你就成了好兄弟?真是笑话!那清月阁的姑娘岂不成了青梅竹马。”

两人几乎打起来,这时外围一个男人喊起来,“你们住口,清月阁的姑娘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有人来替我呛你的虚荣!”

众人转头看去,窗台走过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她放下遮住脸的扇子,初桃似的脸,一双杏眼,果然眉目清晰、倾国倾城,她说,“泉公子,昨晚的酒喝得怎么样?”

看到地上倒下的酒坛,我恍惚记得昨夜的觥筹交错、诗画人间,恍惚地说,“有点记不清了。”

她绕到门口走进房间,穿过人群,把手中的扇子递给我说,“我家姑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去赎她的身?”

我脑中无话,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这分明不是我的记忆,也不是我的过去,怎么恍惚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女子看到我张皇失措的模样,冷不丁地笑了声,“我知道昨夜公子说的都是醉话,实话告诉公子,昨日在这院中公子作出的浩瀚诗词,我家姑娘一个词都认不通,还要悄悄问我,冷月落花说的是何方景致?又隐喻起谁的相思?谁又是无眠反复之人?”

我问,“你的意思是,你读的书比你家姑娘更多?”

她说,“她的琴艺十四岁被州府大人赏识,这才扬名万里,夺了这个名头,机遇好罢了。论才情、论样貌,清月阁中的姑娘都在她之上,众人都不服气呢!何况是我这个身边人,早知道她脑中空空,一句整齐像样的诗句都没有。我怎么愿时刻在她身边,好似台上的配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说上这等张狂的话,旁边的公子和声说,“果然弦月姑娘是老板的女儿,多大的勇气和气度!”

说完这位弦月姑娘给我倒上一杯茶喝,我看着空空的院落,不明她的来意,问道,“所以你并不希望我去赎你家姑娘的身?”

她说,“我今儿只是将话带到,至于你赎不赎,都与我不相干,我只是不服气,郁结难舒。”

说完她便换了一副傲气模样,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屋子的人都等着我下定决心。而我昏昏沉沉,又晕倒过去。

醒来时一片寒冷,饥饿到麻木的疼痛,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却不在方才温暖拥挤的卧房,而是冷天雪地一片,而我蜷缩在墙角下,看见泉公子意气风发地骑着良驹路过,前面有人开路,后面又有两列的马车跟着,像是着迷的追随者,疯狂大喊,“泉公子,你等等我们!”

而我这苏醒的生命是谁呢?为何也叫泉公子,又怎么落得如今的落魄模样?

可是泉公子路过我跟前的时候,似乎认出了我,只是那一眨眼,身后就有一双脚踢我,“滚远点,别死在我家门口,怪晦气的。”

旁边也有女人指着我声言,“你们不认识他,他坑蒙拐骗的那两年,赢了多少风光,连烟花巷的姑娘们都要纷纷掷千金,供他赴京考取状元,后来才知道,那些洋洋洒洒的文章都出自他家哥哥之手,也就是这骏马上扬名万里的泉公子,只是人家不图功名,才为他所利用。后来真相大白,他只能靠银两博得女人欢心,久而久之成了浪荡耍赖之辈,终于流落街头,连他哥哥也不救他。”

我听着这些话,好像浑身的力气都散光了,又挨了几脚,连句疼痛都喊不出来,闭上眼睡着了。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一条长长的银蛇盘在我胸前,对我说,“这是我痛苦的记忆。因为咬了你,所以你都看到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